她觉得有些冷。
她一直都知道,她有心魔,那是不甘,是难堪,是撕心般帝痛。
她一手拿起一根筷子,轻轻敲击着桌上的瓷器,浅唱低吟:“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然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眼带迷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双筷子,“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居然被那家伙说中了,哈哈。”
“小二,再来一壶酒。”
“哎,来嘞。”店小二麻利地上了酒,嘴中啧啧称奇,“燕姑娘好酒量啊!我小二很久没见着这么能喝的人了。”
燕晓来只是看着他笑,白女敕的脸上泛着朵朵红云,平添了多少风情无限。
店小二收了桌上的空酒瓶,隐约听到他说了句:“古公子,您来了?”
燕晓来用力地看了看来人,看不清,只能笑,隐约看见一团白影坐在她身旁。
她呵呵一笑,“白衣胜雪,钟灵毓秀,美人呐美人,哈哈哈。”
古南溪眉头紧皱。
她执起杯中酒,“美人,来,我敬你一杯,拟把疏狂图一醉,哈哈哈。”
古南溪接过她手中的酒放在桌上,“你醉了。”
燕晓来摇摇头,“怎么会?”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仔细感觉什么,然后耷拉着脸道:“如果醉了的话,这里为什么还是会难受?这么这么的难受,堵得慌。”
古南溪拉住她又要去拿酒杯的手,“那是因为你喝多了,你知道,喝多了身体总是会不舒服的。”
燕晓来用力地眨眨眼,眼中满是疑惑,“是吗?”
古南溪点头,“当然,我经常喝很多,所以经常堵得慌,所以现在都不大喝了。”
“是吗?”她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古南溪搀起她,“胸口堵得慌,最好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的脚步有些不稳,浑身都有些乏力,干脆抓住他的衣裳,呢喃着:“师兄,抱抱。”
身后的胸膛微微僵硬着,然后一阵天昏地暗,她在他怀里呵呵地笑着,“飞起来咯,哈哈哈,师兄力气大。”
二楼上下来一个男子,金丝镶边蟒缎襦衫,“古将军,剩下的,交给在下吧!”
古南溪眼望去,这人不是方玉航是谁?
他眼中不免染上薄怒,“你在这里看着她醉成这样?”
方玉航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她要做的事,我、我从来不拦。”
古南溪看了看怀里微阖双眸的女子,“即使明知道她会难受?”
方玉航也看了他怀里的燕晓来一眼,神色复杂,“你又怎知对她而言不是解月兑?”
古南溪冷冷笑道:“那你觉得她现在这样像是解月兑了吗?”
方玉航别过脸,“这与你无关。”说罢准备接过他臂弯中的女子。
古南溪微微躲过。
方玉航神色一凛,语带严厉:“古将军——”
怀里的女子轻轻动了动唇角,睡得一派天真无邪,她的聪慧,她的寂寞,她的心伤,她的风情,她的一颦一笑……
可是再怎样的不舍,都抵不住她最终的奢望。
方玉航没看见,可是他看见了,她刚刚微启的唇型是,师兄……
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她的师兄而已,既然是这样,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她的美丽?
看着床上的她的睡颜,平日里她都是笑着的,笑得甜蜜,笑得单纯,笑得放肆,笑得张扬,笑得妖娆……
可是现在她眉宇间却有着浓浓的倦,深深的愁。
桌上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方玉航微微受惊,回过神来,只见床上的人儿不适地翻了个身,拉着他的手轻声低喃:“师兄,你不要娶别的女人。”
“……”只觉胸口被重重一击,直有惊涛骇浪,不由得湿了眼眶。
“师兄,你说等我长大就要娶我的,我已经十三岁了。”
他声带沙哑:“是,我们晓来长大了,可以做新娘子了。”
“师兄,你穿红的不好看。”
“那师兄以后就不穿了。”
“娶我的时候才能穿。”
“……好。”
“师兄,我好难过,呜呜,我好难过,我要和爹说,你欺负我。”
“是,师兄欺负你,师兄该死。”
“师兄——”
“嗯,我在。”
“师兄——”
“嗯,我在这儿,你要什么?”
“师兄,呵呵,师兄——”
“嗯。”
“师兄——”
“嗯。”
窗外阵阵鸟鸣,吵得人头痛欲裂,燕晓来秀眉紧蹙,房门被打开发出“吱呀”的响声,她用力睁开眼,屋外明媚的阳光刺伤了她的眼,她忙将头偏向里侧,“织春,我要喝水。”声音干哑得像破锣在响。
然后她被扶起来,靠在一张肩膀上,有人将茶杯递到她嘴边,她一口口地喝完了。
“还要吗?”来人的声音极尽温柔。
燕晓来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师兄?”
方玉航将茶杯放在床边的小案上,“再睡一会儿吧!”
燕晓来坐起来,看着他讪讪地笑着,“我喝醉了?”
方玉航笑着点点她的鼻子,“你说呢?”
燕晓来唏嘘不已,“原来这就是醉酒的感觉啊!”
“那你说醉酒是个什么感觉?
“就是死过一次的感觉。”
方玉航表情微滞,继而又笑道:“难受得想要死掉是吧?问你以后还淘气不淘气?”
燕晓来跳下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不过醒来的感觉很好,外面天是蓝的树是绿的阳光是温暖的,就觉得很舒服。对了,师兄你没公务吗?”
“再忙也要抽空来陪陪我的小师妹啊!”
燕晓来回眸一笑,眼中带着兴奋,“真的?”
方玉航点头,“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燕晓来就说:“那好,我们找人来打马吊!”
第十章人约黄昏后
“打马吊?可是我不会啊!”梅诗雪一副不在状态的神色,可是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一旁的方玉航苦笑,“别说你不会,我也不会。”
燕晓来极度扼腕,“我来教你们。”
说罢将陪在一旁的织春也拉过来,刚好凑齐四个人,于是燕晓来一人看四方牌,跑得满头大汗。
方玉航雄道:“要不你歇会儿?”
燕晓来十分的幽怨,“看起来都顶聪明的几个人,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呀?”
另外三人都十分惭愧,过了一会儿,梅诗雪用力看着手中的二五八万,犹疑道:“我好像胡了。”
燕晓来兴奋地跑过去,果然是胡了,乐呵道:“终于出师了一个,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
好不容易将这三人都教会了,结果一下午燕晓来都没胡牌,运气也实在是背,打什么来什么,别人胡的时候,无论什么绝张她都能打出去,自己却怎么都不上手,都说打牌七分靠运气三分靠技巧,明显今天燕晓来一分的运气也没有。
“啊——”她无力地将桌上的牌推出去,嘟囔着,“都说新手初上场的时候运气会非常的好,我今天怎么就自不量力地找了三个新手?”
梅诗雪和织春都掩唇笑了,方玉航笑道:“你自个儿想想,可是你先居心不良?想着赢我们的银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燕晓来倒在桌上装死。
梅诗雪笑道:“天色都晚了,还没用晚膳呢,不如先散了,要玩的话以后还有的是空呢!妹妹若喜欢,我让府里的人都学会这玩艺儿,以后也好陪妹妹玩。”
燕晓来叫道:“别啊,那不是有心让我倾家荡产吗?”
梅诗雪笑道:“怕什么,有你师哥呢!”
正说着话,管家方行小跑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正在书房候着。”
方主航神色微敛,“晓来,我去去就回。”
燕晓来道:“师兄快忙去吧,莫要耽误了正事。”
方玉航点点头,经过梅诗雪的时候,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刻意地逃避她的视线。
方玉航走后,大家也各自回了房,织春刚将晚饭拿到房里,又有小厮过来,“小姐,古将军有拜帖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