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出事的小区那段路因为地面结冰所以很滑,车速一直提不上来,加之又是大晚上,路又窄弯又多,更加阻拦了速度。他们两个估计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车子一停温队就迅速的下了车径直的往前面赶去。
周围除了一些刑警外就没有几个居民,之前围观的人都被劝回去了,董墨小跑在温队的身后,几个刑警见到温队来了,赶忙让出一条道来。
方以楠刚转身,大步朝温行远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此时他双眉紧皱,眼底有着挥散不去的阴郁,轻声的开口:“死者是老袁妻子,脑袋……被……”尽管他当法医这么多年,什么惨案都见过,不过当这些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所熟悉的人身上的时候,他都于心不忍。
温行远紧抿着唇,董墨小心的走到前面,在黄色的警戒线外看见之前还满脸笑意的老袁此时跪在死者的身旁,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而地上躺着的人,穿的衣服俨然就是之前坐在董墨对面的温和女人,此时她身下流了一大滩的血迹,视线再继续挪到她的上身,董墨喉间顿时一哽,手心攥成拳头,眼眶不自觉的就泛的通红。
明明几十分钟之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虽然脑袋上已经被白布盖上了,不过从白布下面流出的红白混合物来猜,整个头部恐怕已经……
尽管已经是隆冬的深夜,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持久不散。温行远也是满脸紧绷,定了定神后迅速的有组织的召开队里的人员分工行动。董墨戴上手套,拉开警戒线走近尸体旁,半跪在地上检查死者的所背的红棕色挎包,里面没有放多少东西,只有一个钱包还有一些女性用品,董墨咬着下唇没有在包里找到死者的手机,而且,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已经不翼而飞。她有些难过的咽下即将上涌的泪意,方以楠在她的旁边蹲了下来,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掀开了覆盖在死者头部上的白布。
董墨浑身有些颤抖,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气愤,死者的头部此时如同烂茄子一般,嘴巴大张着,里面的牙齿全部粉碎,头顶的颅骨也多处坍塌……凶手太过残忍,不仅一尸两命,连个全尸都不肯给。
忽然她紧攥的手心被人紧握住,她微微侧脸,温叔紧挨着自己蹲□来,握住自己的手,目光却是落在方以楠身上。只见方以楠伸手轻微的落在死者的脖颈处以及肩膀这部分,紧紧的皱着眉一边看一边轻声对温行远说着:“后脖颈处有浅淡勒拽摩擦痕迹。”他的目光移动到垂在两侧的手臂,又看了一会说道:“左手中指根部有累积性圈形印痕,整根手指表皮轻微破损。”
他这么一说,董墨和温行远都能想到死因是什么了,那些痕迹,很明显的就是凶手将她随身佩戴的戒指和项链大力拉拽造成的。方以楠放下死者的胳膊,走到老袁的面前,准备抬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但手落在半空中却停了下来。
此时董墨也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她不知道目前的这个情况她能做些什么,生命真的就是在一瞬之间,她的心里堵的慌,对凶手的怨恨也慢慢的上升,看到老袁不动声色跪在妻子旁边的模样,心里更是难受。她顿了顿,从地上站起来,想着去一旁继续勘察才是她现在唯一可做的,刚走没几步的时候就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一男子,径直的跪在尸体面前抑制不住情绪的就嚎啕大哭,抓着老袁的衣服不断歉意:“老袁!是我对不起你,我没看着心意走进家门就走了,是我有罪!”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说着,董墨看着他被泪水爬满的脸还有老袁无动于衷的身子,强行的让自己偏过头去,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尤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董墨看到尤然竟然也是异于往常,像是隐忍了多久的情绪临近爆发一样,额头上青筋突起,双唇紧抿着,眼眶红了一大圈。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绕开董墨径直的跪在了死者的身边,董墨看见副队的肩膀颤抖着,她始终低着头。
此时周围的气氛异常的沉重,压抑的人快喘不过气来,董墨如同被包裹在一个无声的黑暗世界里,如果,她之前不认识死者,也不知道她和警队的关系,或者她的心情就不会这么难受。可是之前短短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就加深了如今沉重的心情。她骨节泛白的抓着自己衣服下摆,突然,原本沉默压抑的气氛被一阵啜泣所打断,董墨顺着声音看去,愕然的盯着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副队,心里异常震惊,恐怕在场没有一个人跟她的心情不一样吧,对于副队突然的哭泣这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们所认识的尤然,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软弱的时候,即使是她的生父继母相继的去世,她都没有将难过表现在脸上半分,可是偏偏在这个按理来说和她关系一般的女人身上,她撇去了多年所筑起的围墙,不顾任何人的任何目光,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果的表现在众人面前。
董墨动了动自己的双脚,在尤然的身边蹲了下来,踌躇了一会才伸手挽住尤然的胳膊。她能感觉到尤然在尽力的抑制住自己的哭声,但是有些情绪是任凭自己再如何强大都无法控制的,而她现在明显就属于这种情绪,尽管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但是那抽泣的呜咽声还是传了出来,这让人听了更加的难受。
温行远长吁了一口气,将头偏到了一边,定了定神后强制性的将自己的思维拉回原处。此时董墨无法去劝说尤然,只得默默的在一旁挽着她的胳膊尽力用心去安抚她。
这样无言的气氛最终被老袁所打破,董墨看着他有些晃神的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双腿由于跪的太长时间,刚起身的那刹那差点就倒下去,还好温行远眼疾手快立马的从后背扶住了他。他的双眼没有看到泪痕,但是董墨却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她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也没有过从天堂突然掉下地狱的经历,所以她不敢站在老袁的角度去想象此时的他该有多痛心。甚至那样的眼神,董墨都不忍直视。
“尤然,大哥。”他突然开口:“这件事情不怪你们。”他眼光闪烁,心里早就如同被突然掏空那般,那一大波的自责内疚突然的朝自己涌来,他想,如果要怪的话,最终的罪人还是他自己吧。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应该都是因为他,如果,他陪着她一起走,她就不会这样被无辜的受害,而且那即将出生的宝宝也不会连眼都没有睁开过就失去心跳。如果,他不纠结在对尤然的愧疚上,她也不会将自己单独留下来自己先走,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可是,哪有如果?
眼前这血淋淋的事实不断的在告诉他,他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
尤然紧咬着下唇,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庞,老袁的话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双眼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死者,猩红的眼睛似乎是要把凶手亲手解决才能泄恨般。董墨注意到,她紧攥的拳头,那指甲已经深深的镶嵌在了掌心里,看到那沁出的血液,董墨缓过神来上前将她的手掰开。
这才发现她的手凉的可怕。
“老袁,节哀顺变。”
一个同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拍了拍老袁的后背。老袁诡异的拉扯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转过身对温行远说道:“让老方带着心意走吧,这天怪凉的,冻着了就不好了。”董墨的喉间就如同被人扼住了一般,老袁现在……
方以楠招呼了几个同事将老袁的妻子抬进了车里送往鉴定处作进一步的采样,周围的同事也各自开始自己手头的工作,拍照的拍照采样的采样。董墨按理来说应该和其他人共同去采样调查的,不过她放心不□边变得异常的尤然,而温行远也同样放心不下靠在自己身上双眼空洞的老袁。于是他另叫了人上楼去方才报案人的家里做详细的笔录。温行远交代了之后将老袁拉到了自己的车里坐着,而后伸手紧握着老袁泛白的手,此时的他说什么都无用了,坚定的目光看了老袁一会:“老袁……这……”说到这的时候那些想要安抚的话语突然就如鲠在喉发不出来,顿了一会后放下他的手帮助他把车门关好。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车里的老袁,并交代了周围的一名同事随时注意车里的动静,他就怕老袁万一想不开。
和老袁搭档多年,知道他本是重情之人,今晚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就怕他有个万一。
死者的大哥也一边哭着一边起身走到了黑暗处,董墨眼看着周围都开始忙碌起来,注视了副队一会才缓缓开口:“副队……我拉你起来吧,这里太冷。”她说着就要准备拉她,谁知道她突然扭头甩开董墨的手,这动作来的突然,董墨一不小心就被推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磕在一旁突起的石头上。
温行远加快脚步扶起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让尤然独自待会。”
他知道,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尤然,她需要给她独处冷静的时间。董墨和温行远对视了一会,董墨在被他扶起来后正要月兑下自己的外套给尤然时,就见温行远比自己快一步的月兑下外套盖在了尤然的后背上,同时还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语,董墨隔的有些远,没有听清是什么话。但是尤然看起来无动于衷,依旧直直的跪在那里。
就在这时候温行远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乌杭。他大致的把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通,挂电话不到十几分钟,乌杭就满面通红大汗淋漓的赶到了这里,在他即将奔到尤然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蹲□子默默的看着尤然,并没有上前打扰她。
董墨张了张嘴:“温叔,这只是单纯的抢劫案吗?为什么我心里会那么不安?”她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说不出的直觉,一直搅拌在她心里,或许是对案件的敏感度让她尤生出这样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的不光光是她一个人,温行远也是,此时他皱着眉毛,伸手帮董墨扣紧领子:“但愿不是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单纯的抢劫案,那么就意味着……
他放下手招呼最近那边的一位同事过来叮嘱的说道:“你给局里打个电话,交代下千万不能透露具体案情,尤其是行凶手段,万一看见记者的话让他们多提防点写。”
这起案子是刨锛(páobēn,类似锤头这种工具)杀人,一榔头下去打晕人不止,还将脑袋敲成了碎渣,如果那些记者一写,一方面必然会造成一定的社会恐慌,另一方面又会阻拦局里办案,所以叮嘱是必须进行的。
“尤然!”
突然,那边传来乌杭的一阵惊呼,董墨和温叔两人均为一阵,迅速往那边奔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尽管大纲早就有这一情节铺设,
不过真正展开写起来,居然会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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