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北皇宫,一到入夜便就一片死寂,可今夜因着有宫宴,天色堪堪暗下来,御花园中便就彩带群起,宫灯闪烁。悫鹉琻晓后宫佳丽三千,五品以上妃嫔都参与其中,各宫皇子公主们也无不争相斗艳,为的就是能在皇帝面前一展所长!
北堂琛到底是个演技派啊,先前还对南月奴百般凌辱,这会儿却又蒙上了那层虚情假意,逢人便就一阵寒暄,人气比之六皇子等人倒也不弱。
南月奴虽是跟着三皇子来的,却远远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手上捧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子,据说是今晚三皇子要献给皇上的礼物!
“三哥!”御花园内,本在兴致勃勃放着花灯的九公主瞧见北堂琛走过来,便立刻犹如一只彩蝶扑了上去眭。
南月奴恶寒,也不知该说这九公主是天真无邪呢还是当真也被北堂琛那坑人的假面具给欺骗了?!
“咦?小月子!”与北堂琛寒暄完,九公主北堂蝶这才歪着脑袋看向走在北堂琛身后的南月奴。
听到这糯糯的声音叫到自己的名字,南月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会儿就算躲也来不及了,便就上前,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九公主。毡”
“小月子,我听说你被卿哥哥给赶出来了,没想到是真得欸!”
“……”公主殿下,您要不要幸灾乐祸地这么明显呀?!而且不是被赶,是她自己要走的好不好?!
“公主殿下真会开玩笑,小月子不过是个奴才,被调来调去也再正常不过了。”她嘿笑,对北堂蝶的习性到底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然而,她话音方落便就听北堂琛一声低笑:“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三皇子您不说话没人当您是哑巴啊!!
没有听出北堂琛话外之意的北堂蝶微微皱眉,却是纠结道:“既然这样,先前我要调你来我宫中伺候,你怎的就不愿意了?”
南月奴哑然,擦了擦额头冷汗,朝着她露齿一笑,却是道:“那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南月奴话音刚落,周遭听到这话的人纷纷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敢同九公主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小太监八成是活腻了吧?!然而北堂蝶闻言却是面颊一红,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大义凛然道:“小月子,你放心!就算你没了那个,本公主也一定会将你当成男人来看待的,所以,不要自卑!”
“……”她哪里自卑了?!公主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
此时,北堂琛已经走到一旁去给各宫娘娘们行礼,北堂蝶无聊,便就拽着南月奴一道去放花灯。
见她手上抱着个木匣子,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三皇子让我拿着的。”南月奴耸耸肩,见北堂蝶大有要扑上来一探究竟的意思,便连忙补了一句,“好像说是他拿来给皇上鉴赏的一幅画。”
一听说是画,北堂蝶立刻失去了兴趣,顺便嘀咕道:“真不明白,父皇和几位哥哥们这么喜欢吟诗作画?这有什么好玩的?!”
为了争权夺利?为了在皇帝面前显得才华横溢?
这个问题却是让南月奴苦笑连连,后宫嫔妃们喜爱打扮,明着是为了好看,其实不过也只是为了夺取圣上恩宠的手段而已!几位皇子这么拼命地研习兵法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不也是为了那把万万人之上的龙椅么?!
这般想来,宫里的人除了像个傀儡一样做自己不爱的事情,还能做什么?!
“小月子?你在发什么呆呢!”北堂蝶粉女敕女敕的小手在她眼前轻晃,指了指自己刚放进湖里的花灯,道:“看,好看么?上次花灯节我同七哥出宫去玩儿,有人说,在花灯上写上心愿就能心想事成喔!”
“今日又不是元宵节。”南月奴低笑。
“不是元宵节又怎么样?”九公主撅起嘴来,偷偷靠近她几分,却是道,“偷偷告诉你,像今天这种宫宴可无聊了,我若是不放几盏花灯添添生气,这皇宫里就更死气沉沉了!”
听到这番话,南月奴微微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来,总觉得九公主话中有话,却是怎么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望向湖面上那盏孤零零的花灯,随风飘摇,在湖面忽闪忽明,好似随时要覆盖下去一般,心里亦是一阵惆怅。
她如今的状态不是正如这盏花灯么?漫漫漆黑的水面,独舟前行,一个不小心便就载入湖底,永不超生!
“咦?卿哥哥来了。”
正在她想得出神时,北堂蝶突然指着人声鼎沸的御花园一角说道。
南月奴下意识地朝那边望去,眼角只来得及抓住那一抹如火般红艳的衣衫,便就觉身子一歪,整个人直直跌入湖里。
“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耳边传来北堂蝶的惊呼声,而后湖水如同浪潮一般灌入口鼻之中。
南月奴在水里四仰八叉,狗爬式地想要游上去,却怎么也提不上力气。
——“小月子,你觉得这湖可美?”
——“这湖底沉尸数十,常年以血滋润,如何能不美?”
——“日后莫要再来这湖边洗衣,若是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怕是这湖却要更加美丽了!”
当初北堂琛威胁她的话历历在目,让她整颗心好似都悬到了嗓子眼,就好似湖底真有千千万万只厉鬼在将她往水底拉扯一般。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一般,想要划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便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噗咚”一声,模糊的视界里赫然出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那人急切地朝着她游来,惊恐的眸子里赫然划过一抹光芒,他抓住南月奴的手,努力朝着水面游去。
南月奴只觉得自己嘴巴里不停灌着水,几乎要将她的呼吸道给堵住一般,这么一挣扎,那前来救他的人也颇为费力。
她挣扎了片刻,便就再也没有力气去闹腾了,整个脑袋昏胀的厉害,身体越来越重……
“月月!月月!”耳边一阵嘈杂,似乎有人在叫她,声音温柔、急切,隐隐带着一抹怒意。
南月奴只觉得眼皮很沉,想要睁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只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声音极为耳熟。
“好好的为什么会掉进水里?”焦长卿面色冷凝,目光死死地望着站在一旁的九公主。
北堂蝶从未见过他这般冷冽的眼神,好似只要南月奴有个三长两短,便就要拿她来抵命一般!
可是,她是堂堂九公主啊,她的命怎会连一个小小的太监都不如?!
见她抿唇不说话,焦长卿的目光更是冷冽。
旁边站着一众皇子嫔妃们,却无人敢上前为九公主搭话。
六皇子北堂靖眉头微微皱起,上前说道:“长卿,这事定然与小蝶无关,你……”
“你怎会知道与她无关?”焦长卿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全然不打算卖给他这个面子。
北堂蝶知晓,自己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怕是即便皇帝在这里也保护不了她。这一刻,本是她钦佩、恋慕的卿哥哥变得无比陌生。
双手狠狠握紧,她咬着唇瓣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明明好好的站在我旁边,不知怎么的就掉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掉下去的不是你?”他再一次开口,却是咄咄逼人。
“焦长卿,你太过分了!”北堂蝶气得面色苍白,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干脆也不理他说什么了,迳自跑了去。
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意思无非就是想说是她将南月奴给推下湖的!
而看在旁人眼中,无不知晓,焦长卿这是想要杀鸡儆猴,让宫内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这个小太监的重视,即便是九公主这样尊贵之躯都是动她不得!
这还是焦长卿在雾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般护着一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围在这里做什么?”皇帝北堂钧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惊得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
便就瞧见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在皇后与李贵妃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过来。
众人齐齐行礼,却偏偏那一袭红衫的妖艳男子眸色微扬,抱着怀中小太监淡淡行了一礼,低声道:“皇上,长卿还有要事,怕是不能留下来参宴了,还请皇上赎罪!”
北堂钧天微微蹙眉,目光却是落在了他怀中浑身湿透的小太监身上。
还不等他开口,便就瞧见焦长卿迅速抱着南月奴离了去,几乎是看都未看众人一眼。
李贵妃皱眉,却是道:“这个焦长卿简直太过放肆了,怎能目中无人到这般地步?!”
“住口!”北堂钧天沉声,直直喝住了李贵妃。
其他嫔妃心中不免窃喜,任谁都知道,皇帝十分纵容焦长卿,只要他不是犯了无法原谅的过错,几乎都不会受到惩罚。
原因其他人都不知,只知道,这位九千岁,是比太子都还要尊贵的存在!
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三皇子北堂琛却是微微蹙眉,焦长卿明目张胆地当着众人的面来宣告对南月奴的占有权,究竟是想打什么主意?!
“渊儿!”皇帝的突然一声惊唤,将所有人的目光从焦长卿身上收回来,转而落在方才被忽略的十皇子北堂渊身上。
那一袭月牙色衣裳湿答答地裹在他身上,衬得一张苍白的脸色更显白皙。那一双如月般的眸子如夜般幽暗,让人好似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吸干鲜血一般。
众人这才惊觉,存在感向来极低的十皇子,小小稚女敕的五官早已长开,就连身高也长了不少。站在那即使是狼狈如落汤鸡,却也兀自散发出挡不住的高贵气息。
“父皇。”北堂渊低低开口,目光却是尾随焦长卿而去。
“来人!还不快带十皇子去换身衣裳,赶紧准备姜汤!”北堂钧天面色冷凝,着实不明白方才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让焦长卿与他的几个子女这般反常?!
……
焦长卿将南月奴抱回卿苑后面的温泉里,却是怎么泡都洗不去身上的冷意。先前用来压制她体内的[冰极]的[引魄]似乎已没什么效果,长此以往,只怕又会重回上次的悲剧。
他面色冷凝,为她擦干身子直接抱回到床上,对着匆匆赶到的神无乐喝道:“快让她醒来!”
神无乐连忙替她把脉,片刻之后,却是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而后面色严肃地同某位爷说道:“九爷,您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些?她不过是浸了冷水染了风寒而已!”
他倒好,直接派人赶去阎月楼将她给捉了过来不说,还说什么她是[冰极之毒]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