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死亡之舞
高空热气球
当常德拖着拐杖,又跛又跳地进入舞台。所有人都非常惊讶他将会带来什么舞蹈,需要一把拐杖?和所有歪曲,红白相间的纱布来警示病痛?
当所有人都在注重美好与幻想的时候。常德,表达的是黑色关怀。当所有人都在称颂爱情的时候。他在关切死亡与伤痛。
所有艺术在表达美丽的肢体舞动,常德要扭曲身体来表达生命的无常。
所以,每一位艺术学子,打扮美丽,舞出青春的时候。常德,要舞出跌倒,伤口,黑暗。之后呢?
我觉得他是一名高空摄影师,他不像我们用着自己的眼光,观察周围的一切,他用的是超然于人类思考的的位置,思考全面。
所以我称他,是远远地,搭乘了热气球,飘然地飞远了我们的情绪起伏,或是平凡的喜怒哀乐。他在山顶上,远观我们。
站在热气球里,听不见我们的八卦耳语,只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大自然的风和日丽。
即使后来的风风雨雨,女孩子们或许无聊的回应,或许上演八点档肥皂剧;对他来说,都是从热气球往下观看的小小,芝麻点。
时间在流言蜚语的折磨下,总是流逝地缓慢。
对他来说,都是短短的一瞬间。因为再弹指的过程,那一个芝麻绿豆,已经随着高度消失在眼界里面了。
也许,我因为惧高症,还是没有抵达他曾有的哲学范围。我终究落入了一些情绪反应的过程。
但是因为靠近,我似乎得到了,至少去学习操控玩具直升机的高度,来瞥见超越平常思维的狭隘。
光是创作,就可以偷学他对于事物见解的不同了。
这时候,常德已经因为右脚的伤痛,舞蹈的不甚畅快,他丢弃了他的拐杖,是我出场的时间了。
他开始坠落,他放弃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我快步追上坠落,在他背后抱住了他。
这次,相反的,我是他的黑暗天使,即将给与他新生。
当他用无碍的左脚跳舞的时候,我在他的后方独自旋转,将我唯一的亮点,裙摆的涟漪,随着离心力起舞波荡。
他的左脚是他的自由,是他原来有的热情。
当他需要右脚平衡的时候,我就会扶持他的稳定度,让他得以喘息,让他得以放慢速度,让他得到心灵的封闭抚慰。
显然,右脚是他现实上的阻碍,他只是借着放缓,叹息,换气,感恩,然后推着我的助力,再次踩下左脚,再次挥动空中的右脚让它升华为舞蹈的曲线。
我从头到位,只有旋转裙摆,和支援他的平衡,成为他的第三,着力点。
因为如此,我得到女孩子们群起围攻逆向舞蹈的言论压力。和一切她们藏在背后的,不安全感所击溃。
但是,每一次,我总会偷偷地在心灵,自己爬到一个至高点,从常德身上偷来的热气球,站在上面,看着底下地球的琐碎点点。
深呼吸一口稀薄的空气,放慢呼吸的频率,放空思虑的密集。
没关系,热气球,正在缓慢地移动,终究会经过现状,而抵达终点。
最后,常德的灵魂满足了,死亡之舞。我将带走他心满意足的开悟灵魂回家。
天使不再支撑着他,而是决意爽快地结束这些沉重的挣扎。
他看着走远的我,我回头对他微笑,他对我点头回应,将他的右脚往后踩了弓箭步。
我加速跑向他,在空中纵然一飞跃,落在他计算好,又坚定的信心里。我翻过身,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他双手抱着我的身体,单脚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如同垂危殆尽的能量,如同风中残烛将要熄灭。
他缓慢地跪下,带着笑容,看着我。
我安抚着他的脸颊,他的头发,仿佛在临死前,亡者看见新生命的曙光带领,天使在他耳边细语。
他听进去我说的话后,凝视着我很久,我们彼此眼眶里波光粼粼。这支舞,跳了一生一世这么久。
然后他靠着我的额头,微笑着,身体继续下降,直到跪下,侧面躺下,眼睛闭上。
我转到他的身后,用自己的舞裙将他的身体掩盖,然后我也躺下,在他的身后藏起我的身体。
从正面看起来,已经没有黑衣人了。就是一个舞者的独舞而已。
这所有舞台上的一切,都只是常德一个人的思考,都是他的创意,我只是黑衣人,沉静,但是得到最多人生启发的一支对舞。
永远的,永远的,都如同后来爆发的掌声,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