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梦魇,伴着身体帝痛日日啃噬着我的身心。
昨天,就在昨天,我又见到了太华,太华姐姐。
我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境中,只记得她看着我的眼神那样的悲伤,她的唇角明明带着劝慰的笑容,可是眼中却蓄满了眼水。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蕊儿,你现在还贪恋这个尘世吗?”她,轻轻地问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困惑的看着她,为什么她的眼神那样的悲悯,可是因为我失了孩子?
“蕊儿,你为何还要这样执着,这样看不开呢?”她叹息着,走到我的面前。
“姐姐,你是神仙,你能告诉我,我的孩子去了哪里?”心狠狠地痛起来,想哭可却整块地哽在胸口。
“不要再问了,蕊儿,珍惜你拥有的,忘记失去的。”她扯了扯唇角,微笑象一个轻浅的水泡。
“你说,他还会再来投胎,对吗?”我急切的在她的眼中搜寻着想要的答案,可那清沏如水的眸中,什么也没有。
“我还会有孩子的,对不对?”我追问着,多么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太华,始终在微笑,她的笑容看得我心底一片凄茫,泪眼朦胧间,太华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童……
这是我的孩子吗?他长得真漂亮,孩子,我的孩子……
我伸手想去把孩子揽在怀中,可却抱了个空,那孩子天真的望着我,那样专注的神情,那眼眸中的千言万语,我能感觉,他就是我的孩子,孩子!
突然,他绽放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轻轻的向我道:“娘……”
孩子,孩子……
我哭喊着清醒过来,抬眼对上了保元忧心忡忡的目光。
我,又做梦了吗?可,可我不记得自己有睡过。
即便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了,我自己也知道,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因为我发现自己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看到同样的情境,见到人们脸上越来越复杂的表情。
保元脸上的担忧,太医脸上的惶恐,宫女内监脸上的害怕……
谁,谁在叫我?孩子,是你吗?是你吗?
我又听到他一声声唤娘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我却看不到他在哪里。
“不怕,不怕,宝贝不怕,娘在这里,娘在这里。”我挣扎着起身,眼前却只有华丽的锦帐。
“姐姐,姐姐,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茗儿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锦帐边。
我焦急地拉住她,问道:“茗儿,你可听到了?”
“听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嘘,别吵,你会吓到孩子的。”我忙出声制止她,我知道,我的宝贝就在这里,他就在我的身边。
“姐姐,姐姐,你不要吓我。”茗儿哭喊起来,她为什么哭呢?真奇怪。
忽然间,我觉得头好痛,好沉,耳朵里好像有很多人在吵架,叽叽喳喳。这不行,会吓到孩子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想到屋外去,可是为什么屋里有这么多的人,宫女、太医、内监,怎么那么多人?
头好痛,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一股淡淡的,极熟悉叼香在空气里飘荡,这香气让我想起了身体帝痛,好痛,怎么会这样痛?整个人,整个人好像被狠狠的挤压起来了一样。
突然,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伴随着温热苦涩道汁,意识渐渐开始清晰,也极少梦到孩子和那些奇怪的境像,也再没有听到有人在耳边叫我娘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槿颜坐在身边。
忽然间觉得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好凉。
“蕊儿,你还认得我吗?”槿颜的问话好生奇怪。
“当然认得,你是槿颜姐姐。姐姐为何这样问我?”
“阿弥陀佛,你可算认得人了。”槿颜念了声佛,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知秋,问我:“那她呢?”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问这样奇怪的问题,我怎么可能连知秋都不认得。”忽然间有些恼怒,我只是病了,又不是傻了。
“娘娘,你可算醒了。”
“姐姐,你可算认得人了。”知秋与茗儿满面惊喜交加的表情,异口同声说道。
“姐姐,我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只依稀觉得我似乎是因为小产病了些日子,也就不过十来天的样子。
“蕊儿,你知道吗?你前些日子可真吓坏了大家。”槿颜忽然语带哽咽,缓缓道:“你神智不清近一个月,每天在宫里哭闹,硬说有孩子在叫娘,除了皇上和茗儿,你谁也认不得了……”
是吗?当真是这样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我强迫自己努力去回忆,可脑子里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头忽然又昏又胀起来。
“好了,好了,蕊儿,别想了。”槿颜温柔的制止我道:“你受了这样大的刺激,一时迷失本性也在情理之中,其实那些痛苦的记忆,不记得了倒是好事。”
“嗯”我顺从的点了点头,怎么不见保元,我四下张望,心中焦急起来。向茗儿道:“皇上呢?”
“皇上昨日出宫去了,至今未归。”茗儿道。
保元出宫去了?难道还出了什么事不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拉住槿颜急道:“姐姐,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妹妹,你才清醒过来,不要胡思乱想。”槿颜口中虽这样劝解,可她面上的表情却是极不自然。
我心知眼下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但这种时候,保元出宫一定有原因,否则……
槿颜又坐了一会儿,看着我吃过药,又千叮万嘱了一番方才离开,说是明日再来看我。
知秋和茗儿要我再躺下睡会,可是我想起来坐坐,她二人拗不过,扶了我到窗前的软榻上歪着。
窗外正下着雨,灰蒙蒙的一团,殿里生了旺旺导火,温暖得尤如春天,窗下的雕花小几上,白玉花樽里几枝“绿萼”开得繁茂。
我呆呆的看着这花,空气里冷冽的香气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唤来茗儿,让她把花拿走,以后我不想再看到这花,不想再闻到这花的气味,这气味让我总是想到那个与我相依为命了四个月的生命……
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念头却不由自主的转向了那天发的事!
张仙如为何得以离开禁芳苑?她神志不清,举止疯癫,那日我是亲眼所见,照理说她是不可能自己跑出来的,难道是有人想害我?
可是,会是谁这样大费周章,又精心布局来害我?她怎么就能算准我会独自呆在梅园中,这一切都太过凑巧。
我唤来知秋,想问清楚我昏迷后的情形。
知秋只道,张仙如打入死牢后,第二日便死了,说是皇上赐了毒酒。
保元赐死了张仙如么?不对,保元不可能这么快赐死她,难道他不怀疑是有人借张仙如之手谋害我?
正当心中起疑时,知秋低声向我道:“娘娘,有一事奴婢觉得好生奇怪。”
“何事?”
“听说,张仙如死后,内侍局曾查问到天牢赐毒酒的内监,可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后来,竟然在龙跃池的外流渠中找到了个内监的尸首,是被人勒死的。”
“是哪个宫的内监?”我心下大骇,急问道。
知秋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这摆明了就是杀人灭口。是谁,能在宫中如此行事,算来也没有几个可以办到,是张业的余党,还是哪宫的嫔妃呢?
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