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晚上果然过来了,带着睿睿和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张阿姨熬的山药排骨粥。
高远说:“只放了一根排骨,我跟张阿姨说了的,叫她少弄荤腥,她说也不宜于太素,不然没有营养。”
舒飞笑着点点头,说:“倒是以后不要她做了,她又要照顾睿睿,还要给我做饭。”
高远无所谓地说:“那有什么,家里又不止她一个人可以照顾睿睿,老爷子就追在睿睿后面跑呢。”
高远又指着睿睿对舒飞说:“我说我回家去洗个澡然后拿些衣服过来,这小家伙哭哭啼啼地扭缠着我闹着非要过来看爸爸,我想着你也许也挂记着他的水痘,正好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睿睿早就几步跑到舒飞的病床前,蹙着小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喊着:“爸爸,你好些了没?”
又看着舒飞扎着吊针针管的手,心疼地往上面吹气,说:“爸爸,这样一直扎着多疼啊,我给爸爸吹吹。”
高远拽着睿睿起来,说:“小傻瓜,其实扎针不疼,疼的是里面装的药。你扎预防针很疼,是因为针管里装的药就是叫你疼的药,而你爸爸现在输的药是叫他舒服的药,所以,他一点也不疼,反而是越扎越舒服,你问他是不是?”
睿睿半信半疑地问:“爸爸,是真的吗?这针还越扎越舒服?”
舒飞笑了笑,说:“高叔叔骗你的,扎针哪有不疼的?不过因为生病更疼,而生病的时候扎这种吊针会叫病好得快些,所以显得舒服些。”
睿睿说:“哦,原来是这样。那爸爸你扎了这么久的针,是不是好多了?”
舒飞伸手模模他的小脑袋,柔声宽慰说:“是好多了,睿睿乖。爸爸没事,睿睿别担心。倒是睿睿脸上的痘痘,给爸爸瞧瞧好些了没有?你有没有乖乖地吃药和涂药啊?”
睿睿一听爸爸没事就欢喜了,仰起他自己的小脸给爸爸看仔细,自己则小嘴儿“哒哒哒”地主动汇报说:“我每天要涂五六次药呢,还要喝那种好苦好苦的中药,大家都表扬我很乖。爸爸你看我脸上的痘痘是不是都蔫了,爷爷和张阿姨都说是要好了。”
舒飞仔细看了,睿睿的痘痘果然不像前天看着的那么水亮亮的了,应该是往好转的方向去,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说:“嗯,睿睿好好听话,等你好了,爸爸也好了,就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玩儿。”
睿睿却摇摇头,很懂事地说:“爸爸带我去看一场电影就好了,你工作忙,走不开,我知道的。”
高远走了过来,一把抱起睿睿,在小孩儿脸上亲了一下,说:“你爸爸很快就好了,而且,他以后工作都不会很忙,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我们三个人一起玩。”说着,又转头冲着舒飞眨眼睛,意思是“我可替你答应睿睿了,至于那什么烂工作,让它见鬼去吧”。
睿睿惊喜地望着舒飞说:“爸爸,是真的吗?”
舒飞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却故意逗着睿睿说:“不是蒸的,是煮的。”
睿睿不高兴地叫着:“爸爸……”
高远叫那陪护进来,把舒飞身后的床靠背升了起来,又将床上附着的小桌子架起来。
睿睿惊奇地看着这变形金刚一般的多功能病床,说:“哇,它还能怎么变?爸爸,我能上去感受一下吗?”
高远说:“等一下。”然后打开保温桶,给舒飞盛了一碗热粥出来,将勺子塞到舒飞那只没输液的手里,说:“赶紧吃,别弄凉了冷着胃。”
高远这才把睿睿一把抱上床,蹲下来给他月兑鞋子,说:“来,陪着你爸爸玩一会儿,说说话,高叔叔出去一趟就回来。”
舒飞停下进食的勺子,问:“你去哪儿?”
高远说:“我去给你取检查报告,顺便咨询一下医生。”
高远去几个检测窗口取了舒飞的检查结果出来,自己先仔细地看了一下,对照了一下指标,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跑去询问医生。医生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肯定地说:“就是急性胃溃疡引发的胃出血,而且不太严重,一般更严重些的会便血,他还没有便血,只是呕血,症状算是轻微的,三天就可以出院,出院后还是要注意饮食调养,不要劳累,还有戒烟戒酒戒咖啡。”
高远心里有了数,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走到门口,听到睿睿的声音:“爸爸,我今晚上可以留下来陪你一起睡觉觉吗?”
不知道舒飞回答了一句什么,又听见睿睿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失望和懊恼:“哼,你不要我陪着睡,却要高叔叔陪!”
高远心里一乐,唇角不经意地上翘,私心里想听听舒飞怎么回答。
舒飞柔声宽慰了几句,大概就是高叔叔是在这里是为了照顾爸爸,不是睿睿想的那样。
睿睿却大声地说:“才不是呢!爷爷跟我说,以后你都是和高叔叔一起睡觉,还说,我以后就归他接收了,都跟着他睡!呜呜呜,我不要嘛,我要和爸爸一起睡!”
我靠,老爷子为了哄骗小孩儿跟他亲近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啊,高远可以想象舒飞此时的脸色一定是又羞又恼,十分精彩,马上脚尖一转,往露台的方向走,琢磨着抽一支烟再进去,免得这一进去正好撞到火山爆发。
高远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个人,就是舒飞的那个助手阿宁。
阿宁就大大咧咧地坐在高远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紧紧地挨着舒飞的床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一边削着一个橙子一边笑意柔和地和舒飞说着什么。
高远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她来做什么!
阿宁很自来熟地对高远打了个招呼,说:“帅哥,你也来了!”
高远冷淡地“唔”了一声就走到靠窗的一侧坐下,开始玩手机。
睿睿马上从床上爬下去,自己穿好了鞋子,就站在高远的旁边看他玩手机,还不时着急地发出呐喊助威的声音:“打!打!打!爆头!高叔叔你太厉害了!”
而这边呢,几乎都是阿宁一个人在说,舒飞在听,什么秦公主如何在老板面前说大话却搞不定工作,还有秦公主设计的工作搞不定就跑去拉客户,还真拉来了一个大客户,这两天老板开心得不得了,说是这一单生意坐下去能赚几百万呢如何如何,所以暂时都没心思管舒飞的事情了,舒飞可以趁机多休息几天之类的巴拉巴拉。
说着,阿宁还撒娇说:“不过,头儿,我还是盼着你早些回来,你不在,大家伙干活都没劲了。”一边说,还一边用水汪汪的眼睛溜着舒飞,意思是“大家伙有劲没劲是次要的,关键是你不在,我是真没劲了。”
高远虽然低着头玩手机,其实心思全在舒飞这里,见这女人公然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家老婆放电抛媚眼,一股怒气腾腾而起,将手机推给睿睿玩,自己则站了起来,冷笑着说:“没劲儿就去吃点啥,特别是那种补脑的,比较对你的症状,跟一个病人闹腾什么呢?”
阿宁气得说:“你……你才需要补脑呢!”
舒飞急忙说:“你别生气,他就是开个玩笑。”说着,舒飞警告地看了高远一眼。
高远不吭声了,坐下来指点睿睿玩手机。
阿宁削好了橙子,作势要递给舒飞。她今天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进屋后就解开了拉链,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玫红色低胸羊绒衫出来,饱满的胸部似乎比她的手还要先一步杵到舒飞的眼前,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这是我叔叔从云南那边寄过来的,纯甜化渣,咱这里买不到,你尝尝。”
舒飞觉得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在人前做出这样子来多难看,还正好就显在高远的眼里,尤其尴尬,便没有伸手去接。
阿宁继续伸着手,同时身体越发前倾,饱满的胸部简直是呼之欲出。
高远气得半死,忍不住犀利地说:“小姐,他得的是胃出血,不能吃这样生冷的东西。说你需要补脑你还不信,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阿宁的脸一僵,说:“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惹着你了吗,怎么老是针对我?”
高远站起来,脸色很冷,语调更冷:“行了,小姐。探视病人的话呢,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这也是常识,不然,不是探视病人,是骚扰病人。还有,病人生病,忌生冷,还忌肥腻油荤,大冬天地,你这一身露肉的打扮也不容易,还是展示给胃动力良好的人看去吧,别搁这里浪费时间。走吧。”
阿宁手上还拿着那个削好的橙子,被高远忽如其来的毒舌搞得张口结舌,措手不及,奈何高远说的话还占着道理,无从辩驳,不禁红了眼睛,泪汪汪地对舒飞说:“头儿,我……他这是赶我走吗?”
舒飞以手扶额,不去看她可怜巴巴的表情,说:“对不起啊阿宁,我这会儿挺难受的,想躺一会儿,不能陪你说话了。”
高远等于是得到了舒飞的支持,马上说:“小姐,听见没有?这是病人在强打精神,陪着你说话解闷呢,你这脸够大的,呵呵。”
阿宁恼羞成怒,嘤嘤嘤地拿起包就跑出去了。
见她走了,舒飞故意拖长声音喊“高总”,打趣他说:“高总,差不多行了啊,跟一个小女孩子一般见识,你也好意思的?”
高远气呼呼地说:“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我还由着她当着我的面给我戴绿帽子呢?以后不许和她来往,哦,对,反正你不会再去那公司了,正好绝了这种人。”
睿睿眨巴着眼睛说:“高叔叔,你为什么不喜欢戴绿帽子呢?我很喜欢绿色的衣服啊,我还有一顶墨绿底的彩线毛线帽子呢,大家都说好看。”
舒飞抿着嘴笑,看高远怎么解释。
高远蹲下|身子,模了模睿睿的小脑袋,说:“这个绿帽子呢,不是指绿颜色的意思,而是……”
舒飞见他真要给孩子实话实说的架势,连忙说:“得了,得了,合适点啊。”
高远见好就收,马上说:“你爸爸不高兴我说,我就不说了。他现在是病人,咱们得照顾着些他的情绪。”
睿睿撅着嘴想了一会儿,说:“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嘛?其实我懂了,就是爸爸本来和高叔叔正好着呢,刚才那阿姨却要来和高叔叔抢爸爸,叫高叔叔心里不高兴,就好像戴了一顶难看的帽子一样,出门会被人嘲笑,是不是这样?”
呃……
高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脑子飞速旋转着要怎么和这鬼机灵解释,睿睿却又笑着说:“我不要你们给我解释了,我问爷爷去,爷爷给我买了一本百科全书,上面啥都有,我叫爷爷讲给我听。”
高远这叫一个汗如雨下啊,马上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睿睿,用决断的口吻说:“这个事儿你不能和爷爷说,绝对不能。不然,高叔叔的名誉就完了,连带着你爸爸的名誉也完了。”
舒飞靠着床上,一副看好戏的悠闲模样,且看高远怎么收场。
睿睿惊讶地说:“为什么?我只是问‘绿帽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会这么严重?”
高远对着睿睿扯瞎话,连哄带骗地才说动睿睿回家后不会和爷爷提及此事,最后睿睿眨巴着一对黑黑的眼珠子,“嘿嘿嘿”地笑着说:“高叔叔,这么严重的事情我都给你保守秘密了,你是不是……”
高远和舒飞同时在睿睿头顶上敲了个爆栗,说:“你这孩子!居然会勒索大人了!”
高远要牵着哭丧着脸的睿睿回家,舒飞指了指阿宁送来的橙子,说:“这个橙子睿睿带回去吃。”
睿睿摇摇头,说:“我不爱吃橙子。”
舒飞望着高远,“那你吃。”
高远冷哼着说:“我能吃得下吗?你想想我的心情。”
舒飞:“那……给老爷子吃?”
高远:“老爷子是垃圾桶吗?都不吃的就给他吃?”
舒飞一甩手,说:“那你把它扔了!”
高远却一本正经地说:“那多辜负人家专门送来的好意啊。我倒是有个主意,这病房里味道不好,本来我是想买一瓶空气清新剂的,又怕化学合成的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这个橙子就正合用了,一次切开两个,放在边上不吃,两个小时后再换新的,洁净空气的效果一流,还环保,天然,乐活,你说是不是?”
舒飞瞪着他说:“你可真是个大醋缸子!”
高远笑了,说:“嘘,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小心睿睿又问你‘大醋缸子’的名词解释,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
高远带着睿睿走了,似乎也带走了一屋子欢声笑语,那陪护的工人蹭了进来,呆不愣瞪地盯着舒飞的输液瓶看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高远走后,舒飞才觉出无聊来,单只手不好玩手机,看电视又怕朝着隔壁病房的病人休息,只能发呆。
发呆想什么呢?想工作吧,都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了也就没啥好想的,至于高远说的那什么开广告公司的事情,他又说前期办手续的事情很繁琐,不要舒飞操心,正好他手下有个王特助,对这一块儿熟悉得不得了,到时候就叫王特助去办省事得多。
想来想去,就想到高远身上去了,这家伙各方面条件好得没得说都在其次,关键是他还和睿睿相处得特别好,看刚才他带着睿睿过来,和睿睿有说有笑的,睿睿还特别服他,他带孩子的方式不如舒飞细致,但是粗中有细,而且怎么说呢,睿睿好像和他在一起就特别地开朗和爱笑爱调皮,简直就像是天生的父子一样。
不过,他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反正请了陪护的嘛?舒飞无精打采地看着那一头乱蓬蓬头发的陪护工人正靠坐在那张皮沙发上打瞌睡,大张着的嘴里似乎还流出来什么亮晶晶的液体,便恶心得调转了目光。
今天还是三瓶水,但是因为下午就开始输,到九点钟就输完了。陪护工人叫护士过来取了枕头,问清楚没别的事情,就自己展开那个皮沙发,熟练地将他自己带来的被褥展开,准备睡觉了。
舒飞起身收拾了一下,刷了牙洗了脸,正慢吞吞地解着外套的拉链准备钻进被窝安眠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门传来响声,转头一看,却是高远又回来了,不禁惊喜交加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高远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想我回来?”
舒飞撇撇嘴,说:“有什么想不想的。半夜里跑来跑去,你也不嫌累得慌。”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舒飞的心里却是跟喝了蜜一般,唇角早就牵了起来,露出一对好看的小梨涡。
高远也笑了,笑容洒月兑而不羁,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旅行袋,说:“顺便回去洗了个澡,拿了点换洗衣服过来。”
高远将日工资一百二给了工人,又另外给他三十块钱的打车费,请他自己回去,第二天早上又过来,工人高高兴兴地接了钱,说了一声“谢谢”就离开了。
高远走到床边,故意板着脸说:“其实,我是回来找你算账的。”
一边说,一边月兑衣服上床。
舒飞抿着嘴笑,说:“算账需要月兑衣服吗?”
高远说:“当然,要想把账算得清楚明白,必须坦诚相见。”
舒飞笑:“胡搅蛮缠!”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昨天高远爬床的时候还怯生生地生怕舒飞不高兴,今天居然就有了熟能生巧的感觉,二话不说就将人圈到自己怀里,还不满地说:“你睡觉穿这么多干嘛?”
舒飞说:“我生病的嘛,身体虚弱,当然要多穿些,不像你身体健康火力壮。”
高远本来想调笑一句说:“火力壮不壮,等你病好了才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敢太放肆,便只是抱着舒飞“呵呵”地笑,叫他无比真切地感觉着自己胸腔的振动和有力的心跳。
舒飞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怀抱,可是,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推却,宁可就这样沉沦下去,不管前途如何,一个人漫漫跋涉的滋味他受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出现,必有一炮。于是,下一章是肉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