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杵着做什么?给我摇~!”张仙如边踹边吼小碧。
陈泰在树上脸色发青,瑟瑟地抱着枝干,欲哭无泪。
“你……停手,还不快停手~!”我见状也急了,顾不得身份,冲过去横腰抱住张仙如就往外拉。
想是救人心切,手下力道也大,我抱着张仙如直直的摔了出去,还未顾得喊疼。
随着陈泰的惊呼,只听得扑通一声,就见着他落入了龙跃池中。
见他在水中上下扑腾,救命声还未唤出,便又没了下去。
“不好了!”我心下暗叫,顾不得许多,放开仙如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去救小陈。
幸好,陈泰被湖水一灌人有些昏昏沉沉,我游近他,从身后揽住他的脖子,便向岸边游去。
身上的衣服浸湿后厚重异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带到岸边。
延昌宫里来了不少宫人,七手八脚的将我二人拉上岸。
我双手酸软,可心中余恨难消。眼见张仙如不安的在一旁来回踱步。想靠前问我什么,又向后缩了缩。
“张充容,你还不过来扶我。”我寒着脸向她道。
许是陈泰落水将她吓得够呛,见我唤她,她竟顺从的走了过来,伸手来扶我。见她伸手,我嘴角略过一丝诡异的笑。
我佯装伸手握她,而脚下却悄悄踩住了她的裙裾,手上一使暗劲,一拉一带,仙如身形不稳,踉跄着向池中扑去……
说是迟、那时快,便这样华丽丽的跌入了水中,“啊~!”她方一张口便吞下几口水去,双手绝望的在空中挥舞。
我硬了心肠低眼冷睨了她在水中挣扎扑腾着,岸上早已乱作一团。
忽然,一陈冷风吹来,我顺势一个激灵,缓过神来。
今日她应该也得了教训,再不救她怕是要出人命。念及此,我又再一次跳入水中,将她救上岸来。
秋水寒凉,我裹了毛毯去看张仙如。此刻她躺在地上面如死灰,不时呛出一口水来,而那面上地浓妆混着水迹糊得厉害。
“娘娘,娘娘……”延昌宫里的宫人围着仙如,哭作一团,我蹲去搭了搭张仙如的脉,淡淡向延昌宫人道:“你家娘娘没事,只是呛了水,一会儿取些热水来给她泡泡,沐浴沐浴去去寒气便好。”
“夫人,夫人饶命。”许是宫人怕我责罚,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发抖。
“你们都起来吧,今日是张充容自己不慎落水,与尔等无关,若皇上问起,自有本宫为你们担待。”我说完,上了软轿,才发觉自己一直抖得厉害,牙关打战。
“茗儿,你一会儿嘱尚食局熬了姜糖水给张充容和陈泰送来。”
“姐姐,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茗儿垮着小脸无奈道。
“哈哈哈哈。”想起张仙如刚才的样子,我憋了许久终于大笑出来。
“姐姐,你还笑~!瞧瞧自己,跟落汤鸡似的,当心染上风寒。”一旁茗儿不住的帮我搓着手,不放心道。
“没事儿!”我眯眼笑道,“今日算是给那张仙如个小小的教训,看她以后还欺负人不。”忽想到张氏一门的做派,却又再笑不出来,复敛神静默了。
回到长春殿中,茗儿伺候着,替我沐浴更衣,又取来热热的姜汤与我服下。
曾公公不放心,跑去请了凌轩来看诊。
凌太医仔细请了脉后,又写了方子命人煎药来服。
曾公公一脸惶色,心痛道:“娘娘,小祖宗!是嫌老奴的命太长么。”
我见他满眼疼惜,拉了他手挤眉弄眼撒娇道:“好公公,下次再不敢啦~!”
“唉~!”凌轩蹙了眉在一旁低叹一声。
“凌太医~!”我出声唤他,他脸色颇为不济,深睇我一眼道:“娘娘素来体寒,前些日子虽不知何故,已健旺很多,微臣还心中暗喜娘娘龙裔有望……如今这么一折腾,只恐寒气又再度入体。”
“啊!”我闻言大惊,没想到自己一时恶作剧,结果反害了自己,忙急问道:“那要如何是好……眼下……”
“眼下倒还不妨事,只求娘娘以后善加珍重,不可再任性而为。”凌轩无奈摇头,“娘娘不为别人,也为皇上想想。”
我面有愧色悻悻道:“是~!遵命~!”
“娘娘好生歇着,若是夜里觉得不妥,叫人到太医院唤臣,臣今夜当值。臣告退。”凌太医公事化地说道,我听得出他话中的责备。
我撅了嘴目送他背影离开。唉~!今日的任性倒搅得大家不得安宁了,想到张仙如狼狈之相又嗤嗤地笑了一阵,待想起张业复又深锁了眉梢。
用过晚膳,只觉得身子很乏,茗儿伺候着我更衣就寝,她替我拢了锦衾道:“没想到姐姐还习水性。”
“好多年没游了,想当年我还是校季赛的冠军呢!”我顺口答道。
“校季赛?冠军?姐姐说的茗儿怎么听不懂呢?”
见她一脸迷惑,我方觉失言,连忙回道:“我的意思是,幼时学会的。”
“姐姐家靠水么?”
“就是那个……姑姑家靠水……”唉~!好累!姑叫我好生睡觉吧。
我蒙混着遣了茗儿离开,迷迷糊糊的想着那些消失在岁月中的过往……校季赛!千年后那些现代的记忆,在这里都快退色成了老照片吧!唉,若说不寂寞,那是骗人的,幸好,这里有他。
我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只是这里为何要有那么多的无奈与不得已?眼皮越来越沉,我迷迷糊糊间渐渐睡去。
千年菩提,妙圆塔院,紫凤签,保元一袭白衣颔首浅笑,那样深情缱绻的目光里没有朝堂,没有宫闱,只有他与我相偎着,笑看漫天狄花雪在这千年时空中静静地飞舞。
我格格地笑了,保元的脸越来越清晰。
“孟郎~”
“蕊儿~!”他亦低声唤我。
我轻笑着伸手去触他的脸颊,咳~!咳~!原来不是梦境,我在他的轻咳声中苏醒,低低地唤他:“孟郎~!”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他轻握我素手,眼神迷离地喃喃道。
“才不要~!我才不要倾城倾国,我只要执子手,相偕老。”我起身痴望着他回应道。
他满足地笑了,凑过身来吻上我的额头,忽而放心的笑道:“还好不烧!”
“你,都知道了么?”我靠在他肩上幽幽地试探着。
“恩~!刚才去看玄宝,月芙说你落水了,我急急赶过来瞧你~!没事就好!”
“传得还真快。”我咬了唇喃喃道,又仰了面嗫嗫道:“以为……以为郎君会责备蕊儿,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给你添乱!”言道一半便哽咽了,伏在他怀里说不下去。
“傻丫头!”他轻抚着我的头,“你不过是怜惜下人,打抱不平罢了。”我点了点头,暗忖着这救人之事断不会出于月芙之口,只怕是曾公公护我早早说了。
心思电转,沉吟片刻后,我以诗来解那仙如之行道:
后宫阿监裹罗巾,出入经过苑囿频。
承奉圣颜忧误失,就中长怕内夫人。
“内夫人?宫人都这么唤充容?”保元蹙眉道。
我便将今日落水原委细细诉与他听,只是把仙如落水的因由改成了情急助我不慎落水。
保元起先认真地听着,只是说到后来,他静默片刻后竟狡黠地笑道:“仙如落水只怕是另有蹊跷。依你的性子断不会容她欺负宫人。还不快快同我招来。”他徉做威胁状。
“知我者莫若孟郎也!”我破颜为笑,原原本本的将仙如落水以及浓妆糊面地惨状形容与他听。
他搂了我乐得开怀大笑起来,直言我古灵精怪,连作弄人也匠心独具。
我腻在他怀中幽幽低叹道:“不知此事会不会给郎君惹祸?!”
他拧紧眉心,握了拳,忽而又展了笑道:“朝堂之事蕊儿不必忧心。”
复又紧紧揽了我在耳傍低语着:“蕊儿只管信我,我孟昶当会有真正君临天下的一天。”
冬十月,晋昌节度使赵匡赞遣使来降,奉表乞请蜀兵自终南山路出兵应援晋昌军。
保元见汉主刘知远立足未稳,意欲吞并关中,如今只得凤州,闻得匡赞来降甚喜,应允出兵。
十二月,枢密使王处回出文招降凤翔节度使侯益。
保元又命山南西道节度使兼中书令张虔钊,为北面行营招讨安抚使,宣徽使韩保贞为都虞侯,率兵五万,出散关。令何重建为副使,领部众出陇州,与张虔钊会师,进兵凤翔,欲取关中之地。大蜀与汉朝又举干戈,边关战事又起。
转眼间就到了广政十一年(公元948年)正月。前方战事吃紧,保元也无暇他顾,连春节到来也忙于与臣子商议军情。
眼看着就到上元佳节,亦是我在这个时空二十三岁的生辰。
掐指算来,我到西蜀已有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