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一场梦,花开如影一场空。
南宫静倚在竹制的廊栏边,望着满眼的皑皑白雪,不由怔然,不知不觉中,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到一年了,犹记初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对于未知的一切是那么的忐忑不安,可是一年过去,却发现自己竟适应的很好,很快熟悉了环境,适应了身份。
新年已在她被安子宴掳走时便悄然过去,初春虽至,可寒风依旧噬人,还连着下了好几场雪,眼前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压在枝桠上的积雪偶尔会随着掠过的寒风纷纷滚落,她伸手接住一片晶莹,刺骨的冰凉直透心底,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却发现握得越紧,那凉意却越甚。
“身子还未好,怎的不披上披风便跑了出来?”澹台夙月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奈和责备,身上忽然一暖,白狐毛制的皮裘已披在身上,“你如今的身子可是受不得凉。”。
看到来人,南宫静不由勾起一抹痞懒笑意,“出来的急,倒是忘了。”
见她虽然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气色却倒还好,澹台夙月便也放下心来,站在身侧同她一起看向这银装素裹的天地,只是紧蹙的眉峰陷漏了他心中的烦恼。
当初王叔命他出使晋王朝,便是想在这段时间为澹台慎于制造机会,欲传位于他,却不想独孤昭的王妃派人潜入肃慎国散布当初澹台慎于在“藏龙渊”的所作所为,他不顾亲情yu至紫瞳继承人和澹台璎珞于死地之事让他遭受所有人谴责,王叔一时也不得不暂缓传位之事。
而他部署的人早已为他做好一切准备,只要他回到肃慎国,便能名真言顺的继承王位。
可他还未回肃慎国,便收到师父的来信,静儿被掳。
他传信问了冥踪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时静儿已被秋若霜救下,却一直昏迷不醒,震怒之余是深深的心痛。
他想也没想便放弃了回肃慎国继承王位的机会,日夜兼程的赶到秋若霜的药庐,恰好她也在那时醒了过来。
如今她虽身子已无大碍,可身上的诅咒却让他们担忧不已。
秋前辈与南宫淳日日都在竹楼里翻阅书籍,希望能找到替她解除咒诅的方法,可这许多日来都是一筹莫展。
今日已是初一,他想起当初在“藏龙渊”里那个被夕后的灵魂噬体时变得十分诡异的静儿,还有她大开杀戒时的狠辣,让人看得胆战心惊,他不知若是面对那样的静儿,他该怎么办。
若是出手制住她便有可能让她受伤,他怎么可能去伤害她,更何况她如今的身子,根本受不得一点伤害。
南宫静偏首看了一眼沉默的澹台夙月,见他虽是陷入沉思,却仍不着痕迹的替她挡去了时而呼啸掠过的寒风。
感动于他的细心体贴,南宫静心中一暖,似乎每次自己遇险,他总能及时出现。
“如烟画舫”的初遇,她不慎从楼栏摔下,是他接住了她,至此他们结下不解之缘。
江城遇袭,她被霜灵儿逼得跳崖,是他及时出现奋不顾身的随她一起跳下“孤绝峰”救下她,她才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
“落霞山庄”的密室,她不仅被夕后灵魂噬体,更身中“酡颜醉”危在旦夕,他以“九转移魂”心法救她,却因“酡颜醉”差点命丧黄泉。
为无忧解蛊毒,她命悬一线,他耗费内力为她续命,那一身引以为傲的内力所剩无几,没个三两年无法恢复如初。
而如今,他本已回肃慎国,却因得知她被掳受伤之事而匆匆赶回,对本是部署许久唾手可得的王位,他拱手让人。
他总是默默的为她付出着,却从未求过回报,即使命在旦夕,他也只是抱着她说下一世绝不放手。
“夙月……”
南宫静紧了紧身上的白色狐毛皮裘,蹙拢的秀眉提示她心中的纠结,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心情有些沉闷的澹台夙月轻轻笑开,对她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的,不由自主的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满目宠溺和心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想太多,如今最重要的想办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
南宫静闻言神色一黯,除了对自己身上诅咒的担忧,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害怕。
“今日已是初一,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抬眸看向澹台夙月,如水的眸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让人心也跟着疼了起来,“夙月,我怕到时候我根本熬不住红莲业火的煎熬,变得连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我怕……我怕我会亲手杀了你,杀了二哥,杀了这儿所有人……”她看着自己白皙不染一尘的双手,梗咽道:“我更怕,你们会对我失望……”
“不会的,静儿,”澹台夙月心中一紧,下意识的箍住她的双肩,想要缓解她的不安,“你要相信秋前辈,他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你要相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会放弃你的,”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苦涩,“你也要相信无忧,无论你仍旧是那个善良可人的静儿,还是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更不可能放弃你。”
“夙月,我怕……”
南宫静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许多天来的担忧,害怕,委屈压得她好累,可她不敢表现出来,所有人都在为了她的事情而忙碌,她不想再让他们担心。
可是今天是初一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夜晚即将降临,她心中的担忧和害怕便越来越多,她不知她会承受怎样的痛苦,她也不知道她会变成怎么可怕的模样。
终是在夙月面前,她压抑不住哭了出来,发泄着这许多天来苦苦压抑着的委屈和担忧。
澹台夙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搂着她,仍由她在他怀中大哭,灼人的眼泪渐渐浸湿厚实的衣衫,烫的他胸口生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渐渐没有声音,澹台夙月低头一看,却发现南宫静竟是体力不支抽噎着晕了过去,他不由无奈的摇头,这丫头总是没有让他省心的时候。
小心的将她抱入房中,澹台夙月蹙眉看着睡得极不安稳的南宫静,窗外天色已沉,她身上的诅咒只怕就要开始了。
轻轻的替她合上房门,毫不意外的看到守在门外的南宫淳,看他阴沉的脸色便知他定是看到了刚才静儿大哭的一幕。
“她睡着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澹台夙月轻声道,“你们想到办法没?”
南宫淳脸色又沉了几分,“秋前辈还在竹楼翻阅书籍。”
答案显而易见,澹台夙月心一沉,夜色已降临,今晚的静儿注定要受折磨了。
见澹台夙月担忧的神色中有难掩的疲惫,南宫淳有些不忍,他当初了为了救静儿耗费了太多内力,如今还未恢复,得知静儿出事又日夜兼程的赶到,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你先去歇会儿,我来守着就行了。”
澹台夙月却摇头,“你认为我会睡得着?只有看着她平安度过今晚,我才能放心。”
见状南宫淳也不再劝,他的心情又何尝不是这样,担心静儿会熬不过去,只有在这儿守着,看到她平安度过,他才能放下心。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和紧张,云岚几人也已来到竹屋外守着。
房中仍是一片漆黑寂静,看不出任何端倪,南宫淳几人却一点也不敢放松,额间早已渗出冷汗,可见心中有多紧张。
房中慢慢传来絮絮碎碎的呻/吟,众人心中一惊,南宫淳与澹台夙月对视一眼,正准备劈门进去,却见眼前一花,还未有人反应过来,澹台夙月便已飞了出去。
“夙月……”
南宫淳大叫,欺身上前堪堪拦住那只已抵在澹台夙月胸口处的手,晶莹白皙的手指蜷曲成爪,指尖泛着幽碧的绿光,顺着手往上看去,南宫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所熟悉的静儿,依旧苍白的脸色,却有幽光萦绕,唇角勾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却让人寒意便起。
忽然她手腕一翻,竟已挣月兑他的钳制,目光一凛,她竟再次向地上早已昏过去的澹台夙月出手,南宫淳一惊,只得再次钳住她的手腕。
连番两次被阻,南宫静似乎很不耐,她琉璃目微眯,放弃昏死过去的澹台夙月,改而攻向南宫淳。
她招招狠戾,似非要置他于死地般,出手毫不留情,南宫淳却因顾忌着她的身子,也不敢用内力,只能见招拆招。
而云岚四人看着缠斗一处的两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而伤到南宫静。
南宫淳渐渐竟觉有些不支,身上已有好几处挂彩,他一个翻腕搁开了南宫静的又一次攻击,却发现她极其灵巧的一个转身,眨眼手已伸至胸口。
尖锐的疼痛传来,幸而云岚即使将他拉离,不然他不知自己胸腔中那颗心是否还在原地跳动。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静,她已开始攻击云宇,招招狠辣让人心惊。
“静儿……”他惊呼,想要唤醒她,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似暗夜修罗,笼罩在一片碧绿幽光中,每一次出招都是为直取人的心脏。
“云徵云翔,你们去帮云宇,但是小心不要伤着她,”见云宇也已开始受伤,南宫淳沉声吩咐道,“云岚,你快去找秋前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