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年东南吃了一惊,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胡说什么呢!”
造反?她还真是敢说!
春霞脑子里可没有他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和禁锢,一下子拨开他的手,气呼呼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皇上这么闹下去,迟早把人心都闹散了!咱们回京的时日虽然不长,可京中是什么状况你也看见了!”
年东南不愿意去想那些烦心事,轻轻揽着她靠在自己怀中,拍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只要我在,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威胁委屈的。”
“嗯……”春霞心中一暖,勾唇轻轻笑了笑。她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扛,看来,她也是时候做些准备了。总之,有备无患,西北这边正是朝廷势力单薄的地方沪!
“那几个官员,真的是死于山贼那么简单吗?这好像,也太巧了点吧……”两人说了一阵话,春霞忍不住问道。
“你也这么认为?”年东南不禁一笑,更认定了此事的蹊跷月复。
春霞点点头,笑道:“太过巧合的事情我向来是不太信的!”
年东南便笑道:“我正在派人细细查访,想必要不了几天就能得到消息了!”
春霞听见他这么说,知道自己不必操心了,遂一笑放开此事不再多问。
事情的调查出乎意料的顺利,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年东南便得到了李、穆两位大人的回禀。
这两人都是他的心月复,因此他才放心让他们去查,而他们说起话来也用不着拐弯抹角。
可是,他们向他禀报的时候还就是拐弯抹角、吞吞吐吐了,直到将年东南给弄得不耐烦了,两人这才半隐半露的将自己查探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李、穆两人不说话,年东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尽管是再次提起,李、穆二人的心跳仍旧有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而年东南则整个人都愣住了。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那几个官员根本就不是死于什么“山贼意外”,而是在途径山西境内的时候被晋王派人给做掉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晋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查得很清楚,晋王府跟那几个官员素无瓜葛,连认识都不认识,对晋王本人来说,没有必要要他们的命,显而易见,他这么做是在帮助年东南!
而以他的本事,在他的地盘上,这件事情要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骗过了朝廷,骗过了天下人,却偏偏让年东南的人给“查探”到了真相。
实际上等于,他是有意告诉年东南真相。他这是向他示好,同时也是告诉他,他欠了他的人情……
“晋王……”年东南只觉得心头忽然乱糟糟的起来理也理不清,一个分封在属地的藩王突然如此主动对一位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示好卖好,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年东南的印象中,晋王是个很低调的人,至少他来到这儿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并没有听说晋王做过什么不规矩的事儿。就算是派来总督府要玉米种子或者送年节礼的管事们,看起来也是一派的低调温和。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温和态度,绝对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奴才嘴脸能装的出来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不声不响的送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德文帝派那几个官员暗暗来陕西,在得知他们遇害之前他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是晋王却不但知道了消息,还神不知鬼不觉成功的设计了他们。这,又说明了什么……
年东南越想,脸色就变得越不好看。
李、穆二人暗暗交换了个眼色,心中也自惴惴。
“大人,”穆大人轻轻咳了一下打破了静可闻针落地的紧张氛围,下意识搓着手小心道:“晋王这分明是向大人您示好,卖了大人您大大一个人情,您看……”
“是啊大人,”李大人也忍不住道:“真没想到,晋王也会做这种事。如果说干这事儿的是楚王,属下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穆大人忍不住斜着眼睛白了李大人一眼,心中暗暗鄙夷,心道老李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个笨蛋!说话都没说到点子上!晋王既然这么做了,说明肯定有所图,不然除非他是个疯子!眼下要紧的是做出对策,而不是讨论研究这件事本身。
“此事你们有没有跟别的人说过?”年东南长眉一挑,目光划过他们脸上。
两人的心俱是一跳,下意识挺了挺腰杆子,异口同声忙道:“没有、没有!除了大
人您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勾结藩王,等同于图谋不轨,这是要脑袋的大事,官场上混的人,就算再傻也不会胡说八道。
“那就好!”年东南本也料想他们不会如此不知轻重,得到了亲口保证更觉放心,点头道:“此事暂且别告诉任何人。还有,如果晋王那边有人前来试探,记住,什么姿态都不必表,只做不知。顺便,你们两人回去之后商量个章程出来,好好的探一探晋
tang王的底,我要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是,大人!”李、穆两人见年东南神色不变,冷静清楚的下达命令,乱纷纷扰了数日的心也不觉一下子安定了许多,连忙答应。
晋王想做什么?其实三个人心中大致已经了解。有胆子暗中截杀朝廷命官,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年东南想要知道的,是晋王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
三人又细细商量了一阵,李、穆二人方告辞离去。
走出书房,暮色已经降临,不知不觉,三人在书房中竟谈了大半天了。
春寒依旧凌冽,料峭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脸上略略生痛。年东南长长舒了口气,肺腑中吸入一片清冽。
原本以为西北是个极好的避难所,没想到,平静的表面下竟是他从未遇见过的暗波汹涌。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他猝不及防。
“爹!”稚女敕的声音打断了年东南的沉思,他一低头,便看到儿子年穆远穿着小小的月白团花五福吉祥的出风毛小袍子站在眼前,正抬起头,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见自己看向他,他便笑呵呵上来拉着他的袖子道:“爹,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娘让我叫你回去吃饭呢!”
年东南笑笑,心中蓦地柔软起来,他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好了,咱们这就回去吧,省得你娘担心。”
“爹!”年穆远不满父亲这么蹂.躏自己的小脑袋,有些不满的撅了撅小嘴,小脑袋往旁边一偏,微微抬起的眼角颇含幽怨。
年东南忍不住大笑起来,索性一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后宅走去。
他如今有妻子儿女,他是丈夫和父亲,他的家,绝对不允许受到任何的破坏。无论是谁,都不能打破如今这平静的幸福……
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春霞便命女乃娘丫鬟等将年穆远带了下去,侍弄好那一双小儿女,方得闲与年东南说话。
“李大人和穆大人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暖阁中,春霞斟了茶轻轻搁在年东南面前,柔声问道。
年东南抬起头,便望进一双汪着春水般的眸子中,眸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即便隐藏得再好,也瞒不过她的眼睛。纵然瞒得过她的眼睛,也瞒不过她的感觉。
“是查到了,结果有点出乎意料。”年东南笑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轻松。他不紧不慢的将事情说完,春霞的脸色仍是僵住了。
“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晋王虽然故意让我们的人查到了真相,但这种事根本没法放到台面上来说。”年东南冷笑,“我就当不知道,他也不能怎么样!还能逼着我报答他吗?最多以后多留几个心眼,不再与他牵扯上半点瓜葛就是了!”
他纵然不喜欢德文帝,纵然对德文帝的诸多做法心有不满,但并不表示他就因此愿意跟着晋王胡闹。
晋王造反也好,不造反也罢,都是他们皇族内部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春霞摇摇头,轻轻叹道:“没想到咱们都看走眼了!呵呵,不光是咱们,朝廷和皇上同样都看走眼了!原本以为最有可能造反的楚王什么动静都没有,反而是不声不响的晋王,一下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东南!”春霞忍不住担忧起来,说道:“你那叫什么主意呀,简直烂透了!晋王这一下摆明将自己的底牌漏给咱们了!就算咱们装作不知道,他能善罢甘休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他既然敢将底牌漏给咱们,心中自然有了各种计较打算,我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