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大学士听了这话心中不快,忍不住回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天道,皇上乃天子,处置几个本就不清白的臣子何错之有?臣以为,这背后一定有人搞鬼!蟹”
长公主冷笑,盯着郁大学士道:“郁大人别把什么都怪在皇上头上,皇上可不是你们的替罪羊!背后搞鬼的人还真是有,不过不是别人,就是你郁大学士!此事皇上根本一无所知,你敢说不是你做的主?匆匆审讯便结案迫不及待将人.流放,你安的是什么心?分明是算计皇上、令皇上背上不仁的名声,你还有脸在这儿大放厥词!”
“你!”郁大学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急败坏道:“长公主不要冤枉臣!此案经刑部仔细审判,卷宗如今尚好好的还在刑部存档着呢!臣有没有徇私长公主可以随时查看!如果他们真的清白的话,臣就算想做什么又如何能够得逞!”
长公主无不讥讽的说道:“能言善辩、将死的说成活的不正是大学士的强项吗?大学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做事自然会滴水不漏,又怎么会留下漏洞让本宫去查呢?若大学士真正俯仰天地而无愧,何必解释这么多?又何来那些个传言?自古物不平则鸣,不单单是那些冷冰冰的证据可证明,还得看人心中的那杆称!心中那杆称过得去,才是真正的公平公正!若照大学士这么说来,当年楚王在京的时候,满朝文武有几个没跟他说过话?本宫也去过楚王府做客呢,皇上也与楚王一同饮过酒呢,大学士是不是要把皇上和本宫也流放了呢?”
郁大学士从来没被人如此奚落过,更别说奚落他的还是个女人!他气得山羊胡子一抖一抖,头上差点要冒青烟,哆嗦着唇,半响才气急败坏道:“怪道孔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老夫不跟长公主争辩,总之,老夫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放肆!”长公主面沉如霜,目光如电冷冷盯向郁大学士,板着脸喝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本公主是小人吗?哈哈!本宫乃皇上的姐姐、乃先帝亲封的护国公主,原来在你郁大学士的眼中竟是个小人!你这么说,将皇上和先帝置于何地!这天底下除了你郁大学士,莫非人人都是小人不成!”
郁大学士脸色大变,惊恐的睁大眼睛,“你、你、你”了半响,“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叩首急道:“皇上,皇上!臣冤枉啊皇上!臣对皇上、对先帝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请皇上明察啊皇上!”
“皇上自然会明察!”长公主勾唇冷笑,心中说不出的快意,道:“刚才那番话你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亲口说的,皇上自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到了,自然会明察,大学士,你说是吗?”
郁大学士哪里还敢跟长公主顶嘴,只做没听见她那番话,只管对着德文帝哀哀恳求。
长公主冷笑道:“若你当真清白,本宫就算想怎么样也不能够!郁大学士,你自己说说,对先帝大不敬,该当何罪啊?”
郁大学士心中又气又愧又恼,可偏偏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玩文字游戏、明面功夫这一套原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此刻却被长公主拿去用了,将他攻击得体无完肤枧!
御座上的德文帝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下意识拿起明黄的帕子拭了拭额上、脸上的汗,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是自己尊敬的、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一个是向来处处护着自己、帮着自己的大皇姐,早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德文帝心中便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此时惧怕成真,他不禁暗暗叫苦。
这两边,他都不忍得罪啊!
“大皇姐,”德文帝瞧了狼狈不堪的郁大学士一眼好生不忍,陪笑向长公主道:“郁爱卿只是情急之下一时口误,大皇姐你大人大量,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郁爱卿,你的忠心朕自然知晓,快起来吧!”
长公主心中顿时就凉了半截,失望之极,她没有想到,太子登基还不到半年,变化已经如此之大。
“皇上!谢皇上恩典!谢皇上信任微臣!微臣为了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以报皇上深恩!”郁大学士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直流,掏心掏肺的叫了几句,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了起来,犹自鼻音窸窣的。
“爱卿言重了,朕相信你,朕相信!”皇帝看到他这样,心中也十分感动。
长公主冷眼旁观,更觉心寒。更知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了!他对身边的一众文臣的信任,早已超出了所有。
好比免税江南事件,她不是没劝过,然而有什么用?
一刹那,长公主心中顿生漫天无力之感,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没意思、那么无趣。南疆的一切飞快的在脑海中闪现切换出一幅幅的画面,她突然觉得有些想念那里了,那里,才是她的家……
“郁爱卿,还不快向大皇姐陪个不是!”德文帝向郁大学士使了个眼色。
郁大学士尽管心中不愿意,这个时候却也不敢违逆德文帝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再挑衅这位说话丝毫不
tang留情面的长公主。
“臣一时口误,还请长公主恕罪!”郁大学士只好转身,向长公主弯腰拱手请罪。
长公主微微冷笑,挑了挑眼皮,傲慢的冷哼道:“一句口误就算完了吗?堂堂大学士,说话如此不经脑子,说出去都没人信啊!想必那是你的心里话吧?哼,污蔑公主,对先帝和皇上不敬,流放个三千里,不算多吧?”
“皇上!”郁大学士脸色大变,浑身都冰凉了起来。
德文帝大感头疼,怔了怔,叹道:“罢了!朕知道,大皇姐你是为年家鸣不平,朕这就下旨,将年家人赦免回京便是!”
“……”长公主惊呆了,除了无力感更觉哭笑不得,这就是皇上的解决之道吗?皇上当自己的圣旨是儿戏?
长公主从前便听先帝说过太子性情太过软弱摇摆不定,遇事不能拿主意,恐非明君,她却觉得那都是皇帝偏心楚王以至于太子不得不谨慎的隐藏自己的真心不得不迁就先帝的意思、不敢表白己意而已。
如今想来,先帝是真的看得很通透……
“皇上,臣妾没有这个意思,”长公主心中暗叹,年家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心中虽有不平,但只要皇帝从此警惕起来便可,她也不想他在众臣眼中是一个出尔反尔、拿圣旨当儿戏的君王。
说不得,只要委屈年家一回了。
“皇上的旨意已下,岂可朝令夕改?此事已成定局,那便如此吧!过的一年半载再处理也是一样!”长公主轻轻一叹,恳切道:“圣旨岂非儿戏,但愿皇上往后下旨将奏本看仔细一些,别叫有的小人蒙蔽了双眼,到头来,臣子百姓们还要将事情怪罪在皇上的头上,皇上平白替小人背了黑锅,岂不冤枉!”
长公主这一番话,令德文帝和郁大学士都有种针芒在背、抬不起头的感觉。
郁大学士气得肠子快要打结,垂着头冷着脸一言不发。
德文帝则脸脖子有些讪讪发热,长公主这番话虽然是为他好,可也有埋怨他做事不够明君范儿,他心里岂能不别扭?
如今他不是太子,可是皇帝啊!
“大皇姐一番好意朕心领了!”德文帝好不容易才酝酿好情绪,小声的说道:“大皇姐放心,朕以后会注意的!”
“皇上英明,乃大齐之福!”长公主拱手道。
“往后还要有劳大皇姐多多给朕意见呢!”德文帝顺口笑笑,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正说着,帝师翁阁老求见,长公主便趁机告辞了。
德文帝也如释重负,总算是大大的透了口气,忙点点头,又命小太监传翁阁老觐见。
翁阁老此次说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关于弘文馆一事。
弘文馆修编史书之事本来是楚王总领的,楚王垮台之后,弘文馆那边一个是人心惶惶,一个是资金不足,再加上也没人去管,自然而然就停滞了下来。
但这可是一件大事,总不能就那么不死不活的搁置着,因此时局已经步入正轨,一切都稳定下来的时候,翁阁老便就此事征询德文帝的意见。
德文帝这才想起来还有此事,迟疑片刻便道:“这事儿还得继续做下去,不然岂不是叫天下臣民笑话,也有辱朝廷的颜面!师傅,这件事不如您来牵头总领吧,从翰林院挑两名学识渊博的助手帮着管理日常事务,其他的人,愿意留下来的一律都可留下,也可酌情补充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尽快将此事完成,师傅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