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冬天的时候,天上开始漫天漫地的飘起了浓郁的雾气,飘渺得让彼此两人站在对面,却看不清面貌,就像是仙人下凡而落下的云仙霞雾一般的美妙。很多好于阿谀奉承的臣子,对此大做文章,称之为祥照。
高殷站在邺城的城墙上,他仿佛很喜欢这样站在最高的地方眺望着远方。云雾缭绕般的水气,随风扑在他的脸上,远处的山影在白茫茫的雾海里若隐若现。
所有的小孩子都跑了出来,在街上追逐着埋没在云雾之中,他们的笑声宛如绕过山谷传来清冽的气息。高殷有时候会坐在他们中间,安静的讲着他以前的生活。纵使故事多悲伤愁肠,可是他的脸总是满意的笑着。
后来,邺城的孩子们都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少年,他有着让人惋惜而神秘的故事,也有着世上最干净的笑,可他从都不生气,也从不伤心,他的身影单薄却不孤单。很多孩子总是可以随意进出济南王府,不管他们穿的是锦衣华服,还是破布烂衫,王府的门卫从不会阻拦。
高肃坐在屋顶,听着高殷给孩子们讲故事,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却十分吸引人。到了晚上,月光洒下碎影,落在高肃的眼眸里,变成了零碎的繁星。他就能听到孩子们离开的脚步,高殷会派人把他们逐一送回家。
高肃就在这个时候从屋顶跃下,弥漫的白雾把他的身影隐藏起来,只听到衣服在风中发出声响,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孩子,就看到高肃站在了高殷身旁。笑容荡漾着涟漪,一点一点在云雾里散开。
一个小孩子忽然伸手指着他,大叫道:“是神仙啊。”
于是所有的人都返回来,把这两个少年围了起来。
高肃眯起眼,睫毛狭长得挂了一层的水雾,他蹲子,对孩子们说。“哥哥不是神仙,是狐妖啊,是晚上出来抓不回家的小孩子,来做我的晚餐的。”
孩子们一听,大喊一声,全都散去了。
原先热闹的院落,随着他们的脚步离去,也恢复了沉静。
高殷笑着说,“堂哥,这么久不回去,真的没问题么?”
“怎么可能呢。”高肃笑着从长袖里拿出一封信,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说。“二哥早就催我回去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天。”
“这么急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高肃看到高殷担忧的神情,平静的笑了笑,拍着他的肩。“阿殷,不用担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高肃转身想走,却刚迈出一步,又停住了,说。“那些孩子还是不要让他们随便进出的好,毕竟你现在的身份并没有完全月兑离,那边一定会有很多人在看着呢,这样的你威望越大,就越危险。”
高殷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恩,自己小心吧。”
高肃纵使很不放心,却也不能多留,朝廷里多疑的臣子太多,不免会让小人趁机钻了空子。
回到了晋阳城,高肃也顾不上停歇,驾着马直奔孝珩的府邸去了。
走进大堂的时候,孝珩和子鸢正静坐着。他们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高肃迈着飞快的脚步走过来,白色的袍子在风里慌乱得飞舞,脸颊是因来时匆匆而蒙上一层疲惫的水气。他气也不喘一下,一手解下披风后,就问。“出了什么事?”
孝珩也不急着解答,先让人奉了热茶给他,又让所有都退下。之后,才缓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高肃睨了一眼,细腻的纸上漂亮潇洒的字体,写得都是他从未听过的名字。他茫然的抬起头,却什么也没问,眼神里只等着孝珩给他答案。
孝珩表情微有凝重,说。“这是现在所有御医的名字。”
“什么?”高肃脸上闪过一个惊诧,一瞬后,又伸手展开手里的纸,重新审视了一番,才沉静的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大概是济南王在位的时候。”子鸢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常在宫里走动,能察觉到应该不难吧。”
“可是,宫里应该有记录才对。”高肃用力揉搓着纸张,眉头拧成一个结,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
孝珩忽然接过高肃手里的纸张,放在蜡烛上燃尽了,他说。“却是应该有记录,可是前不久,说巧不巧的遇过一次失窃案,很多记录的东西全都遗失了,现在已经是无证可查。”
“宫里御医一个不剩的大换血,实在让人台匪夷所思,可是却没有任何人产生质疑。”子鸢道。
孝珩模了模下颚,深思着说。“我只知道他们是自愿告老还乡的,但是,这么一来,更让人起疑了。”
“二哥的意思是要查清楚么?”
孝珩微笑着点点头,又说。“我之前也私下调查过,但是好像有点困难。”
“如何说?”
孝珩警示的抬眼看了空荡的大堂,门窗都是紧闭的,外面除去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他底下声音说。“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么,这个人在宫中的地位必定不低,以我们的身份,太过显眼很容易被发现。”
听着他的语气以及眼睛了闪着怪异的目光,高肃恍然,道:“杨冼?你想借他去查?”
孝珩微笑着点头。
“不可。”子鸢极力阻止,说着。“他现在的身体不能做这些事。”
高肃低垂着眼睑,沉默着不说话。孝珩的笑容霎时变得严肃起来,“我也不像依仗一个岌岌可危的病人,只是,这件事非查不可。可是如果冒然行动,对于我们也是很危险的。”
高肃忽然抬起头,说。“他虽身手不错,但是毕竟疾病缠身,就怕他还没有出了晋阳城,就死在路上了。”
“我会让褚沆也跟着去的,我相信他会保杨冼平安的。”
听到这,高肃不由深望了孝珩一眼,且不说以前他和褚沆的关系,光谈孝珩单方面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实在有些不能接受。纵使褚沆并不是杀死父亲的真正凶手,却也绝对月兑不了干系,对于孝珩,他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去信任他?
这一切,高肃无从知晓,也没有开口去问。
高肃回到府邸,转告了杨冼事情的一切。与之前的态度不同,他不仅很爽快的答应了,更加没有要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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