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只慕容镇和小杜出了客栈。小杜将佩剑用包袱包了,斜背在了肩上。慕容镇仍旧握了只扇子。
六月的洛阳,天已经热了来。慕容镇着了窄袖的麻黄笼袍,虽扇着扇子,却不文弱,反倒英气逼人。
洛阳长街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慕容镇却没有什么兴趣,一心只想着那个疯子。凭判断那人并非疯子。只是诺大的街市如何能再遇上。
瞥见人群中闪出一人身影,身形修长,冠带帽缨,窄袖紧腰,腰带佩剑,脚蹬丝靴。虽未着官服,也便知是官吏出身。这人在人群中四处回首,似在观望。回首瞬间,慕容镇看清这人年约二十出头,面容平和,却凛然正气。慕容镇年少习武,甚惜兵器,今见那把佩剑只看剑鞘和身形便知那是把好剑,心下暗叹,这样的佩剑非一般小吏所有。
慕容镇假装若无其事,尾随其后。小杜在身后叫道:“公子等等。”慕容镇回头瞪了他一眼,小杜便不再作声,错开了距离。
这人却出了人群,在一边的街边墙根寻看起来。
那附近皆是些乞丐流民什么的,这样一个出身官宦的公子在做什么。
忽地这位公子停了下来,似是在打探什么人,一窝的乞丐围了上来,散了几个钱,看来却没有收获。
然后那人疾步前行,拐了巷子。慕容镇也快步跟上。
“嚓”,剑出剑鞘的声音。定神看到眼前之人已将剑刃抵在了自己的胸口,慕容镇却是不惊,模着剑身:“果然好剑。”
那人见眼前之人气度非凡,已知道对方不是秦人,“可惜了你的好眼力,过了今日怕是少了你这个伯乐。”手中的腕力用劲,剑身已然要刺进胸口。
慕容镇露出一抹笑意,极少笑的脸,却是讥笑。模着剑身的手顺势一扳,另一只手将执扇送向那人的月复部。
那人没料到慕容镇徒手扳过了剑身,且对方手上已渗出了血,紧接出了几招剑术,皆被慕容镇闪过。只见慕容镇半腾空转身,袍子旋即散开,一个上扬踢腿,竟生生踢掉了那人手中的剑,待慕容镇身体落地之时,剑已然落在自己手中。
只一眨眼。剑刃却倚在了那公子的脖颈之上。
慕容镇说:“我看公子的剑更适合我这个伯乐用,可惜了这把宝剑。”那人受了羞辱,心头一怒,脸上发红,却只能愤然道:“既是想谋害于我,就下手吧,勿再要羞辱我。”
“公子此言差矣,在下只是好奇这把宝剑,不曾有加害之心;阁下却存了杀人之心!”
“这剑是祖父留于我,阁下虽厚爱,我却不能给。除非——”
“除非?除非杀了你吗?如果我没猜错,阁下的这把剑在你手上却未曾杀过人。”
那位公子显然惊奇于他的判断,他这才仔细打量跟前这人,也不过刚刚及冠的样子,一双寒目透着坚毅沉稳。
“是又如何?朗朗乾坤何用血刃。”语气里带着些不甘的辩解。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和解一下。”说完慕容镇拿掉了手中的剑。
那人一怔,心中不解。旋即,剑被扔了回来。
“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慕容氏人。”
啪的一声,剑身入鞘。即刻,那人回了礼:“魏郡王氏,康。”
所谓不打不相识。二人遂后相约了酒肆。
一杯下去,二人言谈相交。
“请恕王某直言,今看衣装,慕容公子并非秦人。时局艰辛,为何来到此地?”
“不瞒康兄,今携亲人算是过道秦地。”
“现下住哪?可有不便?我王某虽家中已不如从前,如果有需要我还是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便是。”
“王兄厚意镇心领了。只是,今日在街上王兄何故在寻找?不知可否当讲?”
“你是说那些乞丐吗?我本是此地小吏,虽未有什么权力,却不得不领上司的情。纯是替人寻找。”
“可有找到?”
“没有,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来,慕容公子干!”
慕容镇脑海里闪过那日的疯子,想去探问一下。王康却说:“我的事暂且不问了。听闻慕容氏家皆是燕国贵族,豪气干云,今见贤弟果然气宇不凡。身手才干皆我之上,何不效力姚秦。”王康拿眼神打量了一下,头凑于前:“难道慕容兄想投奔燕帝?”
慕容镇淡然一笑,也知道他在试探,便说:“王兄果真好判断,在下也正是此意。毕竟我乃鲜卑人氏。”
话刚说完,酒肆内一闪出来几个武夫,身着后秦官差服。
未等近前,慕容镇已然看到:“王公子,这是何意?”
王康嘴角一笑:“既然你不愿出仕于秦。我王某在其位,不可违职,还请阁下与我走一趟吧!慕容公子,多有得罪了。”说罢,来人便要拿下慕容镇。
慕容镇面露怒意,沉声道:“且慢。还是话须挑明,我不出仕难道还有性命之忧?”
“呵呵,慕容公子别装糊涂。今闻燕帝想寻找失散的血亲,据查他尚有一侄还到了洛阳。我奉姚将军之命巡查此事。凡慕容氏族尚未出仕者皆就官厚待,一律留用。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在下。”
这意思明显,后秦借用人之计,实则对慕容氏监视和软禁,若得了那燕帝之侄,只怕会要挟燕帝。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慕容镇不是你要找的那人,亦不愿被人强求。今日我失了算。你王康也不会再是慕容镇的朋友。”说罢,飞起一脚,踢倒一个武夫。只见衣袍飞起,躲过武夫的一刀,又飞起一腿扫倒了两人。执扇急送就啪啪两下敲得那两人的太阳穴直晕。却只是霎那的动作。
王康拔剑直追,慕容镇跃出了酒肆的窗户。
外面的杜无边听到声音,早已拔剑扔给了慕容镇,刚要与他一起。慕容镇却说:“分头行动,接了小姐,城外见。”杜无边顿时领悟,折身远去。王康追来时只看到小杜的一抹身影钻进了人群。
慕容镇久而未持剑动武,今日犹如开了荤。只几下动作就伤了几个武夫,那王康的剑招很是正宗,只可惜实战不多。慕容镇虽说几年未战,但毕竟少年将军出身。于是作势示弱引入巷中,避开众人,此刻他惦记着慕容瑾,并不想恋战。
慕容镇见只王康一人追来,便挥剑返身。眼送寒光,剑气而至。
王康一剑尚未送达,却被慕容镇一剑封喉。剑锋闪着寒光,一如王康此刻的心。
“前秦猛相同你一家姓,姚氏篡政,王氏族人南迁尚且不肯就姚,我慕容乃燕国贵胄更不愿再像从前一般屈就于秦。你要认清形势,不可明珠暗投。为了你我相识一场,我留你性命,勿再纠缠。告辞。”
王康怔住了,他未想到慕容镇放了他。听了他的话内心已感慨万千,却无法道出。
只看着慕容镇迅速离开的身影。
随后一拨人赶到,“王大人,没事吧?人逃向哪里?”王康神态木然,说到:“逃了,不必在这追了。”
以慕容镇从前的性格,是不会留下活口。此次为何呢?
一是他根本不想杀王康,还希望他能带了话。在他看来,他慕容镇就有可能是那位燕帝之侄,如此一来,洛阳便不会再大肆搜寻那位燕帝血亲,继而留下逃命的空间。
二是他要考虑能否全身而退。死人自然不会追来,也不会泄露消息。只是一旦死了官吏,那全城戒严搜捕会难免,他和瑾儿更难月兑身。
他在心里也赌了一把:赌那王康不是个小人,不会泄了他的行踪,不再穷追他。刚才他提到猛相时,王康眼神里有锐变。看来他还是触动了,汉人在秦一向最尊王猛①。
洛阳城外小道,有一辆马车在那。杜无边早在车前焦急等待。
许久,道上传来马蹄声音,望去,一骑人马卷尘而来。正是慕容镇。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想来,他也是颇费周折回来。慕容镇在车前停住尚未下马,便紧张地掀窗探望,却见车内是空的。
杜无边看到慕容镇吃惊的样子,便知道他的心思。
“小姐她们此刻在边上的林中小憩,我怕有什么意外。”
慕容镇松了一口气,朝小杜点了头。
果然,慕容镇下了马后,慕容瑾、渔儿都急急地出来了,离姑牵马在后。
“哥哥,没事就好。”慕容瑾眼中噙着泪,嘴角却含着笑。
“都是兄长不好,让你担忧了。”慕容镇扶了扶妹妹的肩头。
又回了头对这离姑和小杜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慕容镇说完便开始吩咐。
大家稍加整顿,匆匆赶路。
夕阳西下,黄土官道,车尘漠漠,骑着马的身影略显疲惫。
注释①:王猛,东晋北海郡剧县人,后移家魏郡。东晋末年,北方十六国连年战乱,王猛辅佐氐族天王苻坚平定李俨、击破桓温、灭前燕,扫平群雄,统一北方,被称作“功盖诸葛第一人”。是前秦丞相、大将军,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他死后,前秦于公元383年淝水之战败给东晋,苻坚死后国内*,前秦政权灭亡。与同时期东晋名相谢安,闻名天下。“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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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后面要写一段南燕的生活。本书前半部分主要两个空间叙述,一个南燕,一个东晋。打滚求关注。你的关注,我的动力。留言讨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