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独孤离凤眸微凛,也不待文妃有所反应,已是拉着“南宫静”一掌推开了“景辰殿”的大门。
守在殿门前的禁卫军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拉着“南宫静”进ru殿中。
殿中灯火谲然摇曳,使得满殿光线有些飘忽迷离,层层翻飞的明黄锦缎后那张龙床上,隐隐可以看见躺着一人,太医们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浓浓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大殿中。
“父皇……”
独孤离放开“南宫静”的手,踉跄了几步上前却又忽的停下脚步,声音轻的似乎怕惊着床上那人。
“离亲王……”已有内侍上前将他扶住,“皇上刚刚醒过一会儿,现在又睡了过去,太医们正在研究药方,还请离亲王不要太过忧心。”
独孤离瞥一眼身边的内侍,原本温和的凤眸冷峻慑人,“德明呢?”
那内侍手一缩,“明公公被皇上派出宫办事了,一时半会儿还未回来。”
独孤离闻言眸光忽的变得森冽阴鸷,骇人的煞气席卷整个“景辰殿”,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栗,就连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皇后和文妃也被他那满身的戾气所骇住,只见他往太医堆里轻轻一瞥,厉色道:“阎正,父皇现在情况如何?”
阎正抬头,却一眼看到站在独孤离身后的“南宫静”,他惶恐的眼神中慢慢溢满惊喜,皇上时昏时醒,他被召进宫中,便不曾离开,一直在为皇上研制药方。
可阎正仍然发现一些异常,皇上虽然昏迷的时候居多,可是一旦文妃娘娘靠近皇上,皇上便会醒来,眼神却是迷离的,他在南宫府替南宫静诊治时曾有幸与洛夜探讨药理,也得到他相赠的几本偏方医集,上面对这种情况有过记载,可无凭无据,而且满殿几乎都是文妃的人,他并不敢妄下结论,只怕自己判断有误而惹来是非。
而南宫静是秋若霜的徒弟,洛夜的师妹,或许会对皇上的病情会有所看法。
“王爷,臣等愚钝,暂时还未诊断出皇上为何昏迷,”感觉到独孤离的眼神越来越冷厉,深沉的压力让阎正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硬着头皮转向“南宫静”,继续道:“不过,南宫姑娘乃是秋神医的徒弟,不知姑娘可否一试?”
独孤离看向身后一直安静呆着的女子,眸中的厉色渐渐退去,温柔的目光中暗含了一丝乞求,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缓缓勾唇绽放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意。
她放轻了脚步向龙床走去,每一步看似轻盈,却又沉重紧张。
已有内侍小心撩起了床前的明黄锦缎,女子专注的打量着躺在龙床上的晋元帝,只见他眉峰紧蹙,似很不安稳,削尖的下颌轻轻绷紧,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女子将两指轻轻搭在了晋元帝的手腕上,看似在认真诊脉,心中却已有千百个念头转过。
她并不会诊脉,可晋元帝的情况主上早已告诉她,但她却有一丝不确定,刚才在殿外侯远说晋元帝于卯时陷入昏迷便一直未曾醒来,若是如此,只怕有人并未按照主上的指示行事。
静默在殿中弥漫开,每个人脸上都刻满紧张与担忧,有人是出于真心,有人是怕真相的揭露,而还有人,却是满心的复杂与纠结。
“静儿?”
时间一点点流逝,女子却仍在沉默的诊脉,独孤离终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女子一惊,缓缓回神,她收回手,对着阎正一拜,轻声询问道:“阎太医,不知皇上昏迷之时可有何异常?”
阎正有些犹豫的看一眼文妃,最后鼓足勇气道:“皇上也非完全不省人事,若是文妃娘娘靠近皇上……皇上便会稍微清醒一些,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独孤离眸光冰冷,语气森寒,让阎正不由一颤,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是皇上的神智并不清楚,目光也很迷离,可……可……文妃娘娘在皇上身边时却不让臣等靠近皇上……”
“阎正你休得胡说!”文妃的声音有些尖锐,却掩饰不下颤抖与仓惶,不复之前的珠圆玉润,“本宫一直在殿中服侍皇上,皇上本就时醒时昏,更何况刚刚皇上醒来之时却是有圣意要告知本宫,禁止你们任何人靠近以防被某些有心人偷听了去,那是皇上的旨意,与本宫何关!”
“妹妹何必紧张,这殿中并非阎太医一人,他是否胡说,这些太医内侍们都能作证,”皇后唇边溢出轻笑,声音满含讥讽,“再则,也可以让妹妹再靠近皇上看看,便知阎太医所言是否属实。”
独孤离却未理会皇后与文妃的争锋相对,他见“南宫静”时而蹙眉,时而舒缓轻笑,便知她心中已有计较。
“静儿可有眉目了?”
女子点头,若说之前她还有一丝不确定,那么听了阎正的话,她便确定了一切都在主上的算计中。
她向众人盈盈一拜,缓缓将主上所教的那些话道出:“皇后娘娘,离亲王,若静儿所猜不错,皇上应该是中了‘蘼蘿’之毒。”
“‘蘼蘿’?”独孤离蹙眉,“那是什么?”
“‘蘼蘿’乃是产于极北之地的泉底,长年吸附在冰石之上,若是让人服下,可使其昏迷不醒,可‘蘼蘿’却有一特性,荼蘼花香乃是其克星,若是有人将荼蘼花香藏于身上,便可让‘蘼蘿’的毒性被压制,让身中‘蘼蘿’之人醒过来,只是这‘蘼蘿’仍留在那人体内,即使醒来,神智也是不清的,便可,”女子顿住,噙笑看向文妃越来越苍白的脸,道:“便可让人随心所欲的控制。”
“来人,搜搜文贵妃的身上是否藏有荼蘼花香。”皇后等人皆是聪明之人,经人一解释便能将事情的前后联系起来。
“你们谁敢!”文妃看着几个向她走来的宫人怒极而笑,“本宫乃是贵妃之体,你们这些下作之人也敢随意搜本宫的身!”
“他们是不敢,”皇后沉凝双目,勾唇冷笑,“那么便让哀家亲自来搜!”
说着她便伸手向文妃抓去,岂料文妃却是忽的往后一退,轻轻避了开来,“你们以为如此本宫便是败了么?”只见她脸色阴沉,可眼眸中却有难言的快意在流动,“早在你们守在殿门之外时,本宫的人已经将皇上亲自盖上了玉玺的圣旨送了出去,如今,该是已经到了钱跃的手上了,你们若是敢对本宫不利,那么钱跃便会带着城外的五万精兵来‘清君侧’。”
“妹妹所说的五万精兵,可是霍将军麾下的神射营和骠骑营?”皇后的声音淡定沉着。
文妃目光一沉,“你如何得知?”
“呵,”皇后忽的笑开,若春风拂过,璀璨迷人眼,“瑞儿进宫求见,却被一些不长眼的人拦在了宫门外,一怒之下便到霍将军的军营那儿撒了会儿泼,谁知一不小心却打伤了正在霍将军的军营里做客的钱尚书。”
文妃脸色一白,皇后却继续笑言道:“恰好皇上今日身体不适,所有太医皆在宫中,瑞儿心怕耽误了钱尚书的病情,便命府中侍卫将钱尚书带回瑞王府医治去了,而瑞儿,如今便代替了钱尚书,暂时坐镇在霍将军的军营中。”
“你……”文妃强压下心下的不安,厉声道:“即使你们压制了钱跃那又如何,皇上的圣旨早已写下,这江山,这皇位,终是本宫的澈儿的!”
独孤离蹙眉,独孤瑞并未进宫,连他身边的探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却不想是进了霍将军的军营,他看了一眼惶恐不安却又强作镇定的文妃一眼,从皇后的神情看来,似对文妃所谓的圣旨也不以为然,难道她还留有后招?他转身对身边“南宫静”问道:“静儿,可有办法救醒父皇?”。
女子轻轻点头,主上早已将“蘼蘿”的解药配方告诉她,为的便是这一刻,只是主上下棋常常是步步杀机,他费尽心思布下这一颗棋子绝不仅仅是用来揭穿文妃的阴谋,而且主上也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将得之不易的“蘼蘿”给文妃。
她抬眸看一眼勾唇冷笑的皇后,心中猜测,她在主上布下的这一局中又起了多大的作用?
提笔,将所需药材罗列在纸上,每一笔皆写的小心翼翼,南宫静的字迹并不太好模仿,更何况她还常常冒出一些让人看不太明白的字出来,女子自是不知道那是现代的简体字,南宫静只是在消遣时才会偶尔写两个,在他人面前却是从不会写的,可独孤离不同,他看过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字,也曾哭笑不得的说过她的,女子只能尽量的模仿,却又担心被独孤离看穿。
她悄悄抬眸看向独孤离,却见他目光迷离的看着自己握笔的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十分的专注。
她脸一红,埋头继续默写这药方,直到将所有需要的药材写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递给阎正道:“阎太医看看可有何遗漏。”
阎正接过药方细细一看,随即赞道:“姑娘不愧为秋神医的徒弟。”
“若是看过没错,阎太医便尽快按着药方将药熬来。”独孤离淡淡吩咐,他看一眼胸有成竹的皇后和脸色惨白的文妃,继续道:“我们便守候在此,等待父皇醒来。”
皇后也微笑着点头,“离王爷说的不错,阎太医有没有冤枉妹妹,等皇上醒来便可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