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机音乐响起,李新城低头打开包,从里面找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人名,脸上出现难得凝重,按下通话键,刚唤了声“幼安,”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但听过的年轻男人的嗓音。♀
“什么?”李新城面色骤变,“我马上过来,在我来之前,你们不要刺激她。”说完,她抬起头,语速极快地说,“肖师兄,你去西边校门口帮我喊辆出租车,幼安爬到他们小区的楼顶,要自杀。”
肖长林震惊,“怎么会?”很快,他缓过神来,“马上就去。你也快点。”头也不回的转身冲出去喊车子。
“爸,爸,”李新城转头,大声喊,“我有事要马上出去,一会有对老伯伯和老阿姨要来我们家,我答应请他们吃晚饭的,你帮我招待下。”
“知道了,晚上早点回来。”李爸爸手里拿着一把药芹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面色不大好看的女儿,不禁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警察打电话来说,幼安爬到楼顶要跳楼。”李新城匆匆丢下一句话,奔出自家院子,穿过青石弄来到六中西边的校门口,见到肖长林站在一辆出租车旁,看她来,他忙打开后车门,“新城,”
“肖师兄,跟师傅说去玉泉新村。”李新城弯腰坐进车子,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她赶紧逃出来接,“嗯,嗯,我知道的,我已经坐到出租车上了,”
肖长林关上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师傅,玉泉新村,请快点,我们要去救命。”
“救命?小伙子开玩笑吧。”司机师傅发动,顺着车流缓缓前进。
“不是的,师傅,我们的一个朋友出事了,请你快点。”看看车外堵得动都不动的车流,肖长林神情焦虑,恨不得开车的人是他,一路踩着油门闯红灯过去。
“小伙子,事情再急也不能闯红灯,小时候学堂里老师没教过你,红灯不能乱闯,到时害得不仅是自己的命,还害别人的命……”司机师傅趁红灯的功夫,发挥口才教训催着他闯红灯赶路的肖长林。♀
李新城握紧手机,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曹幼安是她转到六中以后的同桌,性子说是善良温柔,实际是懦弱自卑。
养成那种性子,也不能怪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父母眼中只有她在外头跟人鬼混的堂哥曹国章。
一开始,年纪小受到欺负了,她还会跑去父母面前告状。次数多了,曹幼安发现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堂哥曹国章倒打一耙,渐渐的,她父母认为她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喜欢撒谎骗人,再加上她堂哥整日地挑拨离间,闯了祸就让她背黑锅,曹幼安沉默下来,变得好像惊弓之鸟,整日里战战兢兢,害怕祸事上身。
李新城跟她并不算熟,虽然俩人同桌了一年多,但基本跟班级里其他同学一样,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人。真正熟悉起来,反倒是进了大学,曹幼安捡到李新城忘在图书馆的东西,专门在校门口等她一个下午。
等俩人成朋友以后,李新城曾劝曹幼安搬出去,离开她脑筋搭错,把侄子看得比自家女儿还要重要的父母。曹幼安听到这话,嘴唇蠕动,眼神黯然无光,半响之后,摇头婉拒。
面对她的固执,李新城无可奈何,路是自己选的,她作为一个并不算亲近的朋友,能做的就是在曹幼安求助的时候,伸手帮她一把。
肖长林透过后视镜注视李新城,捕捉到她脸上出现的恍惚,心底不免有点担忧,他跟曹幼安不算熟,也就在大学旁边餐饮店里见过几次,每次见到她,都看见她在店里忙得团团转,感觉休息一会的时间都没。
“新城,放心吧,她一定会没事的。”不擅长做安抚人的工作,肖长林说的话有点干巴巴。
“谢谢。♀”李新城回过神,嘴角扯了扯。
她的朋友不多,曹幼安勉强算一个。从十岁那年恢复前生的记忆,李新城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变得愈加淡漠,如果没有李爸爸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相同的经历,她也许会找个地方,过离群索居的日子。
她和李爸爸对这世界没认同感,都觉得这世界不是他们原本的世界。
所以李爸爸才会无条件地纵容她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司机师傅耳朵动动,把俩人的谈话收入耳中,脚下的油门踩紧,方向盘打转,车子拐了弯,开进旁边狭窄的巷道,在里面左拐右弯,溅了身的泥浆水,从一个岔道口转出,玉泉新村进入视野内,没两分钟,出租车停到新村的入口处。
看着窗户外墙壁上玉泉新村几个大字,肖长林语无伦次地感谢,“谢谢你,师傅,谢谢您,真是太谢谢你了。”说着,他掏口袋,准备付车费。
李新城看了眼计价器,从包里翻出皮夹子,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肖师兄,我来。师傅,多的算洗车费。肖师兄,我先过去了。”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一路小跑进小区,朝声音最热闹的地方奔过去。
刚靠近,就在几个警察挺拔的身影里瞄到一不算熟的熟人,刚才打电话通知她过来的某公安分局刑警支队的队长沈俭安,李新城脚下没停,直接走过去,“沈队长,我想上楼顶。”
“李新城,你总算来了。”一看到她,沈俭安如释重负,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进大楼,坐进电梯,按到顶楼的键,“我们劝了很久,她一直都不肯说话,后来她突然说想见你。”
“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通知她父母没?”李新城眸色微冷地打断他的絮叨,“最好没通知,幼安跟她父母的关系不太好。♀”
沈俭安一听,眉头锁得更紧,苦笑道:“晚了。事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她父母,她看到她父母后,情绪突然变得非常不稳定,人也从天台里面翻到外面,威胁说要马上跳下去。”
“人总是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所欺骗。”李新城脸上露出少许的嘲讽,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沈俭安,但愿你今后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叮——”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李新城绷紧脸皮,急步冲向天台,冰冷的眸光扫过相互搀扶的中年夫妻,曹幼安的父母,忽然,她目光顿住,一个箭步冲过去,扬起胳膊,毫不留情地冲站在曹父曹母身后的男人,连甩了两记响亮的巴掌。
“死女人,你敢打我!”莫名其妙挨了两巴掌,曹国章恼羞成怒,抡起手臂要还回去,手刚抬起,就被沈俭安轻描淡写地抓住,扣上一顶大帽子,“干什么,想袭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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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你?我怎么没看见,我就看见你抡起胳膊想打她。”沈俭安颠倒黑白,心里也奇怪,李新城为什么一见到曹国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甩出两巴掌?
一听这话,曹国章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这警察队长明显就是在包庇那女人,俩人肯定是姘头,不然,他目光鄙夷地看向李新城,别看从头到脚一身光鲜,分明就是跟那死丫头一样的**。
“新城,你来了。”曹幼安抬起红肿的脸庞,死气沉沉地看着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李新城,嘴角勾起一抹惨然的微笑。
“其实你不该来,真的不该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笑又像是在哭,还有几分的解月兑和恨意。
“你知道吗?我羡慕你,又恨你。有时甚至想,为什么我不是你,为什么我没有你这样的好爸爸?我父母双全,过得日子却连孤儿院里的孤儿都不如。”
“明明你妈妈丢下你爸爸和你跟别的男人跑了,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你不在乎也就算了,连你爸爸也是,你妈妈背叛了他,他不是该恨你吗?为什么他没有恨你,反而把你当公主一样捧着。”
“后来,我知道我不该恨你了,我该恨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争气,路是我自己选的,酿出的苦酒自然也得由我一个人喝。”
“我爸妈不爱我,不相信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爱自己,我有你,新城,我有你相信我。我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你也会相信我。”
李新城不说话,默默凝望着她,认真聆听着从曹幼安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心口变得好酸好酸。
“幼安,妈没有不相信你!”曹母突然尖声大叫,放开曹父,扑过去想要拉女儿进天台里面,她刚有动作,就听到曹幼安发疯地怒吼,“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马上跳下去。”
“幼安,你不要跳,我不过去,我不过去。”曹母失魂落魄地停在原地,眼眶红肿地望着明显被人暴打过一顿的女儿,无尽的悔意不断地吞噬她的心脏、
“你相信我,哈哈,”曹幼安疯狂大笑,一把扯开裹在外面的外套,露出布满淤青的脖颈处,指着大声责问,“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都是你的好侄子留下的,哈哈……”
曹母惊呆,下意识地回头看曹国章,脑子里想起女儿曾经的哭诉,是她不相信,认为女儿在撒谎骗人,曹国章是她堂哥,做哥哥的怎么会侮辱妹妹?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畜生?”她愤怒地扑到曹国章身上,揪住他的外套,撕咬踢打起来,“畜生,是你毁了我女儿。我哪点对不起你!”
“不是我做的,死老太婆,放开我,”
没想到曹幼安敢当众揭穿,曹国章心地慌乱,胳膊一挡,推开发狂的曹母,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把她踢得两眼直冒金星,曹父连忙上前扶住她,不想被她反手一巴掌,双目通红地骂道:“是你,都是你,是你一天到晚说他是你们曹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要我把什么好的都留给他……现在好,他把你女儿都糟蹋了,把你女儿逼得要跳楼,你还有什么脸当人老子,我看我们一家三口都不要活了,今天一块在这儿跳下去,”
忽然,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双眼死死盯着她当亲生儿子当祖宗供着的曹国章,猛地窜起来,使出吃女乃的劲拖着他冲到天台的边沿,“你糟蹋了我家幼安,我要你以命偿命,”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死老太婆,想死不要拖着我一块,”曹国章惊慌失措,拼命挣扎,他动得越厉害,曹母揪住他的力道越强,俩人在天台的边沿纠缠厮打,一个不留神就会从上面摔下去。
“还不快救人。”沈俭安见势不妙,厉声呵斥天台上的人上前救援。
倍受打击的曹父呆呆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很奇怪。
曹幼安满脸冷笑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二十多年她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父爱母爱吗?
一声凄厉惨叫突然响起,所有人目光停住,就看见曹母的手指在扭打中戳进曹国章的眼眶,剧痛之下,他胡乱挥动双手,把跟他纠缠在一起的曹母推下天台,曹父惊叫着冲上去,只来得及抓住曹母的衣袖,眼睁睁看着妻子从半空中坠落。
“妈——”曹幼安心神慌乱地大叫一声。
李新城抓住时机,速度极快地飞身上前,抓住她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送到天台里面,等待在旁边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把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曹幼安带离天台,乘电梯,上急救车,转去医院。
没几分钟,原本热闹的天台再度冷冷清清,李新城没有跟着去医院,只是把公文袋给了肖长林,让他跟着去办住院手续。
曹幼安这个朋友,李新城眼神淡漠,今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我说公主,你的身手越来越让人惊艳了!”
身后,传来沈俭安的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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