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原本在武将中力量偏大的楚王,可以很好的弥补在文臣方面的不足,与太子分庭抗礼,也就更有了叫板的资本。
太子一派对此虽然十分气愤,但见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只觉得皇帝实在是太过偏心楚王,在心中不服,却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唯独年东南以及其他寥寥有心的老臣由此联想到皇帝前几日的病、联想到皇帝的身体,心中暗暗担忧丕。
回到府中,年东南便将此事向春霞说了,苦笑道:“看来荀贵妃在皇上的心目中果然非同凡响,皇上不是个糊涂的昏君,也心知肚明众臣们会反对此事,没想到他仍然这么做了,而且事先半点风声也不漏,直接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太子爷这回吃亏大了!”
春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闻言颇有些不理解年东南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说道:“不就是编个书嘛,太子爷也弄本书编编不就行了!”
年东南很早之前就见识了自家媳妇儿的能干,什么“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种意识是没有的,可是此刻听了春霞不以为然的话,他突然对这种意识就有点感觉了,又好气又好笑道:“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便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和为难之处跟她解释了一番。
“这么严重!”春霞呆了呆,这才回味过些许来。
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能够在本朝史书编写的名单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参与本朝史书的编写,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荣耀。况且,此事又是皇帝亲自下旨,名正言顺,天底下的儒林人士,只要楚王代表朝廷发出邀请,试问谁会拒绝婕?
“想不到修编一本书,也有这么大的学问!”春霞不禁咋舌。
年东南瞅了她一眼心道你才知道!又道:“这是一个死局,太子爷在这上头这个亏恐怕是吃定了,也不知那帮老臣们会想出什么法子让太子爷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春霞忍不住旧话重提,又道:“难道,太子爷真的不能也修编一本书吧?这法子虽然有点笨,不过好歹能分散分散天下人聚集在楚王身上的注意力呀!太子爷在武学方面又不行,难道还指望他上阵杀敌、取得武将们的好感呀?哪里有那么容易!况且,如今有你和长公主,他也没有这个必要再在这上头下功夫!”
“再修编一本书?”年东南顿时觉得媳妇儿说出这话来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言,这法子虽然是有些笨了,但如果真能实现,与楚王分庭抗礼也不是不能够。
于是,当长公主暗暗约了年东南见面,向他简单说了太子这边各位心月复臣子的意见,又问他对此事有何对策的时候,年东南想也没想顺口就将这主意说了。
长公主当时就呆愣了一下,片刻回过神来不禁失笑,说道:“这话从永安侯口中说出来本宫还真挺吃惊的,这话听起来更像是春霞的口气!”
长公主不觉心里好笑,心道这种事情又不是打擂台,这法子倒跟斗气似的了。
“再说了,这事儿咱们说了也没有用!得父皇下旨才行!而且,得有合适的时机才能提起!修编史书这事儿才刚刚启动,若太子此时也说要修书,这不是摆明了对父皇有意见吗?父皇定会生气的!”
“倒是臣鲁莽了,”年东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便慨然道:“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但有用得着臣的地方,长公主尽管开口便是。”
长公主点头笑了笑,轻叹道:“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你回去也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楚王独占鳌头,否则——”
否则,扬名天下,皇帝再要做点什么,阻力可就小得多了!
年东南心中一凛,点了点头。
过了一日,年东南又与长公主暗中约见了,长公主料想他定是有了什么好主意,便连忙相问。
“还是上回说的,可以寻个机会让太子爷也请旨编书。”年东南一笑,说道:“医书。”
“医书?”长公主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了些明了,便扬眉道:“永安侯能否说得具体点?”
年东南便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是春霞想出来的主意,长公主听完便知……”
原来昨日春霞去了一趟太医院,岁寒等人整理那些从臧边带回来的医药典籍已经完成了。岁寒不太放心,便请她也过去看看,几个人打算先仔细的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报给太医院,由太医院报给皇帝。
春霞偶然触动,由此便想到,既然在臧边可以收集到这么多的医学资料和具有地方特色的药材,大齐地大物博,在其他的地方为何不可以?如果将这些东西都收集整理起来,岂不同样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一件?
她心中顿时就激动了,眉眼不觉都带着盈盈笑意,惹得岁寒等大为纳闷。
回府之后,春霞便将此事跟年东南说了,年东南一听也说这主意极好,正好趁着岁寒等人编修臧边医书的机会,如果说太子由此得到触动而提出这样一个主
tang意,那也是顺理成章的。
春霞由此又想到,中草药别名众多,同一种药材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名字,有的甚至多达二三十个。比如益母草,又叫做益明、贞蔚、郁臭草、苦低草、夏枯草等;苍耳又叫做呆耳、常思、卷耳、猪耳、地葵、道人头、进贤菜、野茄等,各地记载不一,混乱不堪,令初学医者苦不堪言,便是许多颇有名望的大夫也经常会被稀奇古怪的名字弄得晕头转向。
如果能够由官方主持,修订一本集全国药材于一体的大药典,规定了官方命名,地方叫法可摘录其后,画上图像,做详细描述,将药性、药效亦做详细说明,顺便附上些常用药方,岂不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
楚王要争取天下读书人的心,那么太子就争一回天下百姓的心。这药典一旦刊印下发出去,这才是真正的功在千秋、利在百姓!
当然,如今皇帝还在,太子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争取百姓的心,这落在皇帝的眼中,皇帝心中不可能会舒服。这功劳得记在皇帝的头上,其中只需要有太子的影子就够了。
夫妻俩说起这些,均兴奋起来,越想越觉是个好主意。于是第二天,年东南便跟长公主说去了。
长公主听毕同样眼睛一亮,不由抚掌笑赞“大妙!”
“如此一来,足以跟楚王分庭抗礼!年夫人果然女中豪杰,永安侯得妻如此,真乃幸事!此事本宫回去之后会好好斟酌一番,细细的想出个可行的法子来,不能叫父皇瞧出是有意跟楚王打擂台……”长公主说着略略沉吟,道:“此事,最好由岁寒牵头,只是此人……”
岁院判是个老成持重之人,岁寒是他的儿子,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肯轻易站队。
年东南便又道:“春霞也是这么说。她还说长公主尽管放心,此事小岁太医肯定是愿意的。公主想必也知晓,小岁太医云游天下多年,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搜集民间各种药方医方将之整理汇集成册,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做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倒是你提醒了本宫!”长公主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可不是,她竟忘了这一茬了!
“本宫这就回去准备,你回去告诉春霞,这个人情本宫记下了,回头本宫定会好好的回报她!”长公主难掩兴奋之情,迫不及待欲起身回府。
年东南听她这么说比夸他自己还要喜欢,便笑道:“长公主客气了,春霞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可一直记着长公主的情分!”
如今长公主的疾病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那金花茶也进贡了来,效果也已渐渐显出。加上与楚王那件尴尬事发生之后,春霞与皇室不便有过多接触,因此也避讳了许多,轻易不会再上长公主府去,偶尔去一回为长公主做例行检查,也是与岁院判、胡太医等一起去、一起离开,绝不与长公主单独待上半刻。
长公主轻轻一叹,心中也有些遗憾,便点头笑道:“与她的情分,本宫也一直记在心里!呵呵,你回去告诉她,她在南疆那边开疆拓土,但凡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按照当初春霞的计划,以金花茶为契机,易记的资本已经陆陆续续的流入南疆,在那边寻求发展之路,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
那边的山珍山货、干果蜜饯、海产、珍珠、木材、银器以及壮锦苗锦等少数民族的布料等等都是好东西,只是距离中原地方太过偏远,名气不大,也没有什么商人前往那边做这些生意——且不说钱财实力,若没有长公主的势力作为后盾,也根本不可能在当地开展得起来生意!当地的土司和原居民可不是那么好沟通的,他们对中原人天生就有一种敌意,一个不慎,便会酿成祸事。
年东南闻言也不客气,拱手笑笑向长公主道了谢,便相互告辞。
不知长公主那边是怎样安排的,总之过了两天,当太医院将岁寒等人取得的成果报给皇帝之后,皇帝龙颜大悦,大大褒奖了太医院一番,尤其着重嘉奖了岁院判、胡太医和岁寒。
要知道正是这一趟出使,皇帝还真从臧边捣腾到好几味好药调理身体,其中就包括为长公主治病的那一种蜂蜜,对此事,皇帝还是相当重视的。
事关龙体,极小的事那也是天大的事,众臣子们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扫皇上的兴致,反而一旁凑趣,也说了许多夸赞太医院、岁院判等的好话。
太医么,谁敢保证自己没个头疼脑热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们啊!
于是,太子那一番话也就顺理成章了。将春霞的主意和长公主的意思加工润色之后,太子在皇帝面前便侃侃而谈,将修编大药典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一一道来,众人听毕,无不点头称是。
御座上的皇帝先是一怔,随即亦面露喜色频频点头,一来,这的确是一件功在百姓的大好事,二来,没准还能从中再搜寻到什么调养身体的珍稀好药呢!既然臧边可以有,别的地方同样可以有!
“难得太子有此仁心,真是我大齐之福呀!呵呵,太子如此长进,朕心甚慰!”皇帝不由掠着胡子当众笑赞道。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皇帝如此真心实意夸奖的向来只有楚王,太子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儿臣不敢当,父皇谬赞了!”太子躬身施礼,恭恭敬敬说道,心里却暗暗的有些苦涩。父皇这番夸奖听在他耳中觉得十分刺耳,因为他这语气完全就是一副料想不到的意味。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那么没用吗?
“父皇,”太子努力摒除心中的苦涩,按着事先商定的计划,又高声说道:“小岁太医云游天下多年搜集各地药方偏方,对此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儿臣以为,此事交由他来负责再合适不过!”
太子此言一出,有些臣子正跃跃欲试准备出列将此事与楚王负责修编史书之事联系起来上上眼药,立刻打住了念头,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嘴快,否则的话,定要龙颜大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