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作坊的规模越来越大,原材料的问题春霞不得不考虑,如今已经渐渐开始向本村外村的村民们购买竹子了,但春霞觉得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于是将从吴大少女乃女乃那里借贷来的银子拨了不少出来,一口气买了上万亩连成片的荒山。因为周经如今是总负责人,也忙得团团转,这买地的事便是顾山去做的。
春霞还没有见过那些地,如今既然还在家,便顺便同顾山一块儿去走走看看,规划起来,趁着如今作坊里的生产还没到旺季人手充足、况且又正是栽种竹子的好时机,将该种的都种上。
当然,今年想要将这一万亩全部种上是不现实的,所以她才更要去亲自看看怎么安排合适。
第二天早早的,春霞特意换了身湖绿色的短褐,穿了厚底的牛皮鞋子,同顾山一起先是坐了马车,随后下车便朝山里走去。
“离这路上不远,翻过两座山,经过一处山谷就到了!这条路将来会拓宽的,不然往后也不方便将竹子运出来!”顾山说道。
春霞笑着点点头,“不错,不但这条连接竹山的路要修好,竹山里的路也得弄好一点,毕竟这是多少年都有用处的,如今做得不周全,将来若要整改更麻烦了!”
“是。”顾山笑笑,在先头领着路。
越往里去路越难走,顾山不时的回头看她,好在春霞早有准备,手中拄着根顾山就地取材的木杖,并没有落下许多,见顾山频频回头关切而担心的望着自己,她便笑道:“表哥你走你的吧,我没事的,若跟不上了我会喊你的!”
“哦!那行!”顾山忙收回目光笑了笑,没有再回头看她,却是放缓了脚步。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登上了第一座山峰,站在山顶举目四望,四下里一派荒凉,不过在春霞眼中看到的不是荒凉,而是未来可见的青葱苍翠。
略略问了顾山一些情况,春霞便笑道:“咱们继续往前吧!今日既然来了索性把所有的山头都看完了再走!”
顾山瞧了她一眼,点点头说了声“好”便在前方带路瓯。
上万亩的山场占地广阔,加上荒山荆棘遍布,处处横勾倒刺,两人走得并不快,春霞也并不着急,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暗暗记下地形,不时的询问顾山几句,心中已经开始不自觉的盘算着如何安排规划。
中午的时候,两人找了处靠近山泉的地方,春霞拿出随身带着的煎饼向顾山笑道:“咱们且将就着吧,吃饱了好继续赶路。”
顾山眉头却是蹙了蹙,说道:“虽然有太阳,可还是冬天,山里头又冷,二表妹还是别这样吃东西!你坐着歇歇,我很快就生火!”说着不等她反对便转身钻进了山林。
春霞“哎”了一声顾山没搭理,她也只得罢了。这一坐下来还真感觉有点累,便索性安心等着,揉了揉酸疼的腿脚和肩膀。
这个时节山中遍地都是枯枝,顾山很快就抱来了一大堆,生起火来,顺手从系在腰间的包袱里拿出几个红薯和鸡蛋,埋在了火堆下的泥土中,拍拍手道:“你的水壶呢?我去打水。”
春霞看他不声不响利索的做着这一切一点儿都不需自己操心,愣了愣,便笑着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道了声“多谢!”
顾山很快接来了清澈的山泉,小心的将她的水壶放在火边烤着,又向她道:“烙饼只怕也硬了,我给你烤烤再吃吧!”
春霞见他把事情都包揽了,也不差这一点,便“哦”了一声索性将包袱都递了过去给他,自己乐得清闲。她抱着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偏着头打量顾山,忽然“嗤”的一笑,笑嘻嘻道:“表哥你可真勤快,心思又细致,做事又干净利落,不知道将来哪个姑娘有福气做我的表嫂呢!”
顾山身子微僵,瞟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些慌乱和尴尬,扭头掩饰般咳了一声别扭的说道:“哪个姑娘看得上我……”看得上我们家!
“怎么没有?肯定会有的!”春霞忙道:“那等肤浅的也配不上表哥你,真正慧眼识珠的才合适呢!你啊,就等着吧,等缘分到了,那就是了!”
顾山瞧了她一眼没吱声,他似乎很不喜欢说这个话题,便将烙饼递给她说道:“已经好了,快吃吧!”说着又用木棍将埋在火堆下边的红薯和鸡蛋也拿了出来,吹了吹上边的灰,小心的用干净的树叶包好了递给春霞一份。
“好香的红薯!”春霞闻着这阵阵扑鼻而来的香味不禁馋了起来,也顾不得烙饼了,迫不及待拿起红薯,烫得哎呀一声赶忙丢开。
“你慢点,小心烫着。”顾山抬头看了一眼她狼狈的模样,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春霞顿时呆了呆,直愣愣的瞅着顾山。
她的目光太过于直接和毫不掩饰,重新垂下头去的顾山察觉到了不由抬起头来,有些迟疑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身上……有脏东西吗?”说着不自然的低头四处看看,又抬手在脸上胡乱模了模。
“不是!”春霞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表哥,
tang我看到你刚才笑了耶!哈哈,表哥,原来你也会笑啊,我还从来没见你笑过呢!”
“你……快点吃,等会儿还要赶路!”顾山的脸上“轰”的一下红了起来,尴尬得有点手足无措,春霞相信如果不是这会儿在荒山野岭,他肯定站起来就逃,逃得离她越远越好。
看他羞窘成这样春霞更觉好笑,不觉暗暗打量他几眼,心道表哥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活月兑月兑一个闷***老实男,没想到居然还会同人打架,真不知动起手来是什么模样。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个人都会笑嘛!”春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着又故作忿忿委屈道:“可是你太不厚道了,看到我狼狈出丑了就笑,哪有这样的表哥的!”
“我、我——我没有……”顾山顿时更急了。
“好了好了!我同你开玩笑呢!”春霞见他把自己的玩笑话当了真大急起来不由略感过意不去,忙笑着打断了他,一笑不再继续这件事,转而说道:“你也快点吃吧,咱们早看完了早回去。”
“嗯。”顾山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匆匆填饱了肚子,拨了泥巴石头将火堆掩埋了,便继续翻山穿谷。
厚厚的云层不知从哪里被风推送过来,遮住了头顶上的一片天空,明亮的阳光魔术般霎时消失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青山幽谷格外的阴郁起来。
“只怕要下雨,表妹,要不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吧。”风吹过,枝桠枯草簌簌作响,顾山抬头望望天说道。
春霞也抬头瞧了瞧,天空已经变成浅银灰色,与之前的阳光明亮相比起来的确阴暗了许多,不过这个时节的天空不都是这样的吗?说要下雨那也未必。
“我看还好,又不是六月天,这天气哪儿能变得这么离谱呢?没有多少了,等会儿再回吧!”春霞说道。
顾山见她坚持便没有反驳,点点头“嗯”了一声,陪着她继续往前走。
两人气喘吁吁的爬上一座山梁上,站在山顶眺望,左边是一片较为平缓的坡面,右边的山谷宽而广,春霞一一记下,忽见不远处密林中一道山沟在灌木草丛的遮掩下蜿蜒而来,她眼前一亮,便问了顾山几句可知那山沟水有多大、往哪儿流去。
竹林中靠近水源,土壤自然更加湿润,对竹木和灌藤的生长也有好处。
顾山摇摇头表示不知,春霞便拄着木杖拨开身前的野草道:“走,咱们下去看看去!”
“这边好像没路下去,你跟我后边。”顾山说着抢步上前。
这条山沟宽近两米,水深过膝,沟中水青幽幽的,可见底部长着黑灰斑点水草的大块石头,还有不少的鱼虾游来游去,二人溯源走了一段,源头就在自家买下的一处半山腰的泉眼。
春霞喜道:“到时候别毁了这处山沟,源头的树木都别动,再多种几棵生水的芭蕉,这两边的灌木和大树都留下别毁了,在这沟边可大量栽植观音竹和金竹、玉藤,若能将这山沟的水分流环绕山脚就更好了。”
顾山点点头答应一声,“这个不难,到时候我会和周大哥商量的!”
春霞笑道:“表哥你做事,自是妥当。”
顾山挪开眼光没与她的相接,说道:“咱们该回去了,不然天就晚了。”
山中本就较平地暗得快,春霞一看果然,便点头说好。谁知两人还没挪脚步,一阵狂烈的山风席卷着枯枝败叶呼啸而来,呜呜的响着,大有飞沙走石的气势,满山的树木植物都猛烈的摇晃起来。
春霞“哎呀”一声慌忙转身背对着风头双手捂脸闭上了眼睛。
“小心!”顾山忙站在她身旁护着。
风停,春霞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只觉寒意沁骨,紧接着,“哗哗”的大雨没有丝毫预兆的铺天而下。
“这可糟了!”春霞大惊起来,这儿离外头的大路少说也有将近一个小时,这阵势哪里出的去?
顾山也吃了一惊,一把拉着她躲入一片浓密的枝叶下,说道:“别担心,这么急这么大的雨想必下不了多久,咱们等等再出去!”
“嗯。”春霞咬牙点头,忍不住双手交叉抱着,瑟瑟发抖。
顾山见了略略犹豫,将自己的外衫月兑了下来披在她身上,有点儿紧张道:“你、你别着凉了,我身体好,没关系!”
春霞本想还给他,见他语气小心翼翼的,似乎很怕自己拒绝,那推辞的话便说不出口,便道:“这么大的雨,这儿也挡不了多久,看看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咱们先躲一躲也好啊!”
她这么一说顾山便想起来了,忙指着前边道:“我记得我们下来的时候那边山壁上好像有个洞穴,咱们过去吧!”
“好!”春霞点点头,跟着他在狂风暴雨中一路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果然那儿有个山洞,两人奔了进去终于算是松了口气,看着外头哗哗连成一片白茫茫的大雨,心中暗叫侥幸。
大雨带起的寒气随着山风呼呼的往洞穴中
吹袭,春霞蜷缩成一团,依旧咯咯发抖,顾山不声不响在她面前遮挡着山风,效果终究有限。
春霞勉强笑道:“没事的,就算伤风着凉了也没关系,最多不过抓一副药吃上两天就好了。”虽然这会儿挺难挨,可难受就难受,反正又不是要命的事儿。
顾山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他心里再焦急,到了此时也无用。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跟他们开玩笑,这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儿停止的意思,天色变得更暗了。
听着哗哗的雨声,望着铺天盖地的的雨帘,两人都忍不住心焦。
难道,要在这山洞中留宿一夜?春霞不由蹙起了眉头苦着脸,太遭罪了好不好!顾山脸色也有些沉,在瞥见她的愁眉苦脸后脸色就更沉了,同时心中一凛:她是别人家的媳妇,两人孤男寡女,就算行的正坐得直但禁不住人言可畏,如果真的在这山洞中过上一夜,自己是不怕,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女人家的清白名声,那是比性命还要紧的东西!一个女人若没了清白名声,她还怎么活下去?
“不等了,咱们出去吧!”顾山咬咬牙,说道:“表妹,我背你下山,等到了平地你再下来。”
“啊?”春霞其实没有顾山想的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时光捱得太遭罪,忽然听见顾山这么说不由一怔。
“我背着你走的快些!快走吧,等会儿天色更暗只怕真的走不了了!”这里他连这次也只来过两次,对附近的地貌地形并不是很熟悉,天色暗了下来又是这么倾盆大雨中,一切都与平时所见不一样,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迷路。
“可是——”
顾山不等她出声,索性自作主张往下一蹲拉着她伏在自己背上。春霞张了张嘴许是为他当机立断的气势所迫,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来,就这么趴在了他的背后。
谁知,两人今日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顾山刚刚背上春霞,还没走两步,只听见哗啦轰隆一阵巨响,随后,两人眼前一暗,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那并不很大的洞口竟然被山体滑坡滚落下来的巨石黄泥给彻彻底底的掩埋住了!
两人齐齐惊得呆了,就这么僵直在黑暗中,半响说不出话来。
“糟糕!快放我下来,快,快去看看!”春霞率先反应过来不由惊叫,从顾山背后挣扎了下来。
顾山踉跄了两下如梦初醒,忙朝洞口的方向奔去。双手在黑暗中乱模乱挖了一阵,触手不是松软湿漉漉的泥巴,随后便是裹着泥浆的巨大石头,他心中一片冰凉,苦笑道:“表妹……”
春霞打亮火折子,亦上前去,看这样心中同顾山一样冰凉了一片。
“不用担心,”春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车夫还等在外头呢,见情况不对他一定会叫人来救我们的。”还有杭东南,春霞想起了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无比肯定的说道:“咱们一定能出去的!”
东南不会抛下她不管,他一定会救她出去。
见她这时候还这么镇定,顾山不觉朝她点点头,轻轻舒了口气说道:“还好咱们身上还有水和一些吃的,暂时不会有事。”
“嗯。”春霞亦笑道:“咱们等着吧!”
说着叫顾山一起进了洞穴里边,两人安安静静的在一处坐着,熄灭了火折子。
火折子禁不得烧多久,春霞可不敢一气儿让它燃尽。有它握在手中,就好像握住了光明,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安慰和寄托,时不时还可以打亮看一眼。若是燃尽了,那就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在无尽的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两人都没再说话,简单吃了点东西,喝了口水,便安安静静的靠坐着。也不敢多吃,因为谁也不知道外边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顾山惊醒过来,感觉到春霞牙齿咯咯作响的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蹭,他不由大惊,伸手模索着扶住她摇了摇叫道:“表妹!表妹!”
春霞身子瑟瑟发抖,喃喃的只念着“冷……冷……”顾山吓了一跳,模索上她的额头顿时吃了一惊,触手滚烫的温度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春霞发烧了,而且烧得十分厉害。
“冷……我好冷……”春霞脑子里混沌似的搅成了一团,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泡在数九寒天的冰水之中,透心透骨的冷,可一会儿又感觉烧得厉害,特别是脑袋,如同伏天大暑在烈日下曝晒,热得脑门几乎要炸裂开来,两边太阳穴剧烈的跳动起来。
迷迷糊糊间,仿佛有一双手温柔的抱住了自己,春霞立刻主动靠过去,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那人,一阵温热袭来,她舒服的低低舒了口气。
误打误撞间,春霞紧紧环抱住了顾山的腰,顾山心上大震,身子猛地僵住,黑暗中睁大了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同样黑暗的前方,脸上一片臊热通红,红得能滴出血来。
那双柔软的手紧紧的抱着他,透过衣衫,他能感觉得到透过她的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她的身体,也这么紧紧的靠在他身上。虽然是残冬时日,
两人身上的衣裳都不薄,可是他却那么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心剧烈的狂跳起来,就像那次她为他看病,那双手肆无忌惮在他胸膛上按压触模一样的狂跳起来。
顾山轻轻的弯起自己的手臂,下意识将她搂了搂,手臂和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脸上更热,呼吸也骤然灼热起来,心跳快得自己几乎不能控制。
刹那间,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眼色,她的每一句话潮水般的涌上他的心头,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不停转换、交错,变得越来越生动、越来越清晰。
从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死活,他爹不用说,就是他娘,也是对着他哭诉的时候多。那次他伤得那么严重,他很好的瞒过了众人,虽然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可是也不无失望。如果娘真正的关心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可事实是,谁也没有发现!除了她……
从那时起,他的心里眼里便再也挥之不去她的身影,越看她越好,越想她也越好。
可是有什么用?他动心的时候她已经嫁做人妇,而且嫁的还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的丈夫,是她两情相悦的丈夫。
自那之后,每每看着她笑,特别是看着她对他笑,他的心里既偷偷的欢喜又微微的发酸。欢喜的是她的笑容很好看,像阳光一样照进他的心底,令他的心情也莫名的跟着轻快起来;发酸的是这样灿烂的笑容却是给她的夫君,他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看着那个男人时眼底的柔情和甜蜜,他知道她是真的爱那个男人。
渐渐的,酸楚大于欢喜,于是他不再愿意看到她,想方设法的避开同她见面,好在她随那个男人住在城里,他见她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另一方面,他又努力的学习一切她交代的东西,他要留在作坊,要为她分忧,要让她重视他,在她心里占上一席之地。
只要她记得他,说起他来的时候会由衷的道一声“好”,笑着夸他做的事、将更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做,他便心满意足了。
他心里很冷静的清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她,即便她没有婚约、没有嫁人,她那么聪慧能干,自己穷得一无所有,又有那样的爹娘,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只要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好,便够了!
顾山从来想也不敢想,自己和她竟会有如此亲近的一刻,他一时有点晕了头了,浑浑噩噩的只觉有点飘飘然飞上九霄云端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心底蹦出来,一遍遍的蛊惑着他: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们俩,你不是喜欢她吗……
顾山呼吸急促而紊乱,甩了甩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他不能,绝对不能!趁人之危那是小人行径,他顾山最看不起就是那种人,他怎么可以那样!
她那么爱她的丈夫,她又是那么信任自己,如果自己做出了什么禽兽不如的错事,那还算是个人吗?就算她一无所知,他能安心吗?将来,他要怎么面对她!
可那蛊惑的声音却不肯罢休,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心志和理智: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有了!你以后再想同她这么亲近无疑是痴人说梦!你将再也无法触碰她一丝一毫!你……真的甘心吗?真的一辈子不会后悔吗……
顾山心乱如麻纠结痛苦不已,脑子里一个邪恶、一个正义的小人在打架,正义的那个明显占了下风,每当想要反击,却换来邪恶小人一顿更加猛烈的敲打,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顾山的手颤抖着抚模着春霞的脸,滑腻的触感令他愈加心跳如鼓,口干舌燥,指月复不小心轻轻划过她的唇,引得她微微偏头,低低的申吟了一声。
顾山火烫似的慌忙收回了手,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回才微微缓了过来,却是越来越忍不住的想:我就亲亲她,亲亲她的脸而已……我,我是她的表哥,当她是——妹妹一般,亲亲她的脸应该……没什么的吧?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越来越强烈,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下去了。
顾山的心怦怦的剧跳着,微微颤抖的都轻轻抚模着春霞的脸颊,轻轻的勾勒着她面上的轮廓,受着那无声的诱惑,慢慢的低下头去。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在春霞的脸颊上时,春霞突然轻轻的偏了偏头动了一下,轻轻的呢喃道:“东南”
顾山心头大震猛的坐直了身,呆呆的望着暗夜中其实根本看不见的春霞,心上如同挨了重重一击酸涩不堪,所有的绮念、所有的邪心统统被击得粉粹,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不觉扬起手“啪”的一张掴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令他羞愧而内疚。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起这种龌蹉的心思!她不是别人,是唯一令他感到温暖的美好女子,在他心里那是神圣不可亵渎的。明明知道她肯定不会愿意的,他却差一点就冒犯了她,他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对她!
“顾山,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混蛋之极!”顾山咬牙低骂着自己,对刚才的行为羞愧不已。
“表妹!表妹!”他抱着她轻轻摇了摇,心中已是一片坦然澄净,“表妹,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春霞叫他这么摇晃着从冰与火交织的煎熬梦幻中猛的惊醒,她努力抓住那一丝丝清醒的神智,低低道:“表哥?”
“表妹你醒了!”顾山听见她叫自己不由大喜,连忙道:“表妹,你忍忍,很快有人会来救咱们的!你一定要忍着!”
“我……我头疼……我发烧了……是不是……”春霞的声音含糊而恹恹,有气无力。
“是,”顾山心疼不已,紧紧抱着她道:“都怪我不好,都怪我!就差几步,就差几步我们就不会被困在这儿了,都怪我!”
黑暗中春霞低低的笑了笑,说道:“不,不怪你……是我……连累你了……”
“别这么说!别再说胡话!”顾山既心疼又微微的生出几许他明明知道此时不该有却控制不住有的甜蜜。怎么会是她连累他呢?不管为她做什么,只要她说出口他都是愿意的。
就算,就算最坏的打算他和她没能及时离开这里,陪着她在这儿走到生命的尽头,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本来……就是啊!”春霞却是笑笑坚持。
顾山轻轻道:“你别再说话了,养着精神。”
“嗯……”春霞实在也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两边太阳穴一下一下快速而剧烈的鼓动着,搅得她头筋一阵一阵的发痛,脑子里煮开的沸水般沸腾翻滚,难受之极。
“我渴……”嗓子里几欲冒烟,她低低的说道。
顾山如梦初醒,连忙答应一声,模索到身边的水壶,拧开盖子模索着递到她唇边小心的喂了她几口。
冰凉的液体入喉,略略消退了那火烧火烤般灼热的感觉,春霞舒服的叹了口气,身子无力一松,又沉沉的欲睡了过去。
顾山用力揽了揽她,低头说道:“表妹,你一定要坚持住,杭东南,东南他还在等着你呢!他一定会带人救咱们出去的。”
顾山说完这句话,心口一痛,微微有点窒息。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提起杭东南的名字,可他知道她喜欢听,也知道此时唯有这个名字才能最大激起她求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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