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比试结束后的更衣室。卸下骑士防具坐在长凳上的米诺尔,面前站着急急从观众席上赶来的莉可。莉可凑近春虎,差点就要和他碰到了。在更衣室里的只有米诺尔和赛特。雪弗莱也跟在莉可身后,过来看望米诺尔。
“什么主意……你在说什么?”
“当然就是刚才的比试吧!?以肉身和役魔对战什么的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想法。要是受了伤你打算怎么办?”
“所以不就换上了这身装备么。”
“一时之计!而且,对手还是‘精英役魔’哦!弄不好你现在早就死了!”
莉可满脸通红断言,完全不给米诺尔辩解的时间。坐在长凳上的米诺尔,眉毛拧起来,闭上了嘴巴。其实,刚刚才被打个落花流水,也没有能反驳的气势。
说是当然也是当然,比试以米诺尔的惨败收场。
只是本来,芙罗拉的役魔、飞皇和白辉,无论是速度还是技巧,都不是米诺尔可以匹敌的对手。由教会量产的新世代——即白辉骑士,作为默认配置,拥有高手级别的徒手格斗技。而且,在这之上,飞皇,那匹太阳神驹更是神殿骑士专属座驾,拥有比普通的冲锋更为可怕地技炫目冲锋以及短暂灵体化的物理免疫天赋身化流光。
不用说,要活用这些能力,施术者的制御非常重要。因为一直在操纵着两只役魔,芙罗拉对于“役魔”的操纵已经非常熟练。刚开始的时候表现得似乎连个人类都打不过一样,然而不久似乎像是改变想法、又或是觉得太无聊,手下渐渐不再留情,压倒了米诺尔两人。当然开始时只是用刀背应对,后来就灵巧地活用刀尖拨引米诺尔,时而摔之时而压之时而抛之,为所欲为。
比试开始时还摒息观战的观众席上,到最后已经嘲讽嘻笑不绝。只是,笑得最为肆无忌惮的就是唐吉坷德……。
“为什么就不能再认真点应付呢!?虽然我不想重复芙罗拉的话,但是和自己的役魔组对,挥着木刀作战什么的,我只能认为你在搞笑!”
“我、我觉得我已经以自己的方式认真地战斗了。”
“你说刚才那场比试有哪里是认真的!被人笑成那样,被人看扁……你就不觉得不甘的吗!?”
似乎相当无法接受,莉可红着脸怒吼。然而,米诺尔在时而反省时而反驳的同时,更感到一丝疑惑。莉可为“什么”这么生气,米诺尔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而且,莉可虽然骂道“不觉得不甘的吗”,米诺尔在输了比试的现在,也没有感到多少不甘。至少,并没有昨天的讲课结束之后的那种月兑力感和虚无感。
这绝不是不认输或者硬撑。不止如此,感觉如同第一次抓到窍门似的,有着奇妙的充实感。而现在,如此轻轻松松就认输的米诺尔惮度,终于将莉可的焦躁完全刺激起来……然而不成器的役魔,并没能察觉出主人心中如此微妙的变化。
“……咪咪、诺儿大人……”
赛特在米诺尔身后,轻轻拉扯主人的衫尾。
“……如此是否相相相、相宜?甘受如此张狂之口吻?”
“咻。笨蛋。……昨天就跟你说过了吧?那家伙是狮鹫家的大总管,而且现在她还是我哥哥派来的监护人哦。”
“……然然、然而……”
赛特稚气的脸上,比起米诺尔显得非常不甘。只是似乎这里面输了比试的不甘,和任由莉可发火的不甘,两者皆有。
当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莉可无言地紧紧盯住赛特。有如魔法中死亡凝视一般的眼神,连赛特的都不禁“呜”地闭上嘴巴。
昨天赛特已经听过莉可的事情了。对米诺尔以外的人便态度骤变的赛特,似乎还对于莉可是米诺尔的监护人一事还是清楚明白的。
然而,即使如此似乎还是要庇护主人,
“……方、方才比试中米诺尔大人落于人后,皆因那那、那笑脸冒牌魔法师所备之刀剑……非因米、米诺尔大人……!”
“木剑?”
听到赛特的辩解,莉可像是责问地说。接着,一直双手抱胸沉默着的雪弗莱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低喃道“那个啊”。
“确实也是,那个是的确有点可惜。米诺尔,你被人盯上了吧?”
“慢、慢着。那就是什么意思?”
“莉可没有察觉么?那是比试快结束的时候。有一刻白色的那个役魔因为已经形成惯性而松懈、攻击变得单调起来。那时这个家伙一边忙着防守,一边一点点地开始计算距离。那是打算躲过大刀的一击,趁机欺近敌方胸月复吧。”
听着雪弗莱的解说,米诺尔身后的赛特不停嗯嗯地用力点头。米诺尔不快地转过头。
事实上,那一刻米诺尔正打算反过来利用武器的长度差,缩短距离。然后,将白辉的一击向上拨起卸开,一气冲入敌方胸月复,到这里都成功了。
然而,正当米诺尔使尽浑身力量贯注一击的时候,挥下的木刀遭空中突然断折。在刀身的中段——而且还是从内侧开始破裂。
“……不是撞到对手的装甲上折断了吧?”
“嗯~……我也因为太投入没有留意,不过老师似乎说过‘施过法’的。大概是之前受到的冲击积累起来,是这样吧。算了,那就表明对方的攻击就是这么厉害,我只是由头到尾受到压制。”
“非非、非也。定是那冒冒、冒牌魔法师之手脚!”
“冒牌……好了,突然折断的时候,我也心想,这个蹩脚讲师。只是,不走运也不是一次半次的事情了。”
米诺尔苦笑着安慰生气的式神。
然而,不意看向莉可,便发觉青梅竹马的表情比刚才更为阴沉。
莉可声音,
“……真是黄到家了。”
“诶?什、什么黄了?”
“我不知道唐吉坷德老师施过什么法术了。然而说白了,那无非就是为了让木剑能承受‘白辉’的攻击而加以强化吧?”
“啊啊。是这么说了……那有怎样了?”
“什么那又怎样!?连经魔法强化过的木刀都被一刀两断的比试,你竟然以肉身投入其中?你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如何!”
莉可的怒吼,听起来比刚刚冲进更衣室的时候更为激昂。米诺尔吃惊地抬头看向莉可,然而她却看也不看米诺尔。
秀丽的侧脸,被焦躁和焦躁之外的某种感情扭曲,
“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给我有点限度。你那个样子也算是狮鹫家的人?役魔可是危险的东西哦!就算再笨,也有笨蛋的方法,稍微再考虑清楚点在行动!”
语尾,如同喷发出什么似的。
这种语气,米诺尔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那也是‘命令’吗,主子大人?”
“什!?”
“又让你蒙羞真是对不起了。可是很不巧,这就是我的作风。看不顺眼的话,就回家什么的如何。”
米诺尔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嘴唇别开了脸。莉可双眼圆睁,连眼角也似乎快要裂开,只是呆立当地,双肩抽搐。
盯紧米诺尔的双眸中,微微渗出一点失控的感情。
然后,以全身的意志力,强行把感情抑制下去,
“……你认为那种做法能行得通的话,你就放手做去看看啊……”
莉可说完,扎起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转身背对着米诺尔众人“噔噔噔”跑出出了更衣室。
“……米、米诺尔大人……”
赛特不知如何是好地仰头看着米诺尔。虽然刚才还强硬地畅所欲言,面对莉可目的盛怒终于也狼狈起来。米诺尔满脸阴沉,无视役魔。
雪弗莱稍微叹了一口气,
“……那家伙,其实是在担心你啊。”
膨胀的感情,立刻萎缩下来。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
如此回答的米诺尔,声音中刚才那似是抓到敲门的充实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入塾第二天终于结束。面对担心着自己的役魔和损友,米诺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正在这个时分,变化已经开始。
在米诺尔他们无法察觉的地方。以出人意料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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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
因为昨天滚打出来的一身伤痕,米诺尔再次以贴满一身绷带的打扮走进教室,立刻就感受的一股微妙的违和感。虽然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总之就是觉得和昨天有点不同。
甚至乎,连违和感的原因都还搞不清楚。可能只是错觉。米诺尔压抑着内心的不解,穿过了讲台的前面。
莉可已经在固定的位置上坐着。米诺尔进来的时候,有一瞬看向了他,然而立刻就把脸别向窗外。昨天才大吵一场。虽然早有预料,米诺尔还是大清早就感到了一丝沉重。
阿斯特艾朗今天还是要继续呆在异空间搞研究,米诺尔再次做到和昨天同一个座位上。
但愿至少今天能无事结束一天课程。正当米诺尔在心中如此祈愿的时候。
“——早、早上好,米诺尔同学。”
“诶?啊啊,早上好……”
接近已经在座位上坐下来的米诺尔的,是三名结组的女生。
虽然同在一班,脸容还有印象,但是既不知道名字,也没有打过招呼。米诺尔稍为吃惊,定定看着三人的脸庞。
“那个,现在,稍为打扰一下可以么?”
“……啊啊。可以……怎、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啊也不是啦。虽然也没什么事啦……”
其中一人忸忸怩怩地说道。说话人身后,余下两人用手肘抵着她说快点快点。米诺尔渐渐混乱起来。
莫非是新的欺负方式?虽然入学已是第三天,看来似乎同学们终于开始真正的行动起来了。你真是好烦人,要是说出这样伤人的谩骂怎么办——正当米诺尔担心起来的时候,
“昨、昨天的比试好精彩呢。伤势,没事吧?”
“诶?啊、啊啊。谢谢。那点伤,没什么的。”
“太好了。可是,我吓了一跳呢。竟然用木剑和役魔交手,连想都没有想过呢。”
“这、这样啊……确实也是。”
米诺尔干涩地回答。于是,连一直在后面干等着的两人,都突然挺身出来。
“而且对手还是芙罗拉的精英役魔吧?很厉害吧,那场比试!”
“就是!不害怕么么?莫非说狮鹫门家,还有役魔和施术者一同作战的战法么?”
“谁、谁知道呢?我想……没有吧。”
“那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为什么啊……我不会用魔法和战技啊。也不知道怎样操纵役魔作战……所以至少,直接帮忙——这样。”
“不会吧!?于是就?”
“真是不敢相信!”
三名女生肩膀互相靠近,小声尖叫着。直到现在还是搞不明白状况的米诺尔,如同吃了一枪的鸽子似的露出呆呆的表情。
如是接下来,两名在远处观察的男生,走过来和三名女生打招呼,借势接近米诺尔的座位。
虽然带着几分生硬,他们都对米诺尔笑说,
“……哟。昨天你受难了吧,不愧是狮鹫门家。没能逃掉呢。”
“就是。要是我的话就绝对装傻逃掉了。你看啊对手可是,那个芙罗拉哦!”
和若无其事的女生不同,两名男生似乎还因为昨天、前天都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感到有点过意不去。然而,虽然多少带点害羞,却还是对米诺尔表露出率直的好意和好奇,向米诺尔搭话。米诺尔打心底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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