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漪回北京的第七天迎来了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煮着火锅,吃着饺子,很是热闹。
快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连老爷子拿出了一个特大红包,笑眯眯地说:“漪漪,知道怎么做吧。”
连漪揖拳说:“祝爷爷新年快乐,万寿无疆,儿孙满堂。”非常老吊牙的祝语。
连老爷子听了那是咧开嘴直笑。
林美莲劝说公公:“爸,漪漪都上大学了,这压岁钱就不要给了。”
“是呀,爸,看你把漪漪宠得,她都没上没下了。”连正刚与妻子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我眼里,只要没有嫁人,这压岁钱都得收。”连老爷子说完伸手将红包递过来,连漪毫不客气地接过,还没有好气地看了父母一眼。
她模了模鼓鼓的红包,噘着嘴说:“老爸老妈,爷爷都给我压岁钱了,你们的呢?”
林美莲看着又气又好笑,女儿是她三十岁的时候生的,平时管她是严厉了些,但在物质上她对女儿从不吝啬,方才公公发压岁钱时,她不过客套地说了一下。她笑着晃晃头掏出了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女儿。
连漪接过红包,还没有拿稳,便看到父亲连正刚也递了一个红包,比老妈的还要大,她也不客气接下。
年夜饭在一家老小的笑声中结束了。
连老爷子是个传统的老人,每一年的春晚他都要看,这不准八点他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起了热热闹闹的春晚,林美莲与连正刚还有连漪自然是坐在他的身边,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春晚才刚刚开始,沙发旁边柜子上的电话就响个不停。这个时候,来电话的,都是给连老将军,连大师长还有能说会道的林歌唱家拜年来的,所以连漪都习以为常了,每年的这时,都一尘不变,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电话不停地响起,连老爷子,连正刚与林美莲轮番接着,都是亲朋友好打来拜年的,他们的面容绽得比外面天空上放的烟花还要灿烂。
有一个拜年电话很奇怪,先是由林美莲接起来,然后话筒递给连老爷子,连老爷子与对方聊了许久,连漪抱着抱枕,依稀从他的谈话中知道了来电的人是林美惠与杜冽。
原本她还沉浸在欢乐的春晚节目里,可听到杜冽的名字,她就再也坐不住了。正好,外面放着烟花,她放下抱枕,径直走到窗边。
就在她走动的时候,这一通来自上海的拜年电话又转到了父亲手中,同样也是聊了很久,最后又回到了母亲手里,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
这个时候,连漪的手机短信铃声也响个不停,年轻人的拜年方式不比上了年纪的人,拿起手机,群发拜年短信,到各个好友手里,这样的方式即简单又方便。
再过一会儿,一个手机号呈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让她乐得连忙接起来。打电话的人是周雪,北京与巴黎时差7个小时,这个时候北京是晚上九点多,而巴黎那边是中午一点多左右,周雪好似刚刚午睡起来,那一头的声音懒洋洋的。
周雪除了给她拜年外,就是与她约定接机时间,家人就坐在不远处,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觉得说话不方便,便上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了。
依然是倚在窗边,冬夜的寒风吹起白纱帘子,帘角轻扬,掠过她发丝,从背后看去十分唯美。
两人在手机里约好了时间,又说了一些琐事后,便挂断了。连漪背靠着窗台,正想给上海的同学们发新年短信,不巧,屏幕又亮了起来。
这次的反应与方才不同,她盯着屏幕上那一串熟悉不过的手机号,手里的手机立马变成了烫手香竽,扔也不是,不扔更不是。
好歹今天也是除夕之夜,犯不着生闷气吧,再说了接个电话也不会死,最多说说‘春节快乐’一些俗套的话打发这个上海男人就行。
她摁下了接听键,杜冽原就低沉的嗓音透过宁静的电波传来,更添了一些诡异的色彩。
“漪漪,新年快乐!”
一张口就是公式话的拜年,但沉如石的声音,一点也不适合拜年,倒是很适合讲恐怖故事。
“新年快乐!”连漪也同样说了四个字,只是她少了叫名字。
“在做什么呢?”听似关心的语气,又带着明显的质问。
连漪转过头抬起头看了看绽放着五彩烟花的天空,咽了咽口水说:“没什么,在看放烟花。”
“你喜欢看烟花?”杜冽问。
“还行吧。”说不上有多喜欢,也谈不上多不喜欢,只是随便应付他的话而已。
“如果你在上海过年就好了。”彼时的杜冽也走到了窗台边,微仰着头,看着天空中如繁星般的烟火,想像着她此时的心境。
连漪沉默,原因是不知如何回应他。
“除夕之夜到玉佛寺烧过香之后就带你到佘山上放烟花,就我们俩,放上多多的烟花。”杜冽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几秒又说:“漪漪,你觉得如何?”
连漪听的过程中,那面容纠结得都可以吊瓶了,这个上海男人一厢情愿到了极至,自己还没有正式答应做他女朋友呢,可他那说话的语气腔调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女朋友。
不,正确地说他在元旦之夜表白后就是这样表现了,然后就越来越明显。
“你在听我说话吗?”杜冽说话了很久,见她不吭声,便直接问出声。
“我在听呢。”连漪直觉得手掌发烫,手机握在手中如同炸弹,恨不得扔到窗外。
他竟然要带自己放烟花,她也懒得解释自己从小最怕的就是烟花炮竹,远远地看还可以,自己去放至少会没掉半条命。
“明年的除夕不要回北京过年了,留在上海我陪你过年好吗?”这一次杜冽换了个问题。
连漪还纠结他方才那个问题之中,又听他说了新问题,不由得‘啊’了一声,好像对他的问题感到意外与吃惊。
“杜冽,就这样吧。”她吞吞吐吐地说:“我还要陪爷爷看春晚呢。”
“漪漪,再陪我聊一会儿好吗?“杜冽突然深情了起来,”现在才十点,陪我聊一个小时,然后我就去玉佛寺烧香。
一个小时?真是狮子大开口!
连漪在心里暗骂:凭什么?
“漪漪。”杜冽又说:“你不在紫园的这几天,紫园里的花都凋零了,别墅里死气沉沉的,英婶说她做饭都提不起精神,‘熊宝’也病殃殃的,快断了气。”
这口气一点也不像杜冽的风格,连漪听得是全身起鸡皮疙瘩。
“杜冽。”连漪实在不想这样没完没了地聊下去,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不能和你聊天了,爷爷叫我呢。”
她停顿了几秒,指月复欲往挂机键摁去,却听另一头的杜冽焦迫地喊:“漪漪,不要挂,最后听我说一句话。”他还特别强调了一下,“就一句话。”
看在他今晚的态度没有以前那般嚣张的份上,连漪收回了手指,“那你就快点说吧。”
“漪漪,我爱了你三年了,虽然想隔千里,但对你的爱意从来没有减少过,反而越来越强烈,在上海的时候,我的表白方式可能过激了一点,但都是出于真心,所以请你回到上海后务必接纳我的感情,好吗?”杜冽几乎气都没有喘上一口,就把这么长长的一句话给说完。
他虽然在最后用了‘好吗’这个委婉的询问词,在语气上有所缓和,但依然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俗说说‘江山易改,本质难移’,好像就是指杜冽这种轻狂霸道的男人。
“杜冽,爷爷叫我呢,我下楼去了。”连漪自然没有做出回应,匆忙挂掉手机,但并没有下楼,而是走到床边,趴在床上,歪着头。
这个除夕之夜是她十八年以来,思想负担最严重的一年,她才十八岁,却遇上了像杜冽这样纠缠不清的上海男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报考上海的大学,随便报考其他城市的大学,她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惊心胆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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