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区商业市场,那名男子坐在旅馆里。
两脚大大叉开,仰天坐在座位上。因为正处下班高峰期,本来旅馆内就已经很拥挤,然而男子两旁的座位自不必说,连半径一米内都空无一人。即使有人在远处不时偷偷送去视线,他们却也绝不接近。那是一名让人希望尽可能避而远之的男子。
异常地不祥。
年纪在二十岁前后。身材瘦削。半张脸被猎奇的人偶面具遮住,下巴几乎要突出成锐角。染成银色的头发剪的短短,右眼戴着镀膜太阳镜。耳朵上戴着好几个耳环。带着灰色的斗篷,露出胸口上闪闪发光的饰物。带着银扣的皮带,衬着缠有银链的牛仔裤。脚穿擦得锃亮的长筒皮靴。
男子的嘴唇上,刻画着似乎在嘲笑全世界一般的冷笑。虽不发一言,却全身透出傲岸不羁的气息。
而最为不吉的,则是露出的半额头上的纹身。男子的额头上,纹着如刀伤一般的×形纹身。
突然,从男子的夹克中,传出吵闹的呼喊。男子稍稍皱眉,取出通讯水晶。手指意外地给细长给人纤细的印象,每根手指上却都戴着闪闪发亮的指环。
男子将通讯水晶放在耳畔,啧地打了一下响舌。
“……竟然要加班啊。”
迅速乘上一只路过的大型公共狮鹫飞艇。
之后不久,狮鹫即到达第四区。
男子以轻快的动作,从座位上站起。接着,推开有秩序地下车的乘客,强行却又悠然地走下关所月台。连无言地投来的非难目光,在触及男子之前便已蒸发四散。
沉沉西斜的夕阳在镀膜镜片上反射。
一瞬间,男子的半边脸庞,如火焰般、如冰晶般,泛起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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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突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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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不错。再加把劲!”
响应芙洛拉的打气声,全班同学都发出了“噢!”一声响亮的回应。不用说米诺尔也一样。米诺尔脚旁,赛特正端着“月光”,喘着粗气摆好了架势。
这是神圣学院旧校舍的一角。米诺尔班上的学生们都聚集在连接人行道和写字楼大堂、铺满地砖、像是个小广场一般的一片空地上。升级考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疑似瘟疫在小广场的中央一带发生。魔力极度偏像死气,如同比重大的瓦斯一般——然而却绝不扩散——在地砖上沉淀下来。
到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再将之称为魔力,而该叫瘴气了。像是燃起了一堆看不见的篝火一般,即使离开一段距离仍然让人有一种焚身似火的错觉。虽说没有物理性的伤害,然而人体所受到的灵的伤害、还有对心的影响力,都不可轻视。
瘴气驱除的程序须得按情况逐一制定,然而基本的流程却是不变的。首先须以结界隔离死气,抑制其对周边的损害。在此之上,则须分析魔力的偏向,或加以引导修正,或以更为强大的魔力镇压,使其“消散”。
米诺尔的班级分成两队,一队为隔离死气而张开结界,另一队则为修正偏向而施放必要的咒术。
前者有芙洛拉和米诺尔、后者则有莉可和科里,还有一向不与人交流的蓝格尔。雪弗莱和朱利安远离同学,在监考讲师们的一旁,焦躁地看着考试进行。
“呜呜~……我已经、快要吐了……”
“振作起来,科里!深呼吸——啊不行这样反而把瘴气吸进去了么?总之,再坚持一会!”
“米米、米诺尔大人!此此、此处看来仍须向赛特下令突击——!”
“不行!不是要打散,是要取回平衡哦!大家都在合力,别自己一个乱冲!”
米诺尔一面鼓励脸色苍白的科里,另一方面又要劝阻焦躁的赛特。米诺尔因此忙的手忙脚乱,只是忙乱的却不止他一个。学生全体都因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瘟疫而悬起来心来。
“大家冷静!结界的运作正常。花点时间也没所谓,要确实地修正魔力的偏向。到现在为止驱魔都在顺利地进行着。没问题!”
瘟疫中,越是长久接触死气的人,越是容易受到影响。在瘴气侵袭下还能保持冷静就已经相当困难了。实力仅次于雪弗莱的芙洛拉能够轻松维持结界,若非如她这般能力上游刃有余,也无法长时间直面瘟疫的同时还保持着结界。
“你没事吧,蓝格尔?你曾经在瘟疫里面负过伤吧?”
芙洛拉带头维持的结界,一边体贴地观察身边的蓝格尔的状况。
蓝格尔的脸色很差。
然而,视线却笔直地凝视着瘟疫。他的表情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好得很。”
他应道,大咧咧地微笑了一下。
“没问题。压制很完美。还能玩上好一阵。”
芙洛拉把蓝格尔的话理解为“能压制住结界”。因此笑着打趣说:“正在压制死气的是我才对吧。”
维持结界的小队,包围着瘟疫排成圆圈。各人在自身周围张开结界,由芙洛拉将之连结为一个完整的结界。
另一方面,修正偏向、实际上进行驱魔的小队,则走进结界内部对瘟疫施放魔力。既有使用家传符文,诵念净化术的,也有刻画魔阵的。各自以最擅长的方法,进行着瘟疫的驱除。
话虽如此,米诺尔却不一样。宝具八首锡杖,并没有如期地获准带入考试。阿斯特也没有现身指导,现在米诺尔人不停地划着快速净化魔阵。
驱除死气的魔法有各种作法,其中刻画净化魔阵则是最为简易的方法。由熟练者使出可以快速发挥威力而又不必消耗过多魔力。不用说,米诺尔正是因为没有阿斯特帮忙才在这里使用而已。
然而,和张开结界的小队相比,进行修正的小队,似乎显得群龙无首。
“米诺尔,你那边出力太大了!就叫你收敛一点。”
“喂——米诺尔,这次又太弱了!给我稳定住出力啊!”
“搞什么嘛,科里,这不都歪了么!看不到眼前的瘟疫么!”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啊?乃们该不是把别人和自己的失误都算到我头上了吧!?”
米诺尔的灵能确实强大,但是却不擅长将灵能转化为魔力。损失太多,魔力不稳定。消耗虽然剧烈,然而相对应的效果却并不显著。只是,因为在灵能方面还算充裕,所以还算能挺住。
在远处观望的莉可,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
“阵法画得太不成样子了!净化魔阵,是这样的!角度,要这样!”
“就算结给我看也看不到啊!再说,净化魔阵之类的我还知道啦!”
“米米米、没呢人大人。如、如是,如是阵法——!”
“连赛特都会刻画啊!?我说别漂在我面前啊!碍事!我看不到了!”
“……好难受。头疼。快要死了……”
正在米诺尔对着莉可和赛特怒吼道时候,身边的科里终于晕倒了。结界在目前似乎还能维持,可是死气驱除看来得拖上一段时间了。
“啧……老师?我可以压制自己的魔力。所以也让我参加吧。拜托您了!”
似乎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下去了,朱利安对监考讲师请求。讲师们一边掩盖着苦笑道表情,一边互相打着颜色。
负责朱利安的班级得吉柯德,因为另有任务而不在现场。只是,毕竟考试内容涉及相当的危险,这次的实战考试中,有三名实战讲师一同担任监考。其中一名虽然年事已高,却是个有经验的前驱魔官。
这位高龄的前驱魔官说道,
“死气的驱除中,团队合作极为重要。然而,要是惯于依靠他人的力量,本人将没有成长的空间。在没有你参与的情况下能完成驱除也好,不能也罢,在现在这个时刻看清自己的力量,这一点也是这次考试的重要意义。”
相当正道的说法,这是对朱利安滇醒。朱利安一副牙痒痒的表情,然而面对正论却也无法提出反驳。
只是,老讲师却很快又露出笑容,
“……话虽如此,让你们完成瘟疫的驱散也并非此行的目的。似乎现在快到关键时刻了。”
说着,看着手表确认时间。
日渐西斜,周围的街灯逐一点亮。黄昏时分被称为“血色时刻”、“大祸时”,即灾祸发生的时间。死气的活性化,也是在这个时间带。如果在继续拖延考试,说不定会引发难以估量的事态。
然而,正在老讲师将要给予朱利安参加考试的许可之前,他的通讯水晶传来消息。看到消息的老讲师,吃惊地接听。
“院长?到底发生何事呢?——是。这边的考试尚在中途——是。”
电话似乎是邓布利多院长打来的。其他两名监考,一副好奇的表情,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
正在这时。
“……诶?喂,是不是有点怪?”
“奇、奇怪了。这……死气是不是变强了!?”
俄顷塾生开始骚动起来。朱利安也一惊,注意力转回瘟疫上。
塾生包围之下的基础阶疑似瘟疫,灵压突然开始升高。本来如瓦斯一般的外表,转瞬开始表现出了质感。
终于,
啪一声,
瘟疫正下方的地砖开裂。
“——啧!各位、加强结界!修正班提升出力!要阻止瘟疫的扩大哦!”
察觉到异变的芙洛拉,立刻发声喊道。她的声音和刚才相比也多了几分紧迫感。学员尽皆色变。然后——果然不愧是圣徒会的学生——立刻相应芙洛拉的指示,全力应付瘟疫的驱散。
学员们释放出的魔力总量在增加。
然而,却不起作用。灵灾的灵压呈飞跃式上升。
“老师!?”
朱利安惊慌失措地转向老师们。然而这时三名监考已经一脸无比严肃的表情跑到学生们的身边。
一面一鼓作气地提升魔力,
“结界班维持现状!修正班退出结界外。——芙洛拉!还能坚持一分钟么?”
“是、是!”
“好。派一个人过去支持结界!各位,保持冷静迅速行动!”
老讲师充满迫力的严峻声音,却让听者冷静,给人以安心感。
讲师中的一人在与芙洛拉相对的位置上,加入到结界圈中去。结界的强度立刻倍增。接着,老讲师和余下的一名讲师代替慌张跑出结界的米诺尔和科里一行,跳进结界。
“——凡世种种、尽在掌握,惟愿艾尔拉斯之光辉常在,照耀降此邪灵恶灵!”
净化术,外加光明圣言。这就是圣堂封禁。伴随着裂帛般的气势,向瘟疫注入了与学生不可同日而语的咒力。
持续膨胀的瘟疫,在冲击下外形开始歪扭起来。结成网状的咒力,将死气紧缚起来。
在咒术紧缚之下的瘟疫,发起剧烈的挣扎。瘟疫散发的瘴气,即使在束缚之下仍极尽浓厚。然而仍无法冲破老讲师两人的咒缚。瘟疫的扩大受到了控制。
老讲师向退避到结界外的学生们瞥了一眼,
“科里!联系教会骑士团的紧急呼叫中心!还有——米诺尔联系学校。说明状况,要求增援!”
“啊、是!”
“说学校……到、到底告诉谁好!?”
科里慌失失地掏出通讯水晶,旁边的米诺尔在突发事态之下狼狈不堪地反问回去。
老讲师一瞬间浮现出为人选而忧虑的表情,然而,
“——堂吉柯德说不定已经回到学校。只要他在……”
正当他说到这里,学生中突然响起了惨叫。
令人惊讶的是发出惨叫的是芙洛拉。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地维持着结界,
“蓝格尔!?振作!”
芙洛拉身旁,参加结界班的蓝格尔跪倒地上。
脸色苍白。似乎正全力在忍耐着什么,双肩在剧烈。右手按太阳、左手撑着地面,咬紧牙关的嘴里,漏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声。
“蓝格尔!?”
朱利安睁大双眼,跑向蓝格尔。
科里慌忙叫道“米诺尔!?”想要阻止他,然而看到倒下的蓝格尔,没呢人却似乎充耳不闻。另一边,加入结界维持的讲师,大声喝道:“芙洛拉,集中精神!”。即便是芙洛拉,也失去了平静。接着,她的动摇传染到了其他学生身上,结界的平衡开始崩坏。
正在这时,朱利安跑到蹲着的蓝格尔身边,
“蓝格尔!莫非你——!?”
“……别碰我。”
面对脸色大变的朱利安,蓝格尔低声答道。
“……还撑得住……不过,到极限了……别碰我……”
蓝格尔的声音含糊,充满了痛苦。然而,却并慌。即使到了这样的关头,仍然保持着冷静。
只是,话虽如此却绝不能掉以轻心。朱利安连扶持蓝格尔都办不到,愤恨地咬紧嘴唇。
这时,
“米、米诺尔大人!”
赛特呼喊着阻挡在米诺尔面前。
下一瞬间,瘟疫所喷发的瘴气吹袭而来。学生们一起发出了惨叫,
“咕呜!?”
蓝格尔也剧烈地起来。
与此同时,结界终于崩坏。在小广场上,瘴气喷涌而出。
“咕!?”
老讲师和另一名讲师全力制住瘟疫。进行结界维持的讲师,放弃再度张起结界,急急对两人展开支援。瘟疫虽然尚在咒缚之下,灵压却再次上升。
裂纹在地砖上渐渐蔓延。噼啪一声,地砖被从下方冲碎,露出黑黝黝的大地。而且那泥土如同溶岩般,咕突咕突地涌出来。现在的瘟疫,严密地说应该是中阶了。
“畜生!”
米诺尔脸色发青地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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