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我与尸体异口同声。
杨久明点点头,然后看向我,问道:“你对鬼湖了解多少?”
“几乎毫无了解,只知道是个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跑不见的湖。湖的外围修了一个巨大的迷魂阵,另外还套着一个月轨阵,致使不是混那一行的都无法往里多走几步。”我说。
“我那笔记,你翻到第四十七页。”杨久明说。
我连忙打开笔记来往后翻,只见第四十七页画着一组很简约的图,图中心曾莲蓬状,标注为白莲之地。左上角涂鸦了一片黑影,标注为阴龙,右下角也同样有一片黑影,标注为阳龙。外一圈是锯齿状的涂鸦,标注月轨阵。再外一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写着大红门大白门大黑门大青门。
我还没来得及提问,杨久明又道:“往下再翻一页。”
而下一页则是全文字,主要描写了杨久明对鬼湖内外的研究心得,他首先从生态环境方面确定了鬼湖是肯定存在的,因为那一带到处都有曾经淹过水的痕迹。其次是他对白莲之地中那堆乱石的看法,之一跟我们这边推想的差不多,认为那些是倒毁了的众神台。不过比我们走得远的是,他发现了一些地裂的痕迹,认为已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这里曾发生过大地震,可能是众神台最终损毁的原因。而那些巨石也不尽然全是神台,通过杨久明的勘测,这其中有一些属于墙体、建筑,很久以前,这白莲之地恐是古蜀国的城邦。
白灵山中遍布溶洞、地下水,古蜀人把他们利用起来,在山顶汇集成一个护城湖,又或者整个城都矗立在湖中形同威尼斯那样。而这些水又经由那些天坑向外排出,循环轮回。然而经过了那场灾难后,溶洞中的“水利工程”显然也遭到了损毁,造成了一场波及面积十分广的淤塞,很可能直到笮王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后才得到清理。
二次元宅多了的结果就是想象力十分好,我的脑海中很快出现一片壮观的城邦之景。在“及天”的山顶,杜鹃花盛开如海,然而被花海所包围的,是另一片烟波浩荡的真正之“海”。海中不分日夜的蒸腾起净白云雾,缭缭绕绕,使建在其中的楼阁、诸神造像皆仿若置身在云端。这是远古信仰的极致,也是古文明艺术的极致。
然而,天地猛然惊变,山崩地裂,花木凋零,琼楼玉宇化为碎石,神坠于地连自己也救不得。“云端之国”瞬间陷入泥沼,只留下处处废墟,逐渐逐渐湮没于黄土、荒草、植被。
“太惨烈了,难怪每逢战争灾难出家的人都会激增,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叹了一句。
杨久明却不搭理我的感悟,指着笔记本说道:“月轨阵,是古蜀国布下的阵法,在这偏远山区对付夷人部落已足够,但并不单单只为了防止外来者入侵。此阵法与其说是阵,不如说是一个庞大的‘机器’,研究得越深,我越怀疑这些溶洞中的水利工程也与之环环相连。只是驱动这个机器的动力不是现代概念中的那些动力。而是中国传统观念中的‘气’。”
我立即想起那个被司马舞怀疑是“占律”的青铜箱子,还有洪鏖那一番“开机”、“待机”的非主流解释。转念又想到那个养鬼的阵,还有在我们所穿越的那个月轨阵阵眼中被毁的神秘瓷器。那时候我就怀疑是杨久明干的了,但当时没法对证,这会儿想着便问了出来,道:“大叔,那个用猴子来养鬼的阵是你布下的?”
杨久明毫不否认,神色间甚至还有些得意,说道:“只是想试试你们。”顿了一下,又道:“当时不确定你们会从哪里走,于是在大致方向上都设下了障碍,有几处与原本的古阵法相结合,你们倒是误打误撞选了一个简单的。”
我寒,差点就忘了,虽然他救了我们并且愿意教我东西,带我走到这里,但本质上这人还是一个亡命之徒,生死观念与道德理念跟一般人有偏差。想着我也不敢跟他讨论保护动物的重要性,只能不痛不痒的抱怨了一下:“就算是简单也……”
“如果连这样的关卡都过不去,往里走你们也走不了太远。而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就算你们过不了我那些阵,最终落下的也不过是大病一场,不会致命。”
“……谢了。”
说着我们已经下到了这处溶洞的底部。之前走进来时,从洞口裂隙处往里百来米,山洞走势陡然往上,进入一片钟乳石乱长的区域。没人在这里开山凿路,全靠杨久明指点着我们才攀上去,然后在好几个隧道中穿来穿去,反正我是没记住路,很快就被带进了一处下坡。钟乳石依然乱长,但是渐渐可以看出一些人工削铲痕迹,使路不是那么难走了。
后来又听见了水声,滴滴答答、哗啦啦的,有的水跟下雨似的不停从上一层溶洞往下漏,有的干脆形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泉水、瀑布,在这洞中恣意乱流,压根不在乎你人类的路好走不好走。
一路上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尸体也摔了不少,也就杨久明步伐稳健得跟在自家门口散步似的。好不容易至洞底,一个电筒照不到边的地下湖出现在眼前,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我觉得这个不好游啊。”
杨久明捡起一块石头丢了下去,说道:“其实不深,大约只到脖子,只要别踩到洞子里。”
顿了一下,又说:“这个地下湖,是人工建造的。”
“哎?”我惊讶着,蹲下去查看湖的边缘,发现确实有切割修整的痕迹,又将电筒光往水里照去,只见清澈的水波下,可以看到湖底是由一块又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头拼接而成的。而在石头与石头之间,每隔一定的距离和角度,就会有一片黑影出现,细看之下,水泡和涡流在黑影上盘旋着,如果猜测无误,那些黑影应该是连接了别处的空洞。
杨久明在一旁解释道:“我说过,月轨阵更像是一个被‘天地之气’所驱动的‘机器’,古蜀人将其调制为随天地自然的规律变化而变化,后世奇门遁甲阵最基础的理论概念也来自于此,只是后世人们耽于追求更复杂更能唬人的阵法,而忘记了奇门遁甲原本出自易,易则出自种种自然变化。中国古人创造这些,最初所追求的是与自然和谐相处,并能更有效的利用天地灵气和自然变化。比如说,这月轨阵的东北方小阵,立春时节开合,将春风引进白莲之地,促万物生长。而置换到奇门术中,便是生门之相。”
又指着这湖底说:“清明过后,雨水渐多,至立夏,随着立夏之阵开合,这一方的云气被大量集中到山顶,化作雨水,补充进地下水,逐渐抬高,又至山顶水闸中流出,进入鬼湖。所以我说‘路在水中’,便是只要顺着水道,就可以攀至山顶。”
“虽然听不懂,不过好像很高科技!”尸体挠了挠头,神色茫然中带着仰慕。
我倒是懂了一大半,杨久明的意思无非是说山顶的气候全靠月轨阵来调控,而这些溶洞中的水利工程则是月轨阵的辅助,其本身可能也含着阵法,或者机括,能配合月轨阵的运行将水往山顶送,参与气候调控。我把这几句简单的归纳告诉了尸体,尸体模着下巴说:“这种科技不错啊,如果一直流传到现在,三峡大坝就不用老被拖出来背黑锅了吧。”
“不然。”我说道:“没有人能真正的控制大自然,即使是这些看似很高科技了的古蜀国人。大叔刚才说了,立夏时节这些溶洞里的水就该高涨了,可是你看眼前的,一点涨水的迹象都没有。上山以来,我也只见过几场雪一场雨,山下更是旱得一塌糊涂。月轨阵在几千年前那场地震中恐怕就毁得七七八八了,而古蜀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那一场地震的破坏力。就算没有地震,以月轨阵这样‘靠天吃饭’的状况,也难免不会因为其他的天灾人祸而出另外的差错,造成另外的损毁。”
“而之后笮王把月轨阵当做护墓迷阵重新修整了一番,也显然根本没有把月轨阵真正的力量重新运用起来,说不定还多弄出一些杂七杂八的副作用。如果我的推论没错,流传在当地的‘立夏不进山’的谚语,恐怕就是月轨阵在笮王之手被折腾出了什么问题,造成山中在立夏时‘气’大乱,只不过,又经过了那么多岁月,这些问题恐怕也被大自然给解决掉了,又或者问题进一步加深,比如这大旱的问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歇下来喝水,尸体闷不啃声的消化着我的话,杨久明却赞赏的看着我,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立夏的问题不止是月轨阵出了问题,这次大旱也不止是月轨阵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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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