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初春,北京怀柔飞来峰半山腰的一处偏僻之地,王大森坐在一块红得让人心碎的石头上不停地抽烟。
王大森是正部级高官,叱咤风云半辈子,今天却有一个死扣儿怎么也解不开,有一道深坎儿怎么也跨不过去。
这时一群大雁正排成“人”字型向北飞去,大雁的鸣叫声引得王大森抬眼向高空望去。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今生只能看见大雁北去,再也见不到大雁南归了。唉,悲夫!
王大森的脸上似有两行清泪流下,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小声喃喃道:怪谁呢?能怪谁呢?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洗心革面,做好人,当好官,做好事!
王大森躺在石头旁边的那片青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听着四周小鸟的啁啾声,心中充满了一百个不理解,一千个不服气,一万个不甘心……
几十年来,对人,他长于算计,琢磨出了一套读心之术;对事,他深谙蓄势用势之道,提炼出了一套谋势之学。这些年来,他也的确凭着自己的读心术和谋事学,从基层一步一步攀上了正部级的权力巅峰。让他费解的是,读心术和谋势学乃是他的看家本领,如虎添翼的他,理应还能向更高的权力层面冲击,可今天怎么会落到如此不堪的结局呢?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亡迟早都会降临。自己死了也许并不可惜,他已经享尽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遗憾的是,他的读心术与谋势学,一直秘不示人,如今随他而去成为绝学、绝唱,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大森就在想,如果他的魂灵不死,哪怕是寄生在一个再笨、再无能者的身上,读心术和谋势学也必能让其月兑颖而出,成为不凡之人。可这些,有可能吗?
王大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王大森翻身跪在地上大声说,娘,儿对不住你了!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女圭女圭!娘啊,我的老娘——
王大森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遂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没有迟疑,他扣动了扳机。随着“砰”的一声,王大森一头栽到了地上。
也许还有太多的牵挂,王大森的灵魂并没有死去,而是随着一股青烟升腾而去。
冥冥之中,王大森的灵魂听到一个空洞的声音在说,你的寿命本来还有三年,可惜的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的已经丧失了,但你的灵魂还可以存活三年,你要好自为之。
王大森也搞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他只是觉得,他正在轻飘飘地飞啊飞,飞啊飞……
西山县是K省山阳市的一个山区小县,1992年,黑铁胆中专毕业后就分到了白沙酒厂上班。
黑铁胆的原名叫黑铁蛋,上学以后,他感觉名字太土、太封建,就自己改名为黑铁胆。为这事,他还和老父亲黑明理理吵了一架。
白沙酒厂并不在西山县城,而是在距县城30公里之外的白沙古镇上。
白沙酒厂虽然不大,却是国营企业。黑铁胆是正儿八经的中专毕业生,也是正儿八经分配到酒厂上班的。但黑铁胆心里一直不满意,他认为自己的工作离正儿八经很远很远。因为他是中专生,厂长特意让他坐了办公室,平时的工作就是写写画画。
早些年,白沙酒厂经历过风风雨雨后已经处于破产边缘。后来,县印刷厂的厂长杜天堂当上了白沙酒厂的厂长,杜天堂三斧头抡过去,白沙酒厂居然起死回生。杜天堂主政三年,白沙酒厂就成了白沙县第一纳税大户。
黑铁胆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写稿子,他好动不好静,好跑不好坐。
这天下午,黑铁胆和杜天堂的妻弟张大彪在保安部的训练房里打了有一个小时。
黑铁胆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同村的老镖师沙云飞学拳,一套少林护身锤黑铁胆练的早已是炉火纯青。在上中专的时候,黑铁胆又学到了很好的散打技术,不仅是学校散打队的骨干队员,还在全省的一次大学生散打邀赛上拿到了一块中量级比赛的金牌。
张大彪是酒厂保安部的部长,他虽然没有武术的根底,却喜欢舞枪弄棒。黑铁胆的功夫让他钦佩不已,他不仅自己跟着黑铁胆练拳,而且在他的推荐下,杜天堂还给黑铁胆颁发了一纸聘书——白河酒厂保安部总教练。
黑铁胆和张大彪在技击台上你退我进,拳来腿往拼了有一个多小时。
在休息的时候,黑铁胆说,彪子啊,你这一段进步不小。
张大彪说,多谢师傅指教!
黑铁胆说,以你现在的水平,总教练的活儿你完全也可以承担下来。
张大彪摆了摆手说,铁胆兄,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我知道。对了,铁胆兄,今晚别回了,我请你。
黑铁胆说,改日吧,我还有点事。
别了张大彪,黑铁胆就提上一个塑料壶拐到生产车间,装了满满一壶酒。他蹬上自行车,一扭一晃地出了厂子。
厂里有规定,工人们严禁私自携带白酒出厂,保安们看得很严。但黑铁胆是张大彪的铁哥们儿,又是保安们的总教练,他往外带点酒,是没有人敢问的。
黑铁胆的家在酒厂对面的一幢小楼里,房子是他长期租住的,二室一厅,面积只有60平方。
进到家里,黑铁胆先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掂起塑料壶倒了半茶缸白酒,拿出一包花生米,便一便吃一便喝了起来。
喝了一阵,黑铁胆自我解嘲地说,醉生梦死啊!
接下来,他又小声地哼唱道,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只少梦里有你追随……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儿哪,西边儿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时,铁胆关上灯,打开了五楼的窗子,擎起那只高倍军用望远镜始轻车熟路地追寻目标。
暴发户高胖子家里黑乎乎的,看来今晚是出去打野食了。白沙镇党委副书记胡四海正拥着秘书小文在客厅里旋着舞步,现在这个时间还早,再放三支曲子,二人必定会在沙发上翻滚。小文上的那块紫色胎斑,恐怕铁胆比胡副书记看的还要透彻。先把镜头锁定在文化站站长小米的卧室吧,小米可是这白沙镇上出了名的骚货。
小米走起路来扭啊扭啊那个浪,一双媚眼水波一样。可更妙的是她的床上功夫,花样可真多,上下前后不知道啥叫个累。有时候,铁胆看着看着下面就会不由自主地充血。
小米的朋友真不少,有的铁胆认识,有的似乎没在这白河镇上碰过头。老中青三代皆有,俊丑胖瘦咸集,足有一个加强连吧。铁胆就想,难道这个小米在憋着劲儿要破一个基尼斯世界纪录?!
当铁胆把镜头对准小米那粉红色柔曼的窗纱时,小米正好打开窗帘往外看,胸前两堆雪一样的肉哗的一闪,铁胆的脑袋就有些发晕。
此时,小米又抬起头朝天上看着什么。铁胆也顺着小米的目光向上看。天极高远,群星灿烂,清浑一片。
这时天空似乎有一个暗红色的圆盘在慢慢移动,铁胆盯着看了一会儿,红盘盘仍在不紧不慢地移动着。测算了一下这个光盘移动的轨迹,似乎是要朝小米的窗户而去。
铁胆望了望小米,小米正张大嘴巴惊恐地望着夜空。
铁胆有些困,便用手去揉左眼,就在这时,那个红盘盘突然一拐弯,朝着铁胆箭一般射来。
铁胆大惊失色,刚要躲避,但见白光一闪,一下子钻到了他的右眼里。
铁胆就觉得右眼像被极强的电焊弧光闪了一下,又像是被蝎子狠狠地蜇了一下。他感一阵钻心的疼痛,睁了睁右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躺在床上,眼睛仍是疼痛难忍。
第二天一上班,铁胆就跑到县医院去检查。
几个眼科专家看着铁胆又红又肿又失明的右眼面面相觑,皆拿不定主意。翻翻发黄的老医书,查查散着墨香的新杂志,上面的说法和铁胆的病情都对不上号。
眼药水、消炎药只好先慢慢用着,打了几天吊针,也不见有什么进展,铁胆只好回家休息。
独眼看人生的铁胆突然想到了一个词——一目了然。
铁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暗自思忖:这也许是上天对他窥视癖的惩处吧,这可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半个月后,铁胆的右眼渐渐不肿不疼了,只是仍有些发红,仍看不见东西。闲极无聊的铁胆就又回酒厂上班了。
一见到黑铁胆,张大彪使劲拍了拍黑铁胆的肩膀说,老大,听说你住院了,我正要到县城去看你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
黑铁胆笑笑说,没事,只是眼疼。
这天午后,黑铁胆正在毒太阳下闲逛,头便有些眩晕。
我的天!黑铁胆突然独自叫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进入到了梦幻世界,因为大街上的人全都变得赤身露体,虽然大家依然矜持如那个穿着新衣的皇帝。高楼大厦也变成了玻璃房子,因为室内的人和物品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黑铁胆以为自己灵魂出了窍或是撞上了邪鬼,他便使劲拧了拧自己的蛋子,很疼;看了看身后,脚下仍有影子在晃动。
这时,对面过来了一个赤肚子,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大彪。
黑铁胆说,彪子,往哪儿去啊?
张大彪说,老大,走,到钳子家打牌喝酒去。
黑铁胆说,今天不行,我头懵。
张大彪说,老大,你这一段是怎么了,铁一般的身体总是出毛病?
黑铁胆说,唉,到底是血肉之躯啊!对了,彪子,你看我这夹克衫咋样?
张大彪说,不错啊,今天最流行的。
看来,张大彪能看见衣服,还看不到铁胆的肉身,这真是太奇怪了。
张大彪晃着大走远了,黑铁胆站在大街上发臆症。
黑铁胆想,我的灵魂不在,我有知觉和意识,也认得人,难道是世界出了毛病,可别人的眼中并不异常啊!这就出了邪了!
黑铁胆闭上右眼,满大街的人都穿上了衣服。闭上左眼,所有的人又都变成了赤肚子。
噢,原来是自己的右眼又恢复了视力了。不仅能看到东西,而且能“透视”了。乖乖,这可真的是塞翁失马,我黑铁胆简直成了半仙之体。孙悟空关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烟熏火燎,受了多大的罪才炼就了一又火眼金睛。黑铁胆就觉得自己虽然吃了半个月的无名之苦,但实在是划算。虽然,他的火眼金睛比悟空少了一只。
黑铁胆张着嘴偷偷乐着,站在十字路口看了半天路过的女人。再也有不着半夜三更架起望远镜偷偷模模地了,看看,现在多方便。不少骄傲的公主们从他的身边昂首而运,对黑铁胆不屑一顾。黑铁胆在心里偷偷骂着:看那个美劲儿,长那个啥,不就那样吗!啥稀罕物!
黑铁胆用意识调节着双眼的协调,既能看出人们衣服的层次,又能看到鲜活的*,真他妈的过瘾!
晚上回到家里,对着镜子瞧了瞧,右眼仍旧红着,但已不太明显。放眼看去,人们就如同蚂蚁一身暴露在各自的窝里。有人在吃,有人在人在喝,有人在拉,有人在撒。有人在打牌,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读书,有人在卡拉,有人在做.爱……他估算了一下“透视”的范围,大约是在直径100米左右,再远的就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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