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头都不敢抬,盯着那几张扑克牌几乎要看出洞来,既想狂骂肖帆煞笔,又想拍着他肩膀点赞:哥们你太猛了,连这么往人伤口上捅刀子的问题都问得出来,还一脸无知者无畏!
舒飞的脸白了三分,拿牌的手也抖了抖,终于还是镇定地说:“我不管那个。全看睿睿长大成人后自己的抉择。第一,孩子的心意决定了的话,我阻拦也没有效果;第二,按着那医生的话,他的条件应该很不错,若是能为睿睿的将来铺路的话,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肖帆不怕死地又问:“也就是说,你选择原谅啰?”
高远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哥们,必须给你点一万个赞啊,我就是不敢开口啊呜呜呜……
舒飞鼻子里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和睿睿有关系,和我没关系,就是这么简单。得了,别盯着我问了,弄得高远还以为我们说什么哑谜呢。”
高远本来雀跃着等待的心情就像是沸腾的壶水忽然被搬离了炉火,一下子冷了下来。
其实,舒飞的话可以更精准地翻译为:我高远于他而言,是陌生人,而且是伤害过他的陌生人,有生之年,他都选择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尽管这是高远意料中的情况,但是,当它们真实地从舒飞的口中冷冷地说出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受不了。
高远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冷彻心扉,兼之无地自容,很想将牌一丢,远远地逃开。
不再奢望,不再祈求。
他的原谅,他的爱情。
牌局变得沉闷起来,不光是舒飞和高远都闷闷地不开口说话,连肖帆也感受到那一层压抑似地,刚才中气十足地喊“炸翻!”的欢声都没有了,三个人似乎各怀心思,机械地出着手上的扑克牌。
此时,一个来电打破了平静。
肖帆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马上就是一副很蛋疼的表情。
舒飞注意到了,很敏感地问:“是景瑞明的电话?怎么不接啊?”
肖帆嘟哝着说:“懒得接。和他没话说。”
说着,肖帆便回头对着琪琪喊了一嗓子,“琪琪,快来接电话,是你爹地!”
琪琪马上飞也似地跑过来拿手机。
舒飞连忙夺过手机,埋怨肖帆说:“你先跟景瑞明说两句话再给琪琪啊,你刚才骂了琪琪,小心她拿了电话去乱说。”
肖帆无所谓地说:“爱说说去呗,我不在乎。”
舒飞瞪他一眼,却自己接了电话起来,肖帆阻止都阻止不及。
只听见舒飞很客气地对电话那头的景瑞明说:“景先生吗?是,我是舒飞,肖帆不巧现在在厕所里呢。……呵呵,是啊,他和琪琪都在我家里……嗯,周末嘛,让孩子们一起玩一会儿,他们同龄,所以能玩到一块去,听嘛,两个小家伙开心得很。……你找肖帆有事吗?……哦,没什么事,就是去看琪琪的时候发现他们不在家所以打电话问问?哦,没有,我们就是在家里玩儿,没出去……什么啊,要真有好的,我留着给自己了呵呵(注意此话有玄机)……要不,景先生你也过来我家里玩一会儿吧,正巧高先生也在,四个人一起好玩,完了还能接肖帆和琪琪一起回去?……不来啊?那太可惜了,主要是琪琪会很失望,呵呵,当然,琪琪她爸爸也会很失望……”
肖帆在底下踩了舒飞一脚,舒飞不理他,在电话里和景瑞明热情地又闲聊了几句,才把电话给了琪琪,说:“来,琪琪,你的爹地要和你说话。”
琪琪早就是一副泫然欲滴的表情,接了电话就拖着浓重的哭腔,说:“爹地……”
舒飞蹲在她的脚边,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柔声引导着:“琪琪,哭什么。告诉你爹地你过得很好,叫他什么都别担心,爸爸很爱你,照顾得你很好。”
琪琪看了看舒飞,小嘴鼓了几下,终于还是照着他教的说:“爹地,我很好,就是很想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要琪琪了吗?是爸爸错了还是你错了吗?你错了的话就给爸爸赔礼道歉啊,爸爸错了的话,我代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我想回家……呜呜呜……你们别吵架了好不好?”
舒飞竖起大拇指,悄声说:“说得好!琪琪好样的!”
也不知道那边景瑞明说了什么,琪琪终于消停了,用很小的声音说话,鼻子里咿咿唔唔地撒着娇,大约半小时后才挂了电话。
舒飞叫她过来,说:“你和你爹地都说了些什么?没说你爸爸的坏话吧?琪琪是个乖孩子,以后接你爹地的电话,都不能告状,知道吗?不然,你爹地对你爸爸有了意见,他们就一直都不能和好,你也就一直都回不去了。”
琪琪吸着鼻子点着小脑袋,说:“没有,我没有告状。我就是和爹地说我想去欧洲玩儿,去看茜茜公主住过的地方。”
舒飞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真是个乖孩子。你爹爹和你爸爸现在闹矛盾,是因为有误会。你要想他们好的话,就越加要做乖孩子,还要帮助你爸爸,爱你爸爸。你爸爸心情好了,干工作就会更努力,生活就会更好,而只有你爸爸好,你才能过上好日子,知道吗?”
琪琪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里,高远看得目瞪口呆,同时深深地体会到,那一次的事情,幸亏遇上的是舒飞,若是肖帆这样的,那么,再怎么心里愧疚,也只能抱歉了,不可能过到一起去。说句不厚道的话,很庆幸也很佩服景瑞明,赶紧把他家这二货收回去圈起来吧,千万别放出来了。哼哼,他们吵架,还要折腾得舒飞帮忙费心费力地调停。
肖帆叹气说:“舒飞你真是的,在高总面前说这些,叫我出丑。”
舒飞说:“什么出丑,人家高远当着老总呢,自然是眼明心亮的,什么事看不出来啊?你赶紧和景瑞明和好了,就不看你笑话,你们要是一直这么别扭着,连琪琪也拆你的台,这笑话就只好一直看下去了。”
肖帆说:“唉,可能和好不了了,我又不像你,长袖善舞。”
舒飞冷声说:“你就挖苦我吧,正经事一项不干。长袖善舞什么的完全不需要,只要你略微上点心思,这事儿完全可以圆回来。算了,我晚上再和你说,免得高远听我们说这些一地鸡毛都听烦了。现在专心打牌!”
高远只是笑笑,说:“没关系,你们专心说话也可以,我就正好趁你们说话分心的时候打牌赢钱。”
其实,当舒飞巧笑嫣然地和景瑞明周旋,并双管齐下地拿捏住琪琪的时候,高远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他,几乎是如痴如醉,只是舒飞和肖帆都忙着弄琪琪去了,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亲爱的老婆真是贤惠又得体啊,还有笑起来的模样,眉目如画,唇角微翘,一双含笑的眼睛似睇而如盼,一泓清泉般明亮而引人沉溺,几乎要将高远的魂魄整个儿吸了进去,虽溺死而无怨。
高远的心又甜又酸:喜欢他,好喜欢他,喜欢到心都要化了,喜欢到心尖尖都在打颤,要我就这样放弃实在是不甘心,哪怕是知道将来会被他狠狠地拒绝、无情地推出门外,我也要……勇往直前!
晚饭后,高远告别了舒飞等人,独自下了楼,心情惆怅难言。
舒飞收拾好了被褥,让睿睿把卧室让给肖帆和琪琪睡觉,睿睿就和舒飞一起睡。
两个爸爸都各自哄着自己的宝贝睡觉,肖帆见琪琪睡了,就模出手机来在被窝里玩“斗地主”,看一些猫扑论坛的灌水笑话。
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和舒飞的声音:“肖帆,你睡了吗?”
肖帆坐起来,对着门口说:“没呢,才九点钟,哪里睡得着?我在玩手机呢。”
舒飞推开一点门,探了半个脑袋进来,说:“那你出来,咱们聊聊。”
肖帆挺不乐意的,说:“聊什么啊?明儿再聊不行吗?我这衣服都月兑了,爬出来好冷。”
舒飞没好气地说:“也就是你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往心里去,还玩手机呢?要是我啊,这一整晚觉都睡不着。”
肖帆没办法,只好穿回衣服起来。舒飞在客厅里弄了个暖太阳烤着脚,倒是也不冷,又倒了两杯热热的咖啡过来,递了一杯给肖帆,说:“喝吧,醒醒神,好听我给你把这道理说清楚。”
肖帆说:“怎么了?这么郑重其事的。”
舒飞笑了笑,说:“唉,肖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就真打算和景瑞明掰了,然后一个人拖着琪琪过日子呢?”
肖帆说:“那不然咋样啊?反正要我给他认错是没门,我又没错。再说,他也有人了!”
舒飞摇了摇头,说:“你别捕风捉影的,几根头发能说明什么问题啊?我告诉你吧,你猜今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了?”
肖帆说:“说什么了?看你乐得那样!”
舒飞横他一眼,说:“你家景瑞明老鬼得很,你真跟不上他的思路!我先头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这用意!”
肖帆被撩拨得也起了好奇之心,催促着舒飞说:“他到底给你说什么了?还什么用意呢?”
舒飞说:“我先问你,你是怎么看待他将你和琪琪一起扫地出门这一件事的?”
肖帆咬牙切齿地说:“能怎么看待啊?王八蛋干的事儿呗。看我不顺眼,就连女儿都不要了,再去勾搭年轻貌美的!”
舒飞顿感无力,怒声说:“你就不能换个方式考虑问题啊?非要钻牛角尖不可?”
舒飞说:“我告诉你吧,景瑞明若是真不要你了,他不会把琪琪给你,他就是因为想把你拽回来,才故意把琪琪丢给你,”
肖帆瞪大了眼睛,仿佛一下子觉得脑容量不够了一样,半天都不说话,使劲地消化舒飞这石破天惊般的一句话。
肖帆喃喃地说:“也许他觉得琪琪是我生的,就自然归我,所以,就没有争琪琪的监护权。”
舒飞说:“胡扯!一般的夫妻离婚案虽然是优先保障妻子的监护权,但是,法官判定的时候还是会以孩子的健康成长为先决条件。景瑞明的经济条件好,又是一手一脚带大琪琪的,和琪琪的感情也比你好,就算琪琪是你亲生的又怎样?只要景瑞明想,他争夺到琪琪的监护权的概率比你大多了。”
说得肖帆也皱紧眉头思索了起来。
舒飞说:“你想想看啊,景瑞明爱女如命一般,怎么会一下子性情大变呢?原因就是,他想要挽回你,自己又拉不下面子来说软话或是给你道歉,就索性横下心来,把琪琪丢给你,叫琪琪磨得你受不了了,自己乖乖地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