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你可好些了?”我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却是关心我的身体。
“我没事,没事!瑞草,你要坚持住……坚持住……”我哽咽着俯去握着她的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盼着她求生的信念坚定。
“娘娘,你好好的。皇……皇上,就,就安心了。”瑞草唇边的微笑象一个轻浅的水泡。
她就这样笑着,目光漫漫地扫过保元的脸……我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渐渐隐去,双目仿佛收拢了羽翅的鸟儿一般静默下来,唯有那唇边的微笑,始终绽放……
“姐姐,姐姐……”瑞莹在一旁痛哭出声。
保元静静地望着瑞草,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颓丧的气息中,他的眉慢慢集拢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觉得胸中一阵阵的……瑞草死了,为了救我,在花样的年华便那样悄无声息的凋零了。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紫黑色的双唇,这个带着笑意的唇,让我仿佛看到了李云英服毒后那抹无怨无悔的笑意,看到了当年的张继昭,他在小巷中与我耳边低语,还有那年决绝目光中鲜血淋漓的样子……
忽然间,胸中翻动起一阵烦恶,喉间有腥甜的气息,眼前一黑,直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长春殿中醒来。
有阳光通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帐幔上,保元倚靠在床边睡得深沉,他的眉不时聚拢,不知是陷入了何样的梦境。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忽然间惊觉于他面上的憔悴与疲惫。
瑞草的死于我来说是痛惜与难过,那于保元呢?他一定比我更加悲伤吧!
我正想得出神,保元突然大喊着我的名字自梦中惊醒,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让我的心瞬间成了一团。
“孟郎,孟郎!”我呼唤着,伸手去握他的手。
“蕊儿,蕊儿……”保元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了我身上,他舒了口气,将我的手握于掌心。
“方才梦见什么了?”我轻轻问道。
“梦见你离我而去……无论怎么唤你,你总也不回头看我……”保元说着,眉又不自觉地聚拢在了一起。
“傻子,我怎会离开你。”我轻叹一声,安慰道。
“蕊儿,你可知道……我……”保元俯,把脸埋入我的颈项间,沉声道:“我从未如今日这般觉得无助与莫可奈何……我曾以为我是帝王,可以保护,可以赐予,然而近日发生的这些事,让我忽然发觉,于很多人、很多事我都是无能为力的,我甚至身处何境都懵然不觉。”
“孟郎……”他这样悲伤痛苦的表情,让我真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多想劝慰他、宽慰他,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蕊儿,你要快些好起来,看到你生病我的心……真的很疼。”保元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那样深沉的目光让我的心揪得更紧。
“嗯,我会好起来,你不要担心。”我将他的手贴在脸上,温柔言道。
“离洛以后专门护卫你,他武艺高强又精通医术……”保元忽然决定道。
“可是,离先生并非内侍,如此在我长春殿中走动恐有不妥。”我虽明白保元用意,然而深宫之中人言如洪水猛兽,若有好事者以此做文章,那保元又要烦心了。
“不怕,我信得过离洛,更信得过你与静宜。”保元决定道:“而且此事我已向母后言明,她亦没有反对。再者,离洛平时还是居于宜春院中,只是需要的时候才随侍护卫于你。”
“那离先生可愿意?”想来离洛是何其清高冷淡之人,我想他应该不愿意当任近卫之职。
“离洛并未推辞。”保元道:“有他随身护卫于你,我多少也可放心些……出了这样的事,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常常陪在你身边……”
“嗯!”我点头答允着,离洛会那样爽快的答应,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然而看保元如今的神情,他心中烦恼之事应该颇多,其中最放之不下的应该也正是此时我心中的隐忧。
李云英不过是仁操府中的一名侍女,虽是海棠的陪嫁,可却能于公主出降当日,越过重重关卡来行刺,且几乎要置我与保元于死地,这一切都不太符合常情常理。
一直以来,他与我都认为无论外间如何战火纷乱,至少在蜀国之内是安定祥和的,而朝中人心向背亦是如此。可李云英的行刺,以及期间种种说不表道不明的现实,让我们都多少有些失措!
据说谢行本当日带领殿前司一队人马本在宴厅外当值,开席之时却接到仁操府上内监小顺传来保元口谕,命其带人前往仁操府去……
谢行本“奉旨”前往,然行至半途却总觉不妥,急调人马返回驸马府时,保元与我已险遭李云英的毒手。
事发后,谢行本急至仁操府去寻小顺,然小顺早已不见了踪影,后于城南十里之外的小树林中发现了小顺的尸首。听说他是为刀剑刺中要害,而且尸体旁还散落了不少金银珠宝,像是被人劫杀。
想来李云英虽为海棠近身女侍,可要调得动内监假传圣旨,而后又能派人杀人灭口,况且小顺遇刺前,李云英已然服毒自尽,那么又是谁去做的哪些事?是谁一直在暗中相助于她?我不敢想,因为越想越心惊!
而今出此谋逆大事,仁操首当其冲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自然是难月兑干系,加之他府中内监假传圣谕,后又为人劫杀,凡此种种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蓄意谋反。
于我而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李云英行刺一事会与仁操夫妇有所牵连,更莫论事涉犯上谋逆。
仁操向来人品敦厚,自小又与保元亲睦,且自他与海棠成亲以来,一直恪守本份,素来不问政事。
再则,即便保元出了什么意外,内有太后主持大局,外有玄喆可承继皇位,他一个亲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又何苦去做那样的事。那么,是谁要安排这样的事件,是什么样的目的?
我一直相信,当日之事不过是李云英因为张继昭而怀恨我与保元,故而蓄谋已久而行刺杀,然而这事毕竟牵连到仁操府中之人,而他又贵为亲王,所以无论保元愿与不愿,都将被朝臣们逼迫着亲自与三司使会审此案。那么保元必然要面临朝政与亲情之间的抉择,无论如何判断,于他来说都是一份煎熬。
更何况,若调查过程中再有异况,或朝中诸人妄议太盛,那仁操夫妻将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