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摇摇头,眼波如桑干湖般清澈见底,毫无半点犹疑:“不会,若不是真神的使者,是无法得到神谕的。而若能得到神谕,必定是天使临凡,必会救合族于水火之中,怎么会对我们不利?”
伊兰说得认真,星子哭笑不得,不知这伊兰是年幼天真还是假装糊涂,竟会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一份虚无缥缈的神谕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敌国人之上。要说这突厥人也是古怪,偏偏信奉这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是无知者无畏……但不知为何,星子的心跳却陡然加快了,一颗心仿佛被命运之绳吊在了半空中,不知该何处着落。
伊兰选在了北天门背面上山,此处坡度稍缓。但越往上行,越是陡峭,崖壁上几无落足之处。星子见伊兰身形轻盈如燕,翩翩如惊鸿翻飞,不由连声赞叹。伊兰谦辞道:“奴婢本是女流之辈,无力可恃,也即轻功暗器继承上代圣女,稍有所成。待尊者武功尽复,奴婢不能望之项背。”
两人一前一后,各展绝顶轻功,攀援而上,雪行服与白玉山石融为一体,稍远即不能发觉。渐行渐高,一朵朵白云在身边飘来荡去,触手可及,当真如临瑶台仙境。星子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将要至顶时已有些力不从心。伊兰即伸手相助,皓腕冰肌,映着无暇白玉,细腻的肌肤竟如透明一般,隐隐生光。
星子与她执手相握,伊兰纤长的指甲轻划过星子的掌心,传来痒痒的酥麻之感,星子心头一阵没来由的慌乱,她的一只手都这样美,不知她人有多美?脚下突然一滑,伊兰忙紧扣住他手腕,星子扶着崖壁,暗叫声惭愧!神山圣地,要事在身,自己竟还胡思乱想,真是该死!
终于踏上奇峰之顶,茫茫云海已在脚下。山巅是数丈方圆的一块平地。人立于巍巍绝顶,头顶唯有通彻如玉的万里青天。伊兰于平地中央跪下,默祝祈祷良久。星子都等得有些不耐了,伊兰方站起退开两步,俯身掀动地上一块三尺来长的条状玉石。那玉石便如指针一般缓缓旋转,有隆隆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片刻,平地中央裂开了一条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变成八仙桌一般大小的地洞。
似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洞中升起,露出玉白色的一抹弧线,星子和伊兰皆看得呆了。不久,眼前出现了一只玉球。玉球全部露出后,地面重又合上,天衣无缝。玉球约桌面大小,表面磨成无数棱角。此时日近正午,千万道阳光倾泻其上,折射成五光十色,交相辉映,烨烨发光,璀璨夺目,人间最珍贵的宝石亦不足名其万一。
半晌,伊兰方回过神来:“尊者,此玉球当年与真神使者一同从天而降,由第一代圣女亲手封存于此。神谕便在那玉石之中,尊者将其打开即可。”
打开?星子愣了愣,上前查看了一阵,那玉球无缝无隙,亦不见机关,如何打开?只得向伊兰求助:“这……怎么开?”
伊兰这回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奴婢只知神谕是封存其中,奴婢已将尊者带到此处。至于如何打开,尊者必有办法。”
这便是她所谓的“不是真神的使者,是无法得到神谕”之意了?有那么一瞬间,星子闪过念头,是不是趁此打退堂鼓,就说我打不开这玉球,根本不是什么真神使者,便即逃之夭夭,不去趟这潭浑水。
星子伫立山顶,极目四望,虽相距遥远,却似乎仍能望见桑干湖岸上那灿若五彩锦绣的神仙花,妖娆而邪魅的花朵如灼灼火焰,烙伤眼目……如果我就此逃之夭夭,这片神仙花或许将如那燎原之火,蔓延无穷,遮天蔽日……
星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唰地拔出腰间的启明剑。玉坚胜铁,能不能打开,也就在此一举了!星子手起剑落,用尽全力朝那玉球正中斩落!刹那蓝光闪耀绝顶之巅,犹如盘古利剑劈开混沌天地,轰隆一声巨响,霎时天崩地裂,玉球应声裂为两半,现出其中的一方黑色铁匣。伴着这声巨响,脚下的山石亦震颤不已,晃得星子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过了许久,周遭方恢复了平静。星子惊异不定,小心翼翼地捧出玉球中的铁匣,发现那铁匣亦是无缝密封,正面却有两只可旋转的指针。指针固定在圆盘上,圆盘的外圈均匀地刻着一至十的数字。星子回头去看伊兰,伊兰已跪伏于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正在虔诚祈祷。
星子估量伊兰也不知该如何开启这铁匣,忽想起小时候,听箫尺大哥谈论世上奇闻轶事时,他曾提起过这种机关,须同时将指针拨到相应的数字,方可打开,倘若弄错,铁匣便即自毁。该是什么数字呢?该到哪里去找寻答案?
星子茫然无绪,手中无意识地拨弄着那指针。忽听得咔哒一声,那铁匣竟弹开了。星子定睛一看,此时指针恰好拨到了七和九两个数字,正是自己的生日!星子愈发惊奇莫名。
铁匣内最上面是一方白绢。星子取出展开,白绢约三尺来长,上面果有几行深红色的字迹,虽年深日久,绢色如新,印记清晰,却不似笔墨所写。星子细辨那字迹,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符号,既不是突厥文字,更不是中土语言。
星子无奈,唤过伊兰,将白绢上的文字指给她看:“你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吗?”
“尊者!”伊兰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向来如古井无波的声音此时却浸透了难以置信的感动:“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一千五百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神保佑,果然是真神保佑,全天下的突厥族人有救了……”
“哎!”星子不得不打断她,“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谕么?可我根本不认识啊!”
伊兰不敢接过,微微垂首,道:“真神之谕乃是上天告知尊者,奴婢乃卑贱之人,无法为尊者解惑。”青葱玉指轻点白绢的一角,“这星月印记便是神谕和天使的标记,确凿无疑。”
星子顺着她所指一看,果然印了一颗金色的星辰,相伴一弯窄窄的新月。那颗星辰的形状竟与自己胸前的流星胎记一模一样,星子愈发惊异。星子瞪着那天书又看了半晌,仍是毫无眉目,唉!我真的不是神仙鬼怪啊,不是什么都能知道。心念未已,突然,本是万里无云的晴朗碧空,骤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电光,如利箭刺破苍穹!星子亦似被电流击中,脑中似猛地打开了一扇窗户,透亮无比。白绢上那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缓缓地消失了,赫然是十六个楷书大字:“汝临下土,佑吾生民;复此圣地,兴彼故国。”良久,这十六个大字方慢慢隐去。星子摔摔头,白绢依旧,那几行字迹依旧,但方才那几句话却已深深地刻入了脑海。
此时,天际电闪雷鸣,转眼乌云密布,万道闪电划过灼目白光,一串串震耳欲聋的惊雷隆隆炸响,倾盆大雨接踵而来。山顶上无遮无避,无处可躲,星子瞬间就被大雨浇得湿透,却恍然不觉。仰首望天,天穹如近在咫尺,心中似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这真是来自上天的声音么?
那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雨收云散,依旧万里蓝天,阳光灿烂,一道七色彩虹遥遥挂在天边,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幻无穷霞光,仿佛通向天堂彼岸的桥梁。无垠的桑干湖水宛如碧玉,平滑似镜,似乎一切都从未发生。
伊兰仍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星子便将方才所得的十六个字诵给伊兰听,伊兰神情庄重,犹胜聆听圣旨。待星子念完,伊兰叩首再拜,声音轻颤,激动不已:“奴婢今生能得闻神谕,亲见尊者,实乃千载之幸!”
“呃,”星子仍是犹豫不决,“你断定这……这真的是神谕?”
伊兰眼中尽是诧异之色:“尊者难道还有什么疑虑么?”
星子无语相对,他从来不信天不信命,可要说这全是人为的巧合,实在太匪夷所思。伊兰曾说,若不是使者便见不到神谕。而我若没有这柄已尘封千年流落他乡的启明剑,也拿这玉球无可奈何。
不久前师父赠予宝剑时那席话回荡耳边:“此乃天神所赐的礼物,凝聚天地之正气宇宙之精华而成,不可用于荼毒生灵。若得此剑,不能将之当成寻常工具,而须怀敬畏之心,行正义之事,神剑方能为之驱使。”难道师父当时已料到了今日之事?而铁匣的密码,正是我的出生日期。除了天意,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汝临下土,佑吾生民;复此圣地,兴彼故国。这就是上天降赐我的神谕,授我的使命么?
星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千千万万西域人的性命交付于我,将重建圣地兴复色目的重任交付于我,而我,本是与他们为敌的异族皇子……世上的事还有比这更荒诞之事么?但……踏上西域以来,星子亲眼所见的一幕幕惨剧不断在眼前闪回……
毋庸置疑,在父皇的铁蹄下,无数异族之人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若如色目突厥所信奉的那样,每个人来到这世上皆是真神之力,那每个人每个民族都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真神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奴役被灭亡?
或许这真是天意,十七年前那颗流星划破天地之时,便已注定要我来力挽狂澜……可是,这便意味着,意味着我将不得不与父皇为敌,必将在战场上与亲生父亲兵戈相见,作你死我活的厮杀。不!还不止于此,更意味着我将与赤火国为敌……星子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望向遥远的东方,千山万嶂,一片茫茫。不是没想过会有朝一日或许会和父皇决裂,可那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锦绣神州,毕竟是我的故土啊!难道我从此就变成了西域人了么?
星子不禁苦笑,我中毒难解,活下去的希望何其渺茫,就算想当西域人也当不了几天。生命已快到尽头,与其碌碌无为死于床第之间,不如顺应天意做一番有意义的事,也不枉在世上走过一遭。突厥合族既将生死存亡之事皆托付于我,担负如此信任,自己终不能撒手不管,坐视其遭遇灭族亡国之难。而父皇倒施逆行,多有不义,我也曾苦谏无效,便只有以正制邪,以战场上的胜利,让其知难而退了。只是大战之中,难免伤及两国军民性命,不知又将徒增多少边关白骨,春闺红泪?惟愿就此一役,能换来天下太平,则流血牺牲,尚有所值。倘若天意难违,我亦当全力以赴。不过,我亦非神灵,西突厥已危如累卵,能做到哪一步实难预料。
星子暗叹一声,真是命中注定,这一生跌宕起伏,大悲大喜,要经历无数生死考验。曾励志十年,欲助大哥与父皇相抗,不料却是他亲生之子,欲尽人子之责,鬼使神差又仍是与他为敌……从此我便坐在了火山口之上……日后我还能回去面见父皇么?还能侍奉他左右承欢膝下么?星子几乎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如果父皇得知我成为了他最大的敌人,将会有何反应?他怎么可能谅解我的背叛?
星子定了定神,转头直视着伊兰,嗓子干涩,声音破碎,语气却坚定如铁石:“既然这是神谕,我愿奉此行事,尽我所能,解汝族人之危难。只是……只是不管色目突厥与赤火国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终究是赤火国人,我虽可帮助你们驱逐入侵者,兴复故国,却无法永远与赤火国为敌,更不能帮助你们侵占赤火国土,或是杀戮赤火国人,以图报复。你明白么?如果你能答应我这条件,我便与你回去共商大计,若是不能,你便是杀了我,我也再无二话!”
伊兰闻言垂眸,亦沉默了,半晌,抬头与星子对视:“尊者既是真神使者,言行皆得命于天,尊者拯救突厥,恢复色目,乃我族天降的大救星,有何意旨,我等皆当倾力奉行,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何况,我族并非生性残暴贪婪之人,若能安守先祖之地,更有何求?”
星子听伊兰应承,略略舒了口气,叹道:“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你们真神有灵,必也不愿见狼烟四起,生灵涂炭。若日后赤火与色目突厥能捐弃前嫌,世为睦邻,互通有无,当是天人共喜之事。”
星子话音未落,却听伊兰咕哝了一句:“尊者的心愿虽好,可赤火国有那暴君当政,行事无常……”伊兰屡次斥骂辰旦,星子终不能释怀,蹙起眉头。伊兰见状即住口,仍是恭敬应道:“是!奴婢谨遵尊者教诲。”星子虽不满,亦无法驳斥,抛开伊兰与父皇的恩怨不提,她方才说的也是实情,父皇当政,怎会稍稍收敛他的野心?
贴身藏好了神谕,才发现那铁匣子底部还有一件东西,黑黝黝的一团,触手柔滑,打开却是一件连身衣服。乍看似三岁小儿的童装,轻轻一拉却又可伸展数倍。只是衣物那质地非丝非棉,非革非麻,不知是何物所制。
星子将之递给伊兰,伊兰摩挲片刻,“据奴婢所知,此物乃九天之外的陨铁所制的铠甲,坚韧无比,刀枪不入,乃无价之宝,王者之甲。千年之前由上代使者临凡时携来,如今正是为尊者防身之用。”
星子遂将宝甲亦贴身藏好。此处非久留之地,星子便与伊兰沿原路下山,仍是乘坐革囊渡湖。自星子破解神谕之后,伊兰对他愈发恭敬,星子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由衷的期待与感激。可她若得知我便是她的仇人之子,还会如此么?星子不无自嘲地想。
重回桑干湖南岸时,夜幕已临。二人仍是小心翼翼地避开赤火军的岗哨巡逻,找到乘风和白云,星夜兼程,赶回西突厥。待二人回到安拉城天方殿时,城中气氛已十分紧张。赤火国大军步步进逼的消息不断传来,军民皆人心惶惶,有不少百姓日夜长跪在天方殿门前祈祷,恳请真神显灵。伊兰便解除封锁,令人放出消息,真神使者已降临,神谕已现世。
这一惊天喜讯,犹如滚滚春雷,惊醒了沉睡千年的土地。突厥人闻讯无不喜极而泣,奔走相告,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安拉城的大街小巷。第二日清晨,天方殿前的广场上,便黑压压地跪满了民众,祈望能一睹尊者神谕。
国王摩德自从二人走后,每日如坐针毡,计无所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星子与伊兰携神谕而归,大喜过望,亦齐聚王公贵族,前往天方殿拜谒尊者。伊兰本希望能择吉日举行盛大隆重的仪式,恭迎神谕,朝拜使者,但此乃非常时期,择日不如撞日,遂开启天方殿一年一度祭神的神庙,邀请国王贵族作证,展示神谕,为星子正名。
伊兰请星子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袭黑色长袍,升上神庙正中宝座。座前玉案上紫金炉中香烟袅袅,那卷记载了神谕的白绢静静地躺在案前。星子端坐宝座之上,听得殿外鼓乐齐鸣,思量万千。
伊兰所谓的仪式,便如国王加冕之礼,就此以后,自己便将以真神使者示人,成为突厥千百万人所共同仰仗之神祗,这不仅是无上的权力荣耀,更象是一柄利刃,生生地将自己的人生劈为两段!
侍者来报国王摩德已率贵族群臣等候殿外,星子忽慌张起来,如果我以真面目示人,难保不很快就传到赤火国军中,让父皇知晓……星子突然下令:“将殿门关上!”星子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众人皆一头雾水。伊兰虽不知何故,仍是遵令命人关门将国王一众尽数拦在外面。星子四下环顾,找不到什么东西可遮蔽,遂吩咐身边侍女:“你速去拿个头巾来,就你自己用的便好。”
侍女取来头巾,星子慌慌张张地接过蒙在面上,手忙脚乱,模样十分滑稽。一向沉稳端庄不苟言笑的伊兰也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笑得星子涨红了脸。伊兰知道此举十分不敬,口中连忙请罪,但见星子孩子气的神情,不知怎地心头却是一阵乱跳。
伊兰唤过侍女说了句什么。片刻后,侍女奉上一只银色的面具。那面具乃是以银白色的丝线精编而成,柔软坚韧,戴上契合五官,全无不适。
星子戴好面具,唯露一双眼睛在外,定下心神,方请国王摩德一行进来。摩德乍见星子,不由愣了愣。伊兰侍立一侧,轻哼了一声。摩德回过神,慌忙跪伏于地。旁人只当尊者神秘威严,自不敢有所疑问。
伊兰捧起白绢,一字一句念诵神谕。念毕,将神谕展示众人。摩德等感激涕零,长跪不起,叩首至额头流血。星子望着匍匐在脚下诚惶诚恐的摩德,叹息一声:“我既受命于天,危难之际,当竭诚尽力,与各位共度难关。亦望各位能精诚团结,同御外侮!”
摩德等人齐声应道:“谨遵尊者谕旨!尊者临世,天佑突厥!”
星子随后让群臣退下,再度单独留下摩德,要求他将自己的身份保密,此举也正合摩德之愿。于是从此对外任何人只能敬称星子为尊者,名讳来历则均隐去不提。突厥族人敬神威天,真神使者便如真神亲临,自不会对此有所异议,更不会多加打听,胡乱猜测。而近来战事危急生死攸关,那日刑场变故早已被淡忘一旁。
星子在伊兰的陪伴之下,由摩德等人拥簇着,步出神庙,立于高台之上,向民众公示神谕,接受朝贺。脚下万头攒动,如一重重巨浪般汹涌不息。无数黎民对着面具之后的星子伏地叩拜,“尊者临世,天佑突厥!”之声响彻云霄,震动天地。
星子倚栏而望,俯瞰芸芸众生,忽想:前几日将我处以剜心焚身之酷刑时,他们兴高采烈欢呼雀跃;而今日听说我是天使降临,又对我顶礼膜拜敬若神明。世上万千苍生,究竟是否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他们为谁而生为谁而死,命运由谁来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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