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长卿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原因,只是问道:“那依你之见,你是想要得出怎样的结果?”
北堂靖垂眸,他自然是希望这件事与南月奴、北堂琛都没有关系,只是目前显然除了他们再无他人。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悫鹉琻晓
见他默然不语,焦长卿便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他说:“皇上是在给我们一个机会。”
北堂靖闻言眉头微皱,俨然是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便就听焦长卿继续说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个传言,三皇子同李贵妃走得极近,若是二皇子死了,你说李家的势力会倒向谁?”
“你是说……”北堂靖睁大眼睛,恍然明白了些什么。而且按照焦长卿的意思,皇帝应当也是知道的,所以,即便是知道北堂琛与这件事无关,却还是将他禁足了眭!
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被人戴绿帽子,且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李家势力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想要扳倒他们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北堂钧天这是打算牺牲自己的一个儿子来保住太子的位子吗?!
他垂眸,若真是如此,那不管是皇帝还是北堂琛,这份心思都太过可怕了赠!
看着他复杂多变的表情,焦长卿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他说:“你且顺着皇上的心意去做便好。”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北堂靖这个刽子手也逃不了干系!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俨然是打算离开。
但是脚步刚刚要踏出房门的时候,那背对着他的身子微微一顿,却是道:“不管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唯独不要伤到她便好。”否则,即便是倾覆整个雾北,他也绝不让他们好过!
焦长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论凶手是不是南月奴,他都别妄想将罪名牵扯到她身上。
北堂靖头疼地坐到椅子上,那摆在桌案上的木匣子直直摆在他眼前,可里面却并非如南月奴所说的放着画卷,而是一截已然僵硬、没有丝毫血色的手臂。
就像是突然从人体上割下来的一般,刀法极好,割口处透着丝丝红腥,却并没有大滩大滩的血液流出来。
按常理来看,南月奴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功力。可如今,木匣子一直由她拿着,已然将矛头对准了她。
谁都知道李家与南家当初的恩怨,她的杀人动机完全可以归结于此。
她的突然落水,完全可以当作是想要趁机销毁证据……可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定要割下二皇子的一条手臂呢?!
重重疑点纠结的北堂靖脑袋一阵生疼,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当真是南月奴做的,可仔细一分析却又完全说不通。但要说她的幕后主使者是三皇子北堂琛,却更说不通了!
南月奴是北堂琛身边的奴才,她若出事第一个牵连的便是北堂琛。北堂琛握有她身份的秘密,原本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南月奴牵连上,谁知她会因为焦长卿而这般豁出去了?!
北堂靖将南月奴召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比之当初丝毫无惧,这不免让他有些诧异:“你便就不怕么?”
“怕了就能洗月兑我的罪名了么?”南月奴望着他的眸子泛着水波,一片清澈,却让北堂靖微微动容。
她毕竟是个女子,却接连吃上这么多苦头,便是这份强硬的心已然让他折服。
只是,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却是道:“如今你的嫌疑很大,你可知?”
“六皇子既然说是嫌疑,那证明您心里也是不相信我会做出这等事来。否则,您今日大可不必找我前来问话。”她低笑,那份敏锐将北堂靖的心思暴露无遗。
他抿了抿唇,说道:“想要救你的人并非是我。”
“……”她扬眸,心底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北堂靖望着她,面色冷凝,同她说道:“我可以让你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可你必须得同我一起上演一出戏来。”
“什么?”她微微皱眉,几乎要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嗜杀的腥色。
此刻,南月奴还并不知道,自己正逐步被卷入一场致命杀戮中……
阴暗的大牢里,南月奴蜷缩在墙角里静静坐着,略显苍白的脸埋在臂弯间,远远看去竟显得莫名可怜。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与牢狱就颇为有缘,她想,若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安安分分做南家的大小姐,就会少了后来这么多事吧?!
可人生哪里来得那么多后悔呢?!
悉碎的脚步声渐渐落定在她面前,她并未抬头去看。便见那人蹲子,一双温热的手掌抚模在她凌乱的发上,唇瓣呢喃,染着一抹心疼:“月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南月奴身体微微一颤,却依旧没有抬眸起看他,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栗,似乎有些怕见到他。
这样的一幕落在焦长卿的眼里,愈发让他心痛。他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呢喃:“月月,是我不好,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说着,他就要将她抱起来,可是南月奴却是猛地将他推开,抬头的时候,那双水眸直直落在他眼中,却是透着一抹悲痛,她说:“求你……求你别再靠近我。”
焦长卿身子一僵,脸上的郁色更加明显:“月月……”
“求求你……离我远点……”她声音染了些许沙哑,却是带着哭腔去求他。
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对她好,都像是要将她捧上天,可每一次当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时候,又总会重重地摔到地上,痛得她连伤口都无法去舌忝到。
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离不开他,害怕有朝一日看到他对自己失望、冷漠的眼神。
只要一想到这些,无尽痛苦便就缠绕在她脑海中,将她心里最后一抹坚强给彻底击垮。
“月月,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他却是只当她在牢里待得害怕了,所以她怨他。
可是,南月奴却是无情地告诉他:“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求你都不要插手!”
她如今唯一所希望的,就是他能置身事外。
可是,他如何能眼睁睁瞧着她落难而不顾呢?!
“月月……”
“焦长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的好总是像一把枷锁一样,牢牢将我禁锢在你的世界里。可即便我们离得很近,我却总觉得抓不到你,我们之间……隔得太远太远了。”那是跨越千万年时光或是空间轮回的光景。
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去属于她的世界,而他,却也只能留在她的记忆里……
注定的结局,又何必继续沉沦下去呢?!
“如果你觉得抓不住我,那便让我抓住你,可好?”他眸色清明,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名生出一丝痛意来。
南月奴想要同他说,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可能跨越千万年的光景来抓住她,即便他能力再大,也抵挡不住命运的安排。
可是,当她落入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时,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即便是要离开,她也想就这样沉醉片刻。哪怕是将来他们彼此都要粉身碎骨,那便就等将来再去后悔吧!
……
焦长卿冷峻的脸上丝毫没有笑意,眸底缱倦着一抹阴霾,却是直直闯进了御书房。
皇帝北堂钧天好似早已料到他会来这里一般,只是静静批阅着奏章,状似随意道:“长卿,你来啦。”
焦长卿薄唇紧抿,却并没有急着回应他,而是直直站定在他面前,隔着一张桌案,北堂钧天不得不正视他。
却听他说道:“这件事与她无关。”
北堂钧天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可是,他却也并无多大反应,只道:“这件事朕已经命令六皇子去查了,有没有关系等案子水落石出自然知晓。”
“若是案子结果不如你所期待的呢?”焦长卿扬眸,却是冷笑,“皇上是打算让她来顶罪吗?”
“长卿。”北堂钧天放下手中的折子,面色已然冷了下来,“记住朕当日同你说过的话。朕可以纵容你在雾北为所欲为,却决不同意你这般目无王法!”
焦长卿闻言,唇边掀起一抹冷笑,却是道:“皇上,既然你一定要以王法来决定一切,那便希望你有朝一日不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说罢,他便转身欲走,却听皇帝突然说道:“过几日东极神女会来雾北。”
原本跨步离开的步子微微一顿,面色已然暗了下来,却听北堂钧天继续说道:“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意思,望你好自为之。”
他所能纵容他的时间,怕是也只有这几日了!
焦长卿衣袖下的双手狠狠握拳,他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早在他以自己终身禁锢雾北的条件换得南月奴死刑的时候,北堂钧天便已经不信任他了。
东极神女……怕也是他故意请来压制他的吧?!
脚下的步伐不再停留,焦长卿大跨步离去。即便是皇帝不肯再纵容他救出南月奴,他也自有其他的法子!
……
是夜,南月奴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却依稀听到牢门铁链断裂的声音,惊得她慌忙睁开眼睛,便就瞧见一袭红艳衣裳的焦长卿跨步朝她走了过来。
恍惚中,好似他是踩尽鲜血朝她走来。这个认知让南月奴下意识地颤抖:“你怎么现在来了?”
“月月,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没有回答她,却是眸色认真地问出这句话来。
南月奴垂眸沉吟片刻,却是苦笑:“我们能去哪里?”
“离开雾北,去哪里都好。”他含情脉脉,一双眸子里些满期待。
看得南月奴的心隐隐作痛:“离开雾北……你要怎么办?”她声音低哑,不敢直接去看他的脸色,却是一点一滴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事实,“你已经发誓要在雾北禁锢一生,我们还能去哪里?”
“你都知道了?”他眸色微黯,握着她肩膀的手指微微收紧。
是,她是知道了,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来历,知道他的每一个誓言都必会成真。
因为他是东极神族的后裔,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却也是个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悲剧……
焦长卿一直是害怕南月奴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他的身份不被世人所认同,更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尽管他被送到了雾北,过着人人羡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每一天都是怎样提心吊胆。
在遇见南月奴之前,他丝毫无惧,便就是死了又能如何?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可是,如今他却极其害怕,怕自己死了,这个他所钟爱的女子无所依靠,怕她会保护不好自己,怕自己便是连死也会想着她……
然而,此刻却听她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同他说:“长卿,对不起……对不起……”
在他微微讶然的神色中,牢狱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来,他恍然明白了什么,明亮的眸子染上一抹痛苦,一抹不可置信,以及一抹悲恨。
这个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女子……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