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舞说,她是汉人,但也是山民。
很快她就印证了这句话。
白灵山毕竟不是雪山,虽然下了整晚的大雪大雨,但现在除了湿漉漉的土地,已经看不出什么下过雪的迹象了。目之所及全是初夏的绿色,偶有红色,是正在盛开的杜鹃花。
而司马舞牵着那匹我以为是马的白骡子,不换登山装,长裙提起一角扎进裙腰里,披上一件羊皮斗篷,缠着绑腿,踩着黑布鞋,极其轻松的在杜鹃花丛和杂木林中穿梭来去。很快她就爬过了好几个坡,甚至还掏出一支竹笛吹了起来——简直是在赤果果的藐视我纯爷们的肺活量——好吧我也只能随她藐视。
我走在队伍的最后,抬头远目走在第二的森子,心想方才他怕是说了这辈子说得最多的一次话。森子虽然不是三无少男,但从网上接触和前几天的相处看来,他神秘主义已病入膏肓。今天为了让我了解这山上的状况,他突破自我说了两个小时,此后又什么都不说了。
而走在我前面的是那个中二少年,他叫洪鏖,本地人。由于信鸽放了森子鸽子,大花作为一个苦逼打工族老板不放人,森子的二叔看了那么多年闲书能看手相能算紫微但就是看不太懂奇门遁甲,水平大概跟我差不多。没辙森子只好联系洪鏖。
他们也是网上认识的,此前从没见过面只看过对方照片,后来森子月兑离我们这边的队伍,正是为了去与他汇合。
洪鏖是本地人,但很早就外出学道,懂奇门遁甲,会幻术,似乎还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但他没有细说,只有森子提了提他完美COS我就是因为那种能力再加上幻术,道上人称“化妆师”。不过洪鏖不是信鸽那种奇门宅,他答应上山的原因是正巧他也想为家乡找出那只旱魃。就这么简单。
但是这两人此前都没去过白灵山,要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的话,请本地导游又恐怕多有不便,而且会让人家陷入危险。森子正郁闷着,洪鏖说他知道一个人选,不过要先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那个人选就是司马舞。
司马舞正是盐源那边给神秘的将军墓守墓的那个寨子里的人,是一个喜欢传统的女孩,大学进的也是中国古典舞专业。每逢节假日回老家,她是年轻人中最积极跟老人们一起进行传统活动的。她说传承传统就像守墓,是与祖先的信约,就算一时忘了,往后想起来,于情于理都该继续履行约定。就算别人觉得傻,自己心里明亮就行。也因此在读书期间接触到大城市里的汉服流行后,她很快就接受了,并用寨子里出产的火草布自制了几套汉服。她的愿望是有一天能穿着这身衣服去祭拜那位将军的墓——但可能永远只是一个愿望了——本以为。
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有很多游客“慕名”去寨子里打听将军墓,而寨子里拿这个当做旅游噱头,倒也不奇怪有人打听。但是来的人多了杂了,渐渐的还是让一些敏锐的村民察觉到不对。比如后来村里发生了盗窃案,可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丢,只丢了一堆旧书信。之后过了几天,又全部送回了祠堂,但同时祠堂里放家谱的箱子被翻动过了,所幸家谱没有丢。
又比如有人出高价想请人带他们上山赏花,但是在这山上生活的都知道,花海最盛的地方是盐边那边的小白灵,大白灵反而没什么可看的。再者这些人言辞闪烁,轻易不肯透露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想起要上山赏花的。村人十分警惕,都不答应。
也有驴友在村里打听了一下寨子搬迁演变的情况,就自行大包小包的爬上山去。而山里的傈僳族说,这些人在山中不像是观景的,东游西晃,不在风景最好的地方出没,专往偏僻的地方钻。看见山民路过表情会变得很心虚。
司马舞的表兄把这些事告诉她,他们在网上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这是想盗墓。司马舞赶紧联系之前来寨子里考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的杨教授,却被杨教授的家人告知杨教授已经带队去白灵山找将军墓了。她立即从成都赶到盐源,得知杨教授不是从这边上的山,又连忙赶往盐边,心想若找当地傈僳族打听一下,说不定还能赶上杨教授的队伍。
而她跟洪鏖认识,便是在盐源到盐边的大巴上。那时洪鏖一上车就很自觉的坐到她身边,以她身上穿着的汉服为话题跟她熟了起来,互相交换了姓名和手机号码。然后洪鏖立即发短信给她:“有人在跟踪你。”
她一惊,左右看看,但看不出来是谁在跟踪。
洪鏖用眼神示意她继续看短信,告诉她那两人坐在后面一排,长相穿着如何如何。在长途客车站时,他就发现他们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她,初时他以为他们在讨论她的衣着。后来无意间离近了,才听见他们在说“跟着她……将军墓”之类的。
司马舞这才想起,之前还在寨子里时,她向开旅舍的堂婶打听有没有考古队来投宿,而现场有两个旅客一直盯着她看,但她也以为是她的打扮的原因,便没有在意。后来一心想快点赶到盐边,更是没注意到他们跟着她上了车。
司马舞心里发慌,她很明白她不能把这两个贼引上山,但是要她放弃亲眼看见将军墓被找到,又实在不甘。她问洪鏖:“有没有什么甩开他们的好办法?”
洪鏖说你问对人了,又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等下车了再说。两人又简单交流了一下他们跟踪司马舞的原因,司马舞见洪鏖不是坏人,便把将军墓的事都告诉了他。
而刚到站,洪鏖就一把拉起司马舞跑下车,果不其然,坐在他们后面的两人一见,立即跳起来跟着下车,并追着两人而来。洪鏖带着司马舞往人多的地方藏,藏着藏着,突然司马舞发现那两个人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了,而洪鏖一脸得色。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也不提,只是说:“要感谢的话,就帮我个忙吧,不过等我朋友来了我们再一起谈谈。”
然后三人就在旅馆里见了面并摊开了说话。洪鏖要司马舞帮的忙便是带他们上山,她是白灵山山民,大白灵小白灵的山路都认识。洪鏖也告诉她,他们这一趟上山去也是阻止盗墓的,虽然要保护的对象不一样。而司马舞的条件是她带他们上山,他们负责保护她,若能跟杨教授汇合最好,若不能,她带他们走到大小白灵交界处后就自己去找。但森子对把女孩子卷进来很有异议。司马舞却说别看我是女娃儿,只怕在山上你们两个都没我走得快(事实如此),而且放心吧,有危险我绝对跑得远远的(事实也如此,昨晚的混乱她没有参与)。再说吧,脚长在我身上,就算你们不让我带,我也会自己去。到时候迷路可别想起我别喊我的名字,山上风大听不清楚。
司马舞伶牙俐齿,森子说不过她,只好答应让她上山。但说好了,如果还没找到杨教授就走到了“鬼湖”边缘,那一带必定十分危险,她不准跟着一起进去。只要他们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就得立即转身走,去找杨教授。
然而方一上山,森子就听见了一些不好的消息,让他十分不安,只得暂时抛下笮王墓将军墓啥的,想先把我们找到打包送下山。但最终还是差了几步,等他找到现场时,现场已经被那些牦牛冲击得一塌糊涂,当时他只来得及出手救下箐河妖,没来得及救我,眼睁睁的看着我跟牛跑了……
且失踪的不止我一个,但是这么一场大闹,其他盗墓团队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人出了狠手,不久恐怕警察乃至森林武警都会赶来,没时间再在半山腰上晃了,便纷纷往山高处挤,力求乱踩也要把笮王墓踩出来。森子很头大,好在先找到了镜子和那两个警察,他们让森子去忙自己的,找剩下的人由他们负责。于是森子就先行离开了,并决定先去拿云骏这个“熟人”开刀,却没想到我居然也在那,便这么一举两得了。
而这时,在司马舞的带领下,我们在日落前走到一处山岗上,四下张望,山坡和沟壑纵横交错,虽然无照片画作可对比,但是这种感觉跟李家老祖祖的描述很像。再加上洪鏖十分眼尖,看出了眼前这片沟壑山坡有几处竟然一模一样,只是角度不同,植被不同,随便看一两眼是看不出来的。而这种情况绝对不是自然可以形成的。之后他掏出数码相机开始照相。
看见他照相,恍然间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纠结了一会儿懒得管他了,帮森子挖无烟灶去了。
我们准备天亮了再继续深入鬼湖,当前扎营在三个山坡的夹角之下,一股细泉之旁。
森子和司马舞忙于重新分类行李。森子说,杨教授倒是没事,不过他听说了这山上盗墓贼的众多和嚣张,就犯了脾气,想要拼着先把将军墓找出来保护好。而截至森子离开前,大家都还没能说服他,并且一些学生也跟着一起犯犟。森子说,可以的话,希望司马舞能去说服杨教授,不然就陪着他一起去。司马舞点头答应,说不求找到将军墓,照顾老人首先是本分。
所以这会儿得分一半必需品给即将离开的司马舞,森子又千叮咛万嘱咐她,看见可疑人马必须立即远离,实在不行就骑着骡子跑——骡子也分给她了。而说着这些话时,森子又掏出一把短刀绑在马鞍下,说:“实在实在不行,就跟他们对砍吧。”
我有些担忧,插嘴道:“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别反而给坏人提供了武器。”
结果司马舞上前抽出刀,套路娴熟的在手中的耍了几下,又放回去,说道:“曾经为了编一支公孙大娘之舞,跟校武术队的老师学过几招剑术。嗯,还没忘。”
我无语,我依然是此山唯一正常人。
未完待续,欲知后事如何,请登录订阅更多章节。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