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有定制,皇帝为真龙天子,袍制服饰中均以各种龙纹为饰,而皇帝以下的各路藩王世子则以莽纹为饰,这种服饰若是穿在百姓身上那便是违禁,按轻重大小是要处以各种惩罚的。
所以,那个能够穿莽纹服饰的少年应该不是藩王便是世子,怪不得口气如此牛逼!
季重莲已经知道他们姐弟惹上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可叹她在季家处处谨慎,没想到在外竟然惹上了这等霸王。
可如今不想惹已经惹上了,就他们姐弟刚才临时变脸突然袭击那一手,怕是那少年对他们的惩罚已经从砍手的级别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接下来不会就是砍脑袋了吧?
季重莲思绪飞转,脑袋也不停歇,不论如何,能保一个是一个,所以她极快地对着一旁的季崇宇叮嘱道:“能跑多远是多远,不要管我,若是你再不听我的,姐就直接撞树上去!”
季重莲想过了,眼下看这个时辰,季家的仆从早已经起了身,怕是收拾整理一番就要起程了,他们姐弟只要掩人耳目,顺利地模回去,到时候季家的人一走,这少年又哪里知道他们谁是谁?
这或许便能躲过一遭,也只有这个机会了。
季崇宇脸色苍白,跑得呼呼喘气,可看着季重莲郑重决然的神情,他还是咬牙应下了,闷着头狠狠地向山下冲去,速度竟然比刚才快了不少。
季重莲稍稍落后几步,模出腰间的石子,一边跑着一边对着那飞快袭来的黑色身影发射着弹弓。
这弹弓是季崇宇的心爱之物,季重莲一直知道他随身带着,只是没有机会用而已,这小子的弹弓技术怕是还比不上她的。
当年在村子里,她是一射一个准,连过路的小鸟都能打得下来,岂是一个准字了得,连村长家的淘气小子都甘拜下风,如今不过重拾活计罢了。
季重莲边跑边射,起初只是练练手,那石子竟然也能险险地擦着李照的衣角,却被他忽略而过,见不得台面的弹弓罢了,他还看不上眼,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姑娘射的,那力道能有几分。
李照自觉游刃有余地在石子中穿梭而过,脸上竟然挂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眸中也泛起一抹兴味的光芒,若不是这姐弟俩先犯了他的忌讳,再出手伤人,说不定他最后也能放过他们。
不过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季重莲起初的那几发石子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眼下觉得僵硬的手指已经灵活了起来,俩人的距离也缓缓拉近,她微微眯了眼,捻出腰间一颗最大的石子来,侧身,瞄准!
就是现在!
十成的力道夹杂着一块成人拇指大的石块飞快地向李照的腿部疾射而去!
“哎哟!”
李照原本还是能随意地躲开石子,甚至还带着一丝戏弄之意,哪里想到季重莲这次射石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他意识到达之时,人正要闪开,那膝盖上却是重重挨了一击,痛得他跪倒在地,因着是下坡之势,身体又止不住向前滚了几转,树枝划破了衣衫,泥泞糊了满身,直到他的肩膀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大石上才止住了下山的冲势。
李照呲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浓眉深拧,他撞在石块上的那手臂应该是月兑臼了!
季重莲回身已经见不着李照的人影,她心中一喜,脚步也不停,疯了一般向着山下冲,追着季崇宇的步伐而去。
当李照终于回过气来,忍着手臂与膝盖的双重疼痛勉强站起身来一望,四下里哪还有季重莲姐弟的身影?!
李照恨得咬牙,一掌拍在青石块上,若不是他要一人前来拜祭,眼下说什么也能找到帮手拦住那对姐弟,如今他走回寺庙中,再命人查清那姐弟的身份,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不管如何,李照与季重莲姐弟的仇算是结下了,若是不能找到他们,他便枉为岭南王世子!
当李照终于一瘸一拐到回到寺庙的厢房里时,季家的车队早已经起程了。
季重莲拍了拍胸脯坐在车里铺着棉褥的软榻上,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出发之前她好似听季紫薇说了岭南王世子回京朝贺太后寿辰之事,昨夜也是歇在了灵隐寺,小姑娘激动的话语中隐隐含着一丝期盼,却被季芙蓉冷冷地鄙视了一把。
他们家如今这样的情况,不要说岭南王世子了,就算一般官宦人家要看上也不容易,季紫薇心中再有畅想,也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季重莲却是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低垂了目光,将羽缎斗篷又拉紧了一些,尽量地遮掩住自己沾了泥沙的鞋面,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季重莲回来得太急了些,衣服来不及换,只能罩了个斗篷,季崇宇已经先行被服侍着上了马车,见着碧元扶了季重莲上马车,眼睛立马一亮,忙焦急地上前,刚想开口问,却被季重莲一个眼神给止住了,遂又退了回去,只是眸中的忧虑已被宽心所取代,这一次好在是有惊无险。
季重莲却不像季崇宇这般宽慰,惹到了岭南王世子,还不知道今后会有个什么变数,如今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姐弟清晨出去拜祭,碧元与红英自然是知晓的,此刻车上已经放了他们姐弟的两套衣服,只要换上即可,脏污的衣服只有到时候再清洗了,只要回到季家的队伍里,谨慎一些,想要掩人耳目还是不难的。
再说李照回到寺庙后立马便吩咐人去查季重莲姐弟,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再加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昨夜里歇在寺庙里的总共就那几家人,就算今儿个已经各奔东西了,但只要细细查问,应该是不难找到。
可李照从排除掉另两家人,再将目光汇集到季家时想要一路追击时,季家的车队早已经越过了冀州府,到达了豫州。
太后的寿辰将至,李照若是再赶到豫州甚至是丹阳,必定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咬牙放弃,可这笔帐他却是记下了。
不过就是一个被罢了官遣返祖藉的人家,到时候查明是不是那一对姐弟,他想要捏死他们还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这般容易。
想到这一点,李照面上的阴郁之色终究是缓缓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