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冰冷的世界中,唯一的光热就是爸爸给予的笑脸。
就算自己受到伤害,苦痛,爸爸却总是对玲,持续笑脸相对。
不管是玩具还是图书玲从没有得到过。只有爸爸耐心地教玲玩折纸游戏,一直都是将纸切开,
看啊,小玲。我又作了一个新的朋友了哟。
爸爸那纤细的手指,做出了许多东西,爸爸那温和的笑脸赋予了那些形状以生命。并不是折纸,就连玲自身的生命,也像是被爸爸的笑脸赋予了似的。
那些就是,在玲最讨厌的魔法中,唯一一个有价值的咒术。
所以——
玲将记载的祭文的都状高举,放出强大的咒力。
魔力充满整个石台的祭坛,并从后山的山顶溢出。
和咏唱的祭文相呼应,周围的灵压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让人感觉形成了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时空的错觉。
亚莎世界的主神,龙母亚莎。
掌管万物生死的神出现了。
就在这时,米诺尔确实感觉到了这些。并不是眼睛看到还是耳朵听见的原因,而是刚刚强化到可以看见元素的灵视,准确地感受到了这种存在。
降临在祭坛上的,是何种强大的力量。
是超越智慧的存在。
「朱,朱利安!这家伙是!?」
「我不知道!但,这应该是神没错——」
朱利安害怕地摇着头,询问着不寒而栗的米诺尔。如今的祭坛,被从天而降的魔力所充溢。两人的视线都定格在了祭坛之上。
玲高举的都状,就像风中舞动的绵毛一样,从少女的手中轻轻飘离。
折叠好并排摆放的和纸啪嗒啪嗒地不断蔓延,蔓延到最后,突然出现的青色火焰,一瞬将纸化为灰烬。看起来就像是注入祭坛的灵气的热量,让都状自燃了一样。
随后,
「啊。爸爸」
感动至极的玲,发出了欢喜的声音。
躺在石台上的少年,身体慢慢地扭动了起来。
米诺尔屏住呼吸,朱利安睁大眼睛。两个人看到的是,玲的父亲数年睁开的眼皮,睁开了。
「爸爸!」
听到女儿的呼喊,少年的视线慢慢地移动起来。
「玲」
少年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玲飞奔了过去,抱住了他。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玲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相对的,米诺尔的身体,也抖动了起来。朱利安的脸也变成了青色。「怎么可能」这种细微的声音,从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中发出。
这是死去的父亲,与子女的再度相会。
这种情况,本应是感动的再会才对。
但现在,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在米诺尔的全身游走。
并不是出于恐惧。也和厌恶的感觉不同。
大概是因为禁忌吧。是踏入了人类不能踏入的领域的冒渎感吧。刻在血肉上的某种东西,面对眼前的光景,激烈地敲起了警钟。
即使如此,米诺尔的眼睛也无法移开。
——这就是
失传的,魂之咒术啊。
天才,第七子萨-艾郎的——咒。
但是
「——!?」
不知道理由。但是,米诺尔还是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点违和感。
这时,一道影像般的身影浮现,是阿斯特艾郎!
米诺尔对这神出鬼没的幽灵显然还应,惊得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在看清来者是阿斯特艾郎之后,长舒口气,旋即变脸骂道,
「阿斯特艾郎,你这几天死哪去了?」
米诺尔对阿斯特艾郎很不满,要是阿斯特艾郎这几天能回应他的呼唤的话,说不定亚莎回归就能阻止,朱利安也不会——
「怎么了?我在异空间里研究上次得到的碎片,这不一有进展就来给你展示一下我的成果。」
阿斯特艾郎本来好意想要给米诺尔一个惊喜,没想到米诺尔这么对他发脾气,看来在他研究碎片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研究?先别管了,现在该怎么办?」
阿斯特艾郎的出现毫无疑问给了米诺尔无比的信心,想来过去都是他在危机的时刻巧妙的破除困境。
「咦,幽灵呀!」
在看到阿斯特的一瞬间,朱利安对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生命体吓了一跳,浑然忘了自己的状况,
「嗯,你看得到我?等等你以前不是······」
阿斯特艾郎内心的惊讶不比朱利安小,随后看到朱利安额头的∞咒印,心中了然,颔首道,
「原来如此,米诺尔将你转化成役魔,而且还是使用我传授的术式。算了,看在你资质比米诺尔高出许多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我才应该找你计较呢,老是找不到踪迹,我这个主人都快被你卖了」
米诺尔还要再数落几句,
阿斯特艾郎却是毫不放在眼里,老神在在,抬头望向天际,那里一片阴霾,充满不详的魔力。
就在之后。被妹妹拥抱的父亲,突然间强行从那细小的手腕中月兑离出来了。
泪流满面的玲,脸上浮现出了吃惊与疑惑的表情。
「爸,爸爸?」
少年用那土气色的脸对着少女。
「玲」
「什,什么?」
「还不够」
少年没有一丝犹豫,用感觉不到水气的眼球望着铃鹿。随后,用生硬却又很快的速度,伸出手腕,抓住玲。
「爸爸?」
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少年的手指已深深陷入少女的肩膀中,像不允许对方擅自逃月兑一样。
望着惊慌失措的玲,少年的手指绕过肩膀朝着颈部绕去。双手严密地束缚住被锁住喉咙的细细脖颈。
「还不够还不够哟,玲」
少年的手腕爆出青筋。手指也深深陷入少女的脖颈。
玲的脸,开始发青了。
「等,等等,爸爸!我,我会给的我会将自己的生命也献出去的,稍微等等!」
玲的抵抗十分微弱。她将自己的手放在父亲的手腕上,但却无法将其弄下。
虽然内心接受父亲的做法,但身体还是——拒绝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转瞬之间脸色开始出现了红黑色,背部也出现了抽搐。
「等等拜托了」
与痛苦的喘息一同,眼角处也流出了一滴泪水。这并不是出于欢喜。而是惊吓与苦痛还有悲伤混在而成的,孤独的泪水。
令人火大而又拿她没办法的,令人讨厌的小孩的泪水。
伤害米诺尔朋友亲人的仇敌的泪水。
「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人懂得献祭,要阻止他么?要闹出人命了?」
阿斯特艾郎认真地询问米诺尔,献祭本质是通过牺牲自己的一些或全部利益来对神表达忠诚,感激,忏悔和信赖等感情。你能够割舍的东西越多,证明你的信心越大。如果光口里说说,谁都可以,难就难在真正放弃自己的所得。现在的信徒献的是物品,一般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或表示对神的敬意。但神话时代是让教徒把整个生命,生活,你的一切献给龙神,称作“作为活着的祭品”,此乃最高境界,当然龙神也会尽可能满足你的祈求。
「——咕!?」
米诺尔紧咬嘴唇。
活该。因为那家伙朱利安变成役魔,莉可现在还神志不清。如果那家伙不来这里的话,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像以前那样享受祭祀的快乐,像以前那样度过假日,像以前那样过着今后的生活。
玲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玲,哭得不成体统。
活该,米诺尔这么想到——
「可恶!这,这个臭小鬼!」
米诺尔怒吼着,被压着趴在地上的身体,胡乱地暴动起来。头发乱舞,肩部扭动,脚刨着地面,身体粗暴地动了起来。
「我就知道——」
阿斯特艾郎叹息道,随后伸出右手和米诺尔十指相扣,
「吾之灵魂与汝同在,赐予汝开创命运之力——」
刚才缠绕在身体上的咒符,也慢慢地开始剥落。可能是艾斯特艾郎魔力的暴起,也可能是术者处于濒死的状态,咒力也减弱了。
「呜哦哦哦!」
米诺尔的喉咙,发出了老虎一般的咆哮。
尽可能地将力量注入全身,米诺尔的身体站了起来。
衣服连同咒符一起破损,皮肤也裂开了。即使如此,米诺尔仍然用双手撑在地上,任由咒符不断的切砍。
「屏住呼吸!」
传来的的是朱利安的声音。米诺尔立即屏住了呼吸。
「燃烧吧,邪符!」
朱利安也像是同样月兑离的束缚。她用那可以自由活动的右腕,对着米诺尔投掷出了火行符咒。熊熊的烈火席卷而来,将符咒连同米诺尔一同吞噬。
感受到的是抚模肌肤,吹乱头发的的气息。但是,灼烧着身体的各处,都像是响的风儿拂过一样让人感到心情愉悦。役魔的咒术是不会伤害主人的,只是将玲的咒符全部燃烧殆尽。
「——好了!」
身体仍然被火焰包裹,米诺尔就这样跳了起来,向前奔去。
祭坛里充斥的灵压,眼看着逐渐上升。毫无表情掐着自己子女脖子的父亲,以及哭泣着接受这一切的小玲。
放在少年手腕上的,玲的手,滑落了下来。
「臭小鬼!」
米诺尔叫着,朝着少年疾驰而去。
少年根本看都不看米诺尔一眼,继续掐着少女的脖颈。就像是要榨干生命的最后一丝似的。
米诺尔撞在少年的身上,将两人分离开来。
就在之前,米诺尔已凌驾了朱利安的火炎附身,身体感到一股强烈的热量。
魔力不断汇集在瞳孔,是米诺尔的真实视角。
米诺尔的视界,映出的是少年的身影。寄宿在少年体内的魔力。那都是从头上倾注下来的。少年的头顶有一根将其与天紧紧相连,非同寻常的灵气脉络。
让少年活动的就是这根灵脉。
切断它。
但,该怎么做呢?
——怎么会这样。
米诺尔瞬间扭动身体。拉着带子双手将背在身后的笈握在手中。
「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
双手将笈对着少年头顶的那根与上天紧密联系的灵脉,砸了过去。
笈中装的是艾因家秘藏的宝具。
这样的话怎么样都好。管它是事故,还是正好,或者是偶然,不管哪一个,只要能切断那条灵脉就好,能够妨害就好。
从学院以来,衰运的程度让米诺尔都感到很吃惊,都是由于格里芬的血脉和第七子的名头。
「拜托了!」
从以往开始米诺尔一直都只是厌恶着自己的血脉,厌恶被冠以第七子,而这回则是头一次,对自己的这种名堂从内心感到庆幸。
这个瞬间,祭坛被光所包裹。
自古以来魔法师们龙母亚莎被称作是高次元的存在——或者说是现象,他的力量的一部分,在人世间显现了。
令人目眩的,的魔力。在眼中显现的是神灵们的波动。
魂魄开始萎缩。
天空中闪耀的光芒,将世界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美丽的月亮挂在空中。
男子坐在宅邸的走廊处,眺望着明月。
手捧酒杯。芳香的酒气,溶入夜色之中。
「萨-艾郎大人」
宅邸内,月光无法洒到的黑暗处传来了一声疑问。
「果然,心情还是没有变吗?」
听到这个疑问,被称作萨-艾郎的男子,苦笑着喝了一口酒。
在苦笑即将随酒咽下时,他低声回了一句,啊啊。
然后,在苦笑完全在脸上消失之后,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庭院的虫音,轻柔而又淡雅地缓和了。
在黑暗中发出声音的身影,以她那幽静的目光,眺望着月光中的主君。
随后,她极其谨慎地端正了坐姿,再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等您很久了。在无数的世代、无尽的时光之前,从遥远的时代开始。因为我不仅是您的家人——也是你的役魔啊」
虫的声音,有如在生命的尽头一般,拼命地鸣叫。
响,就要结束了。
——诶?
看见了什么。
不,看见了谁。
那是在米诺尔的记忆深处,很久远久远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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