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出什么事了?”落音有些吃惊的问。池净那不食烟火的气息,加上惊人的容貌与强大的背景,总让她觉得那个人是完美而又无敌的存在,就算知道他身体不健康,却总是会下意识的忽略这一点,难道是生病了?
张伯见了落音的反应,面容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安慰她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蹋上已经躺了五六日了,怕是心病。”
落音恢复镇静,淡定的从银白的雪地上捡起了艳红的梅花枝来,心里慢慢咀嚼心病这两个字的意义。
住到这里第四天,师天来过一次,说是他将人如时送到,还好心的将门都从外锁了,第二日,车松就给王府的管家下了聘,什么采期定吉纳礼什么的一日就办好了,再一天就嫁了出去。
当时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要是那车松不娶,这春说可真就毁了,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无所畏惧,这几日想来,只觉那时冲动了。
就算要收拾她,也应该用软刀子,将自己置身事外择干净,而不应该那般激烈,给人留下把柄。
只时那时心底里觉得背叛了哪个深爱她的人似的,心底里莫名的有些内疚自责,但是她又不是很怪池净,也觉得与他那夜的事没有什么了不起,于是觉得自己的心理很奇怪。
她拿了花枝默默的向回走,找了圆肚的黑陶阴雕花瓶灌了水,将花枝插了进去观看一番,再拿了剪刀来稍做修剪,弄好放回案上。
张伯跟了进来,一直安静的看着落音的动作,等她插好了花不由有些诧异。这插花说起来简单,其实还是有学问的,想要插的好看不是容易的事,没想到她竟能做的这么好。
“花开了你知道折,幸福来了,为什么就不能抓住呢?何必都苦了自己?”张伯忍不住道。这些日子两人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就僵持住了?
这句话,有些醍醐灌顶的意味,让落音心内惊醒。
幸福,池净真的是她的幸福么?
她又为什么不敢抓住?
折花是因为喜欢而不是爱,所以不怕花快速凋零,说到底爱的还是自己,能与她这事相提并论么?
这几日,张伯过一两日都来看她,给她讲一些医学上的知识,很快就与他熟了起来,落音心底里对他亲近,可还是没有到说心底话的地步。她的心一向闭得紧,有什么心里话几乎不对别人说,所以认识她的人,并没有几个真正了解她的。
“火能取暖,可靠的太紧,就会灼伤了人。”落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坐在门口的方案后,拿了双层的圆肚水壶给张伯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他面前。
张伯刚端起了水杯正要吹,听到这一句,抬起头面色惊讶的看着落音:“你竟与公子说了相同的话。”
落音求解的看着张伯,池净说了什么话?
张伯笑着放下了杯子,双手置于腿面上,认真的道:“上次我问公子,你们两到底怎么了,他沉默良久,才说了‘怕受伤’三个字。我也不知说的是他自己还是说的是你。”他有些明白,公子为何能看上这个女子了,他们心思都有着相似的通透。
落音心底里一惊。
池净竟然比她还要明白。
不是她不敢爱,而是她怕受伤,所以她没有考虑过要嫁入豪门。
她害怕池净,因为他的身份太高贵,容貌太俊美,学识太过人,注定无数女人为他趋之若鹜,所以这代表了无数的麻烦与灾难,光看一个春说,就可见一斑。
春说那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有点变态的地步。说实话,那女子很聪明,也是个有心计的,原本还冷静的一个人,因为池净对她有点不一样,就自乱阵脚,歇斯底里,连做出的计谋都漏洞太多,只是人已经出了府,她不愿意一一揭开罢了。
真要嫁了池净那个万人迷,往后里,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事等着害怕麻烦的她,所以她在张伯这里暂住,说白了,不过是在逃避两人的感情。
他也说怕受伤。
他怕受什么伤?
他又能受什么伤?
难道,那日晚上,她说了什么?
那日晚上的事,她并不记得很多。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越发不安,终于再坐不住,起来向着张伯行了礼,就去池净的院子。
去的时候,秋语落书落画三人在外厅里打扫卫生,看样子池净应该已经起床了,三人一见了她都愣了,直直的看着她,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公子可醒了?”落音笑了笑,轻声问,怕是那日春说的事,吓着了别人,认为她有多凶悍狠毒,可是她也不想解释,爱误会就误会去吧。
秋语见落音态度如常,跟着笑了,点了点头:“刚醒,还未用膳。”
落音也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十多日未来他的房间,空气里的那药味似乎淡了许多。
过了外室进内室,池净一身白衣,正靠着月白色的被子微微斜在蹋头上闭着眼睛小憩,只是束了髻未带冠,柔软的发丝如同水洗一般黑亮,从背后斜了一束出来在身前,容颜如玉泛光,意韵宁静清远,带着高华圣洁的气息,远远看着就觉美的不真实。
一走进,看到池净的面容,落音吃了一惊。
十日不见,他竟是瘦了整整一圈!
原本柔和的面容立体感强烈了起来,面容线条带了一丝深邃,眼睑下有淡淡的青意,显然未睡好。
落音弯下腰细细的看,这才发现池净的睫毛纤长卷翘,极是漂亮。鼻子像小孩子的一样柔软美好,微微的向上挺着,白玉雕成一般,看了让人想咬上一口,唇也是薄厚适宜,颜色是极淡的粉色,饱满而又有光泽,像是花辨上的露珠。往日里人一见他,都被他那通身的气度风华所惊,真正的能在第一次就看清他容貌的,实在太少。
落音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冲动,正要坐下,这一动,却是被以为她要走的池净一把抓住了手。
“你不是怨恨我,不愿见我么,如今怎么又来了?”池净睁开眼来,深深的看着落音,她倒是没变多少,让他高兴,也心酸。
她倒是好着,只有他傻了一般,日日夜夜的记着那日的事情,明明不放在心上的,却是伤了神。
落音哑然的微微张开了嘴。
哪里来得怨恨?他是这样看待她的逃避么?瘦了这么多,就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么?还是因为她上次对夏言说自己生他的气?
落音笑了笑,坐在了蹋上挤了挤池净,和他靠在一张被子上:“我怨恨你,还给你做荷包?”原以为池净是多么玲珑通透的人物,原来也会像常人一样钻牛角尖。
“荷包?”池净眼睛一亮,琥珀色的眼眸有了碧玉一般的光彩,从被子里伸出左手过去,“拿来我看看。”
落音右手到袖子里模了一个荷包出来,交到了他手里。
“原不知道要放什么香料,怕与你身体冲撞了,这些日子问了张伯,才加进去的。”这是刚来的时候就做好的,但是一直没机会给。
池净翻着看了一遍,做工很是精细,绣图针脚细密整齐,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可见是用了心的。
他拿在鼻间闻了闻,笑的开心的像个孩子,声音却哑了一些:“我以为,你觉得我趁你之危,不知廉耻,失德无礼,枉读圣人书,不是君子之风,所以不想再理我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有些委屈道:“我想升你做大宫女,又怕你误会,觉得我是在施舍,又怕你想多了以为是拿自己换来的。可我说了会负责,你又不愿嫁我,哪怕我答应只有你一个人你也不愿意。想去找你又不敢,怕你要离开。”
落音吃了一惊,她那一晚,果然说了什么?他答应了她只有她一个?
这话让落音心底里的震动还是很大的!
他能接受她一夫一妻的思想,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她信他是认真考虑过,而不是信口开河的答应她。
池净若应了,便一定会用心去对待!他给她心里这样一种认定!
落音心底有了感动,再看着池净那样委屈无辜的神色,落音只觉心底的爱都泛滥了,觉得他可爱的很,只想哄着他开心一点,两人靠的近,她一激动,凑过去,就含住了他那淡粉淡粉的唇瓣!
池净的唇很软,滑滑的香香的女敕女敕的,落音忍不住多啃了几口,只觉滋味无穷。
池净一僵,正要后退,被落音强硬的搂住脖子,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欣喜的捧住落音的脸颊,试探的回吻着她。什么君子之仪,去他的君子!
落音只觉一股酥麻从脊背蹿起,浑身都软了,不觉吓了一跳。原本想着要是有感觉,可以考虑与他谈恋爱,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有感觉了!
这下吓得要离开,池净正亲的上瘾,哪里会让落音走?
“啊!”正在这时,一道尖叫从门口传了进来,落音心里一惊,慌乱间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一身水红深衣的女子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指着她就骂,“你不要脸,勾引我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