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前面转角,有一家绸缎庄,我家就在绸缎庄旁边的巷子里。”春心从原主的记忆里寻出回家的路来,顺便借口风大将脸深深埋在楚河怀里——大叔大伯大娘大婶们,不就是一骑马的帅哥么,不要再看了啊。
楚河依言前行,果然看到小巷子,在巷口停下,他也不下马,直接把春心从自己怀里拎出来放到地上,吐出两个字:“走吧。”
这,就走了?春心仰起脸,望着楚河眨巴眨巴眼睛,帅哥,不到我家坐一坐?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小丫头,楚河就觉得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可奈何的感觉袭上心头。乖巧或者骄纵的孩子,他见得多了,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小孩,有时候说话行事真不像个孩子,可有时候又幼稚得很,牙尖嘴利半点亏也不吃,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
春心眼巴巴的瞅着楚河,小手攥着他裤腿,含情脉脉的说:“楚哥哥,此地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得相见,你我即将两地相隔,今后良辰美景俱成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楚河不知为何,忽然就打了一个寒战。
嘿嘿,哪怕你真是块石头,我也要把你磨成粉。春心心底偷笑,再接再厉:“在和你同行的这段日子里……”
“滚!给老娘滚!老娘有儿有女,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
一阵尖利的叫骂声从巷子深处传来,让春心浑身打了个寒战,似乎这是原主耳熟的声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原主,也是她如今的——老妈,恩,古代叫娘亲。
乱糟糟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来,夹杂着喝骂声,抱怨声,还有小孩的哭声,怎一个热闹了得。
春心顾不上楚河,连忙探头看过去,差点被冲出来的一人撞翻在地,幸好有楚河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还没等春心开口,冲出来的那人就先替她骂了出来:“走路不长眼睛啊?不知道给人让路?”
“我在这里站着又没走过去,你自己撞上来怪谁?哪天你要是自己撞墙上了,还要怪墙太硬不成?”春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送上去,然后就看到了此人的面孔,顿时楞了一愣,如果她还是没记错的话,这人也很熟悉,似乎她要叫这人三叔祖的。
“小春?”显然三叔祖也认出了春心。
“小春?!”从巷子里冲出来的一个手举笤帚的美貌妇人拔高了声音,手指指着春心不住的抖动,眼中惊喜交加,俄而就冷下了脸色。
这就是原主,啊,不,这就是她的娘亲了……可春心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发寒,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很快她就知道这种冲动是从哪儿来的了。
“死丫头片子一声不吭就溜出去,你要作死啊是不是!”刘氏哗啦一声把手里的笤帚丢开,一把将春心拉到身边,熟练至极的按下春心,扬起巴掌在她小上噼里啪啦的打起了来。
春心欲哭无泪,前世那二十多年都没试过被人打的滋味,来这里刚见了亲娘一面,还没说话呢就先打上了。
然后,她就真哭了,因为疼啊!本来就骑了两天马,早就快碎成八瓣了,哪还经得起这么蹂躏。
看到春心竟然哭起来,刘氏诧异万分:“死丫头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才打这几下就哭成这样,这丫头不是有毛病了吧?
“挨打还不许哭,你什么规矩啊?!”春心边抹泪边哀嚎,“骑了两天马疼死了,不能等我歇歇再打吗?好几天不见的亲女儿回家了,连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见面就是打!”
“你还知道好几天不见!你溜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好几天不见!”刘氏气得咬牙切齿杏眼圆睁,忍不住又狠狠给女儿来了两下,不等春心开口就猛地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你要把我吓死还是要把我气死?一走七八天都不回来,万一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事,你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泼辣的娘亲竟然会说哭就哭,您老不是打得正欢快么,别哭啊。听着耳边的抽搭声,春心顿时觉得不知所措来,僵着手脚呆呆的看着自己娘亲比自己哭得还惨,不知道还以为挨打的那个是她娘呢。额……她是不是该劝一劝?可她该怎么劝啊?如果是她前世那位,就算她死了,那位也只会松口气,然后装出一副伤感的模样去博同情吧?嚎啕大哭,那多难看,那位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自损形象的举动的。
“那个……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春心干笑着说,伸出手去笨拙的拍着刘氏的后背,“别哭了,有人看着呢,小心人家笑话……”说这话时,她突然想起楚河似乎还在,连忙转过头去,恰好和楚河的目光对上。
哼,在笑话我!春心磨了磨牙,虽然楚河眼神转的快,可她确信自己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确实,楚河是笑了,就在春心被刘氏痛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怎么也克制不住嘴角上扬。没想到这小丫头刚到家门口就被打了一顿,竟然还会说出“歇歇再打”的话来,实在是让他忍俊不禁。
“笑话?谁敢笑话我?”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哭了一会儿,刘氏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听春心这么说,她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虽然眼泪还没擦干,可那点眼泪却无法让人觉得她柔弱。
“在自己家门口又哭又闹的,谁不笑啊……”春心咕哝了几声,又看向被她老妈打出门来的三叔祖,这位老先生平白无故的找上门来干嘛?
三叔祖个子不高,头发花白,原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发髻此刻凌乱不堪,衣袍下摆还挂破一道口子,再加上刚冲出巷子时的仓皇神色,怎么看怎么狼狈。
刘氏也想起了自己先前是为何冲出来的,俏脸一寒,立刻站起身来,一手紧紧牵着春心,一手去捡墙边的笤帚。
“刘氏!你,你,你欺侮长辈,你大逆不道!”三叔祖指着刘氏色厉内荏的喝骂起来,“先前我看在去了的侄儿份上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若再对我无礼,休怪我告知族长请祖宗家法!”
如果能被这话吓到,刘氏也就不是刘氏了,听三叔祖说出威胁的话来,刘氏冷笑一声,用笤帚指着三叔祖的鼻子骂道:“好啊,你说到做到,你去我也去,我也有话要告诉族长,看看他老人家会听谁的!做人别忒没良心了,三叔你看我孤儿寡母好欺负,想逼我过继你孙子好谋夺我家产业,我有儿有女,用得着过继你孙子?呸,别做梦了!”
过继?这是在搞神马?春心听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这老先生是想算计他们家所以才被老妈给打出来的啊。
“泼妇,泼妇!”三叔祖吼得声嘶力竭,一手牵过自己的孙子,老脸涨的通红,“我好心给大侄儿留一线香火,你不领我好意就算了,竟然还敢污蔑我!你身边统共就两个丫头片子,大的那个还出嫁了,就剩下个小春,将来给我大侄儿传宗接代烧纸磕头的都没有……”
不等三叔祖说完,刘氏就狠狠啐了他一口:“我呸!别说我还有儿子,就算我没儿子,我闺女也比你那孙子强!当谁都跟你那几个儿子似的,穷的叮当响还一个接一个的生,生生生,生得自己都养不起送来给我养,我才不养!”
春心瞄了三叔祖手里牵的那小子一眼,果然身上补丁摞补丁,瘦得跟猴儿似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养不起就不要可劲儿生啊,生出来大人辛苦孩子受罪的,图什么呢。不过,也是哦,这里是古代,又没有某些特殊用品,而且以古人来看,生得多才算有福气吧?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她的同情心维持了不到五秒就烟消云散了,并且还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尼玛就不该同情心泛滥,圣母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