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兵,恐怕会宁错杀百人不可漏一人。
慕容凝正陷入另一种思虑:如今恒玄已除,原来逃亡南燕的司马贵族也早已回晋,传闻东晋天下初定。如今单单看这北府兵的乱象,东晋政权依旧混乱可见一斑。如此南燕和亲之举是否妥当,情形并不明朗,青城公主嫁入晋室皇族前途未卜啊。
很快,他们丢掉马车、行头,换作单骑。慕容瑾和溪儿皆没来得及换成男装,急忙间,慕容离若抓来泥巴,往二人身上抹。慕容瑾顿时明白过来,慌忙从流民丢弃的衣物中捡了破衣烂衫往身上披,如此下来,二人皆一副烂衫脏污相,让人忍俊不禁。
慕容离若依旧护着公主,另有范将军与护卫相随,溪儿骑了马跟在其后。冯兰姑娘则和慕容凝一起前后各骑一马。
那时间,后方尘土飞扬,战马嘶鸣,一纵人马冲将而来。大家策马四散而奔,慕容凝朝冯兰喊了一声:“兰姑娘保重!”旋即奔马而前,护佑慕容瑾。
混乱的人群中传来妇人孩童的呼叫。有箭矢穿空而来,误伤的人纷纷倒下,哀鸿声一片。然而铁骑腾空而来,马踏人身而走,辎车滚滚,碾压过后的惨叫一片,尸横遍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慕容瑾闻得身后混乱的喊声,不曾回头,只夹紧了马肚,握着辔绳,人群中狂奔。两边是范将军、慕容凝一干人护佑。济阳王闻得身后冯兰的一声惨叫,猛回头发现冯兰刹那坠马,马匹很快被他人占据。就在慕容凝犹豫间,冯兰已没入在慌乱的人群中,随时有可能被马践踏身亡。
“你等护佑好公主!”慌乱中,慕容凝并未掩饰身份。“是——”,范将军应声未落,济阳王已折马返回人群。
慕容离若担心公主的马术,故而追至其左,大声喊道:“瑾儿,可能坚持?”慕容瑾慌乱中气喘吁吁,并未听明白,只点头。
公主的马匹虽好,然而如此情形不一定能驾驭的了。
后面的溪儿慌乱中落马,慕容离若回头看了并未施救,只近处一个护卫匆忙间捞起她的身子,跟了上来。就在此时,又有乱箭穿空,护卫后背中箭落马,马儿受惊狂奔而去,溪儿横在马背上,情况危急。慕容瑾不顾一切地策马追去。
这场追歼余寇不大不小的战役,自然是北府兵轻松获胜。至于歼灭的敌人中到底有多少是无辜的流民,这些朝廷并不得知,也不甚关心。乱世中,生命不过是战马刀戟下的尘石一般。据传北府兵刘裕大将军,不久即将班师回朝。当此时,东晋仍旧烽烟不断,四方未平,南面有刺史拥军自重,流寇作乱,蜀中战乱不断。然而,恒玄之后,东晋暂无枭雄可与朝廷北府兵抗衡,一时间,东晋皇权渐趋回稳。
军帐中关押处。
一身狼狈相的慕容瑾和溪儿正被绳索捆绑,同其他的俘虏一起押在帐中。
慕容瑾嘴巴被堵,环顾大帐四周,再看一同关押的俘虏,皆不过是些妇孺。帐内晦暗。并无多少士兵看押。
这时候,有人掀开厚重的帐子进来,阳光刹那间一晃刺痛了慕容瑾的眼睛,然而很快阳光又被遮在了外面,帐中依旧晦暗。慕容瑾抬起头看见来人一身青灰甲袍,想必是一位将领。
果然有下属道:“参军大人,所有的俘虏都在此。”又上前附耳低语一番。慕容瑾顿时警觉起来,忐忑间参军已然把目光投向了她。慕容瑾瞬间低下头,只听得有人走向自己。
“抬起头来——”慕容瑾脏兮兮的面孔在暗淡的光线下依旧有不容忽视的美丽,尤其是那双闪亮的双眼,让这位参军大人一时怔了一下。
“果然是个美人。拉出去。”慕容瑾被拽出来的时候,参军才看清楚她的着装和发饰竟然有些鲜卑人的痕迹,不免有了猜度。溪儿匆忙间起来道:“大人,奴婢要跟着小姐去!”
慕容瑾同着溪儿一起被带到了军帐中,这里空间开阔,光线甚好。前面桌榻前一身银甲的将军背身而立,正在查看身后地图。
“启禀将军,人已带到!”闻言,将军才缓缓转了身,目光炯炯看着帐中前方的慕容瑾。
慕容瑾这才看清对面的将军,年近三十,与慕容凝年岁一般,不同于兄长,这人英气逼人,神采奕奕,此刻双眼如炬正直视自己。慕容瑾终于不堪那目光的逼视,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此人正是原晋陵太守刘敬宣,彭城人氏,刘裕新擢的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刚从伐蜀前线奉令归来,沿途又遭遇叛贼,便一路剿杀流寇至此。
看到眼前的女子终于不再倔强如斯,刘将军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踏步前来,一手捏住慕容瑾的下颌,由于刘敬宣惯常打仗,劲道自然大,慕容瑾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却依旧不屈。此时的慕容瑾发髻杂乱,面上污垢不堪,却仍难掩美色。刘敬宣细看女子衣着,才发现她似是鲜卑燕人。
那日离开霁园,慕容瑾为方便出行,故而换上鲜卑女装,汉袍虽美,却不便行走。却不曾想,今日反而引人生疑。
良久,刘敬宣松了手,转身大笑:“参军大人,果然带回来个绝色。如此我是否要先替主公谢过王参军了。”
“末将不敢,只因此二人女流之辈,却骑一匹好马,实为形迹可疑,故而押下。”
“如此,就要好生伺候,刑讯内情,怎能糊涂到想以色贿上!”
这参军原本是想为大将军和建威将军送上美人,谁知这刘敬宣竟然不是个之徒。慕容瑾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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