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瑞静静的立在院子中间,双目定定的看向一个方向,任那寒风吹得他衣袍翻飞,可脸上却明显的刻有焦躁不安和疑惑不明。
那一日他宿醉后醒来,头疼的厉害,总觉得记忆似乎有些混乱,屋中除了酒香,还有那隐在酒香之后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夜晚中的那些拥抱亲吻缠绵,所有的感觉都是那般的真实,可空荡荡的房间却又提醒他,那似乎只是一场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旖旎美梦。
他不止一次的追问过云岚和云宇,两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不曾见过静儿进他的房间。
独孤瑞有些失望,果真是梦啊,也是,她怎么可能来。
答应和亲,倾城一舞,大殿拒婚,私会他人,暗服避子药,还有最近京城中那越演越烈的传闻,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如一刀狠狠的由心尖划过,疼得他难以呼吸,独孤瑞苦涩的揉了揉眉心,她何时竟变得这般狠心,任将他的一片真心蹂躏践踏。
听闻她遇袭重伤,他担心,他心痛,他自责,他悔恨,他心急如焚,如今她在家养伤,他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恨不得替她伤,替她痛,可是她却拒绝见他,无论是他白天正大光明的到府上求见,还是夜里避人耳目的翻墙而入,总是能碰到澹台夙月冷着脸守在她的房门口,不让他进去。
澹台夙月,独孤瑞咬牙切齿的嚼着这个名字,他嫉妒他,嫉妒的发狂,静儿竟是如此的信任他,任由他进出她的房间,任由他拦下所有要见她的人。
云宇看着这两日越来越沉默的王爷,不敢大声喘气,心里忐忑不安,这段时间的王爷发了狠的做事,不仅接管了刑部户部吏部,还在这年关将近之时,严惩贪官污吏,升调各级官员,弄得整个朝廷风霜雪雨,人人自危,更是亲临刑部大牢提审,几日时间便将几起陈年旧案问得水落石出,犯人争先恐后的详细招供,生怕迟了一步或是说漏了一点便会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爷,宫中来消息了,”他的话音刚落,便觉得这周遭本来就寒冷的气流又冷上了几分,一阵冰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得他脸生疼,而王爷的脸色,比起这冰天雪地更加让人觉得生寒,他不安的看一眼沉着脸的王爷,硬着头皮继续道:“离王妃在‘天銮殿’外跪求一上午,请皇上下旨为离亲王和南宫小姐赐婚。”
“父皇……父皇可曾答应?”
“皇上只是问了离亲王一句‘可好’。”
可好,呵,父皇,您一句可好,却是问了所有人的心思啊!
“四哥定是沉默以对吧?”独孤瑞轻声问道,可不等云宇回答,又自顾自的喃喃自语道:“四哥费尽心思的做了这么多前戏,却因为四嫂今日之举而前功尽弃,想来四哥现在定是气得食不下咽,看来,我们所有人和四嫂比起,都棋差一招呐。”
“属下不太明白。”
“宇可知最近京城中关于静儿和四哥的传言?”
云宇点头,心有余悸的想怎会不知,为了这些传言,自家王爷不知发了多少次疯,府中的桌椅都被他劈了个遍,直到发现没有桌椅可劈了,便跑去刑部大牢劈人,所以才会出现犯人们争先恐后详细招供的盛景。
“能将绯闻传得惟妙惟肖犹如亲身经历般,这传言,定是从四哥府上传出的,我能想到,父皇定然也能想到,四哥这几日来对静儿的关心也是众所周知的,待静儿病愈,无论是南宫复还是四哥向父皇请旨赐婚,父皇有一半的可能会同意,这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可父皇若是此时下旨赐婚,四哥却是不会领旨的。”独孤瑞难得有耐心的替云宇解释着,语气是这段时间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离亲王做这么多不正是为了能娶南宫小姐吗?”云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见他没有任何不悦,才继续道:“为何会不领旨?”
“呵,这才是四嫂的高明之处,”独孤瑞轻笑,“云宇你也说四哥做了这么多事,为的便是能娶到静儿,可惜了,四嫂却在此时以如此激烈的方式请旨赐婚,如今父皇即使赐婚,也是被逼无奈,而除了四哥四嫂,所有人都会认为逼父皇的是四哥,适时便会传离亲王不顾发妻身怀六甲,让其长跪‘天銮殿’外,以月复中孩儿为要挟,为他请旨求侧妃,四哥如此爱惜他的声誉,怎会让这种谣言传出?此时的他,只怕不仅不敢要静儿,还得努力做出一个心疼爱妻的模样。”
“如此离王妃却是断了离王爷的念想。”云宇不由感叹,他想起那个温婉娴雅的女子,笑起来都是柔和的模样,却能做出如此激烈之事,以肚子的孩子为要挟,明着看来似乎是要挟皇上,其实暗中却是狠狠的摆了自己的夫君一道,更还赢得所有人的同情。
“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四哥是不会再动静儿的念头了,”独孤瑞伸手撸了撸被风吹乱的衣袍,忽然话锋一转,道:“洛夜何时到?”
“最迟明晨。”
悬着的心终于有一刻的放松,洛夜明日便到,只要他在,静儿一定会没事的。
长期绷紧的神经一得到休息,有些早就该解决的事便浮上心头。
“伤她的人还是没有找到?”
独孤瑞的声音阴冷的渗人,云宇听得心底不住的冒寒气,连说话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
“说来也还真是奇怪,虽然南宫府传出的消息说静儿是遇袭重伤的,可是整个南宫府却没有一点寻找凶手的意思,”独孤瑞看一眼身形微颤的云宇,语气阴晴不明,忽的他又一次转了话题道:“霜灵儿还是没有下落?”
云宇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主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他要如何告诉主子伤南宫小姐的人是她自己,为的,是救他?
“灵儿姑娘自那晚离开京城之后便再无音讯,沈家已派出暗哨四处寻找,沈少主也在昨日离京去了秋霜阁。”
独孤瑞皱眉,越航竟选择在此时离京去秋霜阁?
再过几日便是腊月初八,武林大会即将在落霞山庄重开,越航竟连武林盟主的位置也甘愿放弃,便是为了寻找失踪的霜灵儿。
情之一字,果真是每个人都过不去的劫。
得之是运,失之是命。
“宇,送根血参送到南宫府。”
独孤瑞若往常一般吩咐道,血参性暖,虽不能修补心脉,却也是补血益气的一味珍贵药材,自从得知静儿受伤后,他每日都会派人送一根血参过去。
“诺!”
云宇如蒙大赦,匆忙离去,只怕晚了一步便会被王爷叫住再次询问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为了瞒着王爷,不让他看出一点端倪,他的神经已经高度绷紧,再受不得一点刺激,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路出马脚,说出只言片语让王爷有所怀疑,适时王爷的怒气将他们四人拆了如月复都难以平复。
独孤瑞拧着眉看着疾步离去的云宇,心底的疑惑一点点的冒出来。
静儿重伤昏迷的第二天,他曾问过阎正静儿的情况,阎正说静儿不久前曾伤过一次心脉,却没有好好调养,已是气血两亏,此次遇袭又一次令心脉受损,可谓伤的极重。
可他清楚记得静儿上一次伤到心脉是在“凤尾村”,而洛夜早已为她调养好,所谓不久前,即是他所不知道的时候。
他微微眯起桃花眼,回京前静儿一直和他在一起,回京后静儿的动向他也一直掌握着,若有他所不知道的时候便是云宇他们几人的刻意隐瞒。
遇袭,有谁会去袭击静儿?还是在南宫府,南宫淳的眼皮底下出手,而且还成功了。
南宫府除了寻找洛夜以外便无其它动静,连一点寻找刺客的意思也没有。
就连澹台夙月,独孤离也没有寻找刺客的意思。
所有的人似乎都相信静儿是遇袭重伤,可是没有任何人关心是谁下的手,不在乎刺客的下落,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一个本就是说不过去的借口,可是全所有人都选择相信。
但他独孤瑞不相信,他能感觉到他们都在瞒着他一些事,心底隐隐也有一个猜测,可是他不敢去求证,不愿去承认,所以即使他不信,也不放手去查,就这么自欺欺人的想着,或许真的只是遇袭。
他以忙碌来麻痹自己,将所有的烦躁,怒气都宣泄在那些贪官污吏,死囚重犯身上。
这段时间的他,犹如来自地府的修罗,让所有人都退避三尺,不敢靠近。
可现在他觉得他撑不下去了,他需要问个明白,独孤瑞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再过几日,待洛夜治好了静儿,他便去找她将所有事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