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稍安勿躁,别上火。”袁先生依旧从容淡定,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侯爷如今的处境可不太妙呐,在下是来帮助侯爷、为侯爷指点明路的。侯爷是个聪明人,相信不用在下细说,也该明白了吧!”
年东南气极反笑,冷冷说道:“我懂,你不就是来给晋王做说客的吗!想让我跟随晋王谋反,你们做梦!我问你,揠”
年东南杀意顿现,逼近袁先生冷冷问道:“是不是你们派人跟余副使说了什么?是不是你们挑拨离间?”
“侯爷,”袁先生迎视着他的目光毫不示弱,道:“晋王是诚心诚意想要跟侯爷您合作,又怎么会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件事情,我们王爷和世子同样很纳闷。”
“真不是你们?”
“在下可以对天发誓!”
“就算不是你们,我也被你们王爷连累了!”年东南顿感无力。
“侯爷,”袁先生神色一肃,正色道:“您不妨好好想一想,如果皇上信任您,又岂会如此捕风捉影?如果皇上不信任您,即使无中生有,又有何奇?难道这些年来侯爷您还没看清楚吗?皇上如今重用文臣,根本容不下像您这样世代功勋的武将世家,皇上,是迟早要办您的!侯爷是个明白人,只可叹当局者迷!如今区区一个钦差副使就敢算计侯爷、敢做主掳走夫人和大公子,皇上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侯爷运筹帷幄、杀伐决断,若一生一家断送在这犹豫上头,将来上断头台的时候,侯爷回想今日种种,试问能甘心吗!”
年东南不得不承认,袁先生字字句句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千不该万不该,德文帝不该触动他的底线。
“哼,”年东南冷笑道:“晋王和皇上,也不过一丘之貉罢了!他们皇族之中争权夺势,我没有兴趣搅合!我也不想当大齐的罪人!花”
“罪人?”袁先生冷笑道:“晋王是先帝的亲兄弟,也是凤子龙孙,这大齐的江山谁说注定就只能属于当今?晋王同样有资格争取!再说了,当今继位之后所作所为,别人不清楚,永安侯还看不清楚吗?我听说官制在九月份就要改,到时候天下势必大乱,要说罪人,当今才是罪人!侯爷怎么跟凡夫俗子一样那么迂腐!”
年东南盯着袁先生,久久不语。
袁先生被他看得有点儿头皮发麻,下意识的低头往身上扫了一眼,勉强笑道:“侯爷这么盯着在下看,在下有什么不妥吗?”
年东南缓缓说道:“你主子的心思埋得可够深的,打击楚王,扶持太子上位,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吧?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是吗?”
袁先生笑笑,道:“侯爷不愧是年家后人,在下真是服了!王爷雄才大略,世子爷更是青出于蓝,侯爷与世子爷亦有过交往,相信定也有所感悟吧?不错,当今继位、楚王下台,这其中我家主子的确动了手脚,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先帝身上不是吗?只能说,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年东南只是冷笑,又道:“那么我呢?你主子打从什么时候起盯上了我?”
袁先生笑道:“很早,侯爷回年家、继承爵位之后没有多久。因为在西北这一片是年家的势力范围,王爷想要成就大事,就绕不开侯爷!侯爷,王爷是真的很欣赏侯爷,还请侯爷仔细考虑考虑!”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侯爷!”年东南话还没有说完,袁先生便打断了他,说道:“在下还会再来的!王爷说了,事成之后,裂土封王,封地任凭侯爷亲自挑选,封地上一切事务侯爷可自行做主,王爷绝无二话!侯爷若是不相信,王爷可以给得出凭证!等事成之后,再赐下丹书铁劵。”
说这话的时候,袁先生心里也在暗暗叹息。
一年来一年去,晋王的年纪也渐渐的老了,他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能忍了。换句话说,他已经失去了像年轻时候那般能忍的资格了。这是他毕生为之奋斗谋划的目标,他不想带着遗恨离世,哪怕在京城中那把龙椅上只坐一天,那也是遂了心愿!
所以,这绝无仅有的条件,他也豁出去开给年东南了。
这是绝对巨大的诱惑,相当于组建独立的附属国。随着袁先生话音落下,年东南的心忍不住剧跳了一下。饶是他不爱荣华富贵、不贪恋权势,听到这样的话,仍然觉得怦然心动。
也许,他如今的心性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他也要为儿女们着想。受制于人,等于始终有把利剑悬在头顶上。这种日子他过过也就够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们也过着同样的生活。
“侯爷,在下告辞。”袁先生见年东南不语,心中略略有了底,起身拱手,辞别而去。
年东南没有做声留他,就这么看着他转身从容离去。也许,他真的需要好好的考虑考虑……
心里头装着事,年东南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春霞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问他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得到他没有说实话,而是拿了些别的
tang话来搪塞她。两人做夫妻这么多年以来,他是第一次这么对她。
春霞忍不住心头一沉:恐怕要出大事了!
他不说,她亦不忍相逼,她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他怎么做,她是他的妻,总归会跟着他、站在他的身边便是了。无论结局如何,他们总归要在一起。
这日,柳青禾忽然禀报:和云不见了!
“不见了?”春霞愣了一下,方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柳青禾道:“前一阵子,她说晚上睡不踏实,求了去城外的秋华庵里小住,好抄经念佛驱邪。可是刚才秋华庵里的主持师太来了,说和云不见了!”
“她逃走了?”春霞便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青禾道:“主持师太说,和云在尼庵里坚持不要人陪同,独自一个人住了所小院子,备了柴米油盐,从里头锁了门,基本上半个月才叫人要一次东西。这一回主持师太见过去了半个月好几天也没见动静,在外头叫又没听见答应,于是便叫人砸了门,进去才发现,里边早已经没了人,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主持师太不敢隐瞒,立刻便赶进城来禀报,这会儿正侯在外边厅上呢!”
春霞又细问了几句,便道:“倒看不出来,这个和云竟有如此心计!罢了,她既然逃走了就走了吧!”
她的存在对府上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根本也没有存在感,走了也就走了!
柳青禾也是这么想的,便笑着应了一声,又问:“那么秋华庵里主持师太——”
“就说这件事情咱们知道了,府上自有主张,不必她再过问了!这事儿,叫她也别往外头说去!让她回去吧!”春霞想了想,便道。
柳青禾听毕,便照着如此出去吩咐。
春霞和柳青禾做梦也没有想到,和云失踪,竟会惹出天大的乱子。由此作为导火索,年东南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袁先生再次出现的时候,终于拿定了主意……
就在这天晚上,年东南和春霞刚刚就寝,银杏急急的在外头唤着“侯爷、夫人”,压低着声音禀道:“侯爷,夫人,太子爷来了!请侯爷和夫人赶紧出来看看吧!太子爷——”
不等银杏说到后边,光听到一句“太子爷来了!”已经足以将年东南和春霞从床榻上惊醒,两人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震惊,急急忙忙起身穿衣,连忙迎出厅去。
太子在这个时候来到西北,又是大晚上,京城中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年东南和春霞来到偏厅,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太子叫了声“师父、师娘!”大哭着扑了上来,扑进春霞的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不放。
年东南和春霞吓了一跳,僵在了当地。
“别、别哭,别哭啊!”太子哭声悲戚异常,春霞从来没有见过哭成这样的太子,有些笨拙的轻轻拍拂着他的背后,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太子只是哭,谁劝也劝不住。年东南往他身上看去,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狼狈,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普通湖绿色长衫,衣襟下摆处沾满泥泞,不知被什么东西勾得丝丝缕缕裂开了好几处,靴子上也沾满尘土。
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一国储君的模样,分明一个逃难的难民。
“好了,我看你一路上也累了,快坐下歇歇,先洗个脸换身衣裳、吃点东西再说吧!到了这儿,就安全了,没人能伤害你,知道吗?”年东南难得对他语气温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