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然居中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今儿个是刚进门的大女乃女乃与沈家人正式见礼的日子,也是从今日起,沈青扬、沈青翔等兄弟几个都不再被称为少爷,而是改成大爷、二爷等,毕竟沈青扬成亲了,家里可能很快就会有小少爷了。
天然居正厅中央早被下人摆上了蒲团,沈青杨、庄燕云先是给老太爷磕头行礼,敬了茶.
庄燕云发髻高高挽起,一身大红的斜襟挑金线绣金桂短袄,下着同色滚云纹六幅罗裙,目若秋水,面如桃腮,和沈青扬偶尔的眼神交错间,眸中三份羞怯,七分柔情,显然二人十分恩爱。
老太爷喝了茶水,对庄燕云这个孙媳妇很满意,十分爽快的给了见面礼,接下来是大老爷、大太太,再是二老爷、二太太。
沈清夕有些无精打采的坐在下首,看着两人挨个行礼,待会庄燕云还要亲自下厨,鸿朝礼节,新媳妇进门后前三日穿的都要是自己绣的大红衣衫,新婚第二日要亲自下厨伺候夫家人吃饭,一是表示新妇知礼数,可以很好的上伺公婆,照顾夫君,厚待弟妹,二也是向夫家证明自己的厨艺。
沈清夕不禁感慨,嫁人前是家中娇养的姑娘,嫁人后是人家的媳妇,就要立规矩,比如伺候公婆吃饭,婆婆吃饭,媳妇要立在后面布菜,随时伺候着,这规矩其实挺不人道的,嫁人有什么好啊?
好在沈家家规不是那么苛刻,平时大太太、二太太也不十分要求王姨娘、韩姨娘。崔姨娘她们立规矩,经常还给她们在旁边摆个小几,让她们陪着一起用饭,想必大太太对庄燕云应该会更宽松些,但今日是庄燕云进门第一天。该守的规矩还是一定要守的。
见完长辈,最后是沈青翔、沈青珏和沈青林,沈清夕姐妹几个,他们是平辈,只需行平礼就是了,庄燕云也会奉上自己亲自准备的小礼物,给沈青翔兄弟的是文房四宝之类的,给沈清夕几个的则是庄燕云自己绣的荷包、帕子、香囊什么的。
沈青扬见沈清夕虽勉强打起了精神,可眼睛下面却有隐隐的暗影,便知她昨夜没睡好。他心里有些忐忑,怕沈清夕生了他的气,都怪他昨晚高兴。又喝了酒,不慎说漏了嘴,现在三妹妹只怕心里很难受吧。
沈清夕昨晚确实翻来覆去没睡好,一会想起顾照棠欺瞒自己就觉得生气,转念又想起连自己最亲的家人和信任的大哥也瞒了自己。又觉得伤心,反反复复,心烦意乱,脑袋发懵,至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早晨起来,心情才平静了些。就算是家人瞒了她,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要闹将出来不可?自上次知道皇上曾派人监视沈家的一举一动后,她的行事就越发谨慎。就连从皇后宫里出来教导她们的周嬷嬷,她都下意识的疏远了一些。
见沈青扬眼神游移不定,并不看直视自己,沈清夕也不理他,只转了头和庄燕云说话。不能闹总能生闷气吧。
庄燕云和大家寒暄了两句,自去厨房准备今日的早餐。
大太太见沈清夕精神不济。叫了她过去,关怀地问道:“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沈清夕心情有些复杂,不可否认,大太太对她真的很好,她也真心的把她当作母亲对待,可此刻一想起她没问自己的意思就决定了自己未来的一生,她就有些受伤,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刺一样,让她无法自然的面对大太太。
她将手从大太太手中抽出,垂了眼眸,低声说了句,“谢母亲关怀,我没事,昨夜风大了些,所以有些不安枕。”
大太太闻言埋怨了两句沈清夕的丫头照顾不周的话,看沈清夕低眉顺眼,隐隐有几分疏离之意,心中疑惑万分,三丫头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感染了风寒?正要再问,却见大儿子直向自己使眼色,不禁眉头微蹙,心下暗暗思索。
看来三妹妹对母亲也生气了呢,沈青扬暗暗决定还是要告诉母亲昨夜之事,以让她和父亲有个应对。
第二日就是腊八了,鸿朝的腊八节过的很是讲究,远不像现代那样只吃碗腊八粥就好了,此时的腊八粥的花样争奇竟巧,品种繁多,即使一般的平头百姓家,都是以白米为主,加以红枣、栗子、莲子、红豆等物,经济条件好的人家更是加的东西多,诸如松仁、桂圆、榛子、菱角、白果等总计不下二十种。更为讲究的人家,还要先将果子雕刻成人形、动物、花样等各种吉祥的图案,再放在锅中煮,既赏心悦目,又预示吉祥如意。
人们在腊月初七的晚上,就开始忙碌起来,洗米、泡果、拨皮、去核、精拣然后在半夜时分开始煮,再用微火炖,一直炖到第二天的清晨,腊八粥才算熬好了。
腊八粥熬好后,要先拜神敬祖,然后馈赠亲朋好友,这日,宫里的皇上、皇后也会给重要的王公大臣家赐腊八粥以示亲近。更有人家专门在这日将腊八粥送与贫苦人家,这是积德的表现。
沈清夕早上起来,感到鼻子有点塞,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便知自己这两日心思沉重,又兼那日在风口站的太久,感染了风寒,便也不往前头去,反正要到半上午才能祭祖拜神,中午吃腊八粥,只让梦灵去禀报了一声,自己只在软榻上裹了厚厚的被子继续迷糊。
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外间有脚步声和低声说话的声音,“姑娘可是醒着呢?”是梦灵从大太太哪儿回来了。
“正迷糊着呢,怎么了?”春草压低声音问道。
“竟然还没起身,可别是风寒严重了?那便不能见客了,只得回了大爷了。”
沈清夕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问道:“是梦灵回来了吗?外头还有谁?”
帘子一挑,春草和梦灵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姑娘这会觉得可好些了?您也真是的,明明自己就会医术,也不肯开个方子,吃些药不是好的更快。”春草一边上来试沈清夕的额头,一边嘀咕。
是药三分毒,自己这身体这些年来坚持锻炼,体质可远远不是当年荏弱不堪了,小感冒而已,抗抗就过去了,哪里就用得着吃药,更何况她只是心里烦闷的多些,病情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沈清夕心里想着,却并不解释,只问梦灵,“刚才恍惚听到你说大爷来了?怎么回事?”
梦灵一边拿了靠背给她垫上,让她更舒服些,一边答道:“我去大太太哪儿的时候正赶上顾世子来给咱们府上送腊八粥,听说姑娘身子不适,大太太不放心,让大女乃女乃来看看,顾世子便和大爷、大女乃女乃一起过来了。”
大嫂子也在外头,沈清夕眉头一蹙,她现在不想见顾照棠,也不想见大哥,她若不出去见,两人也不可能进来内室,只是大嫂庄燕云进门来第一次来自己的院子,自己若不见,就失了礼貌。
“梦灵,你去请大女乃女乃进来吧,就说我头痛的厉害,起不了身,烦劳大女乃女乃进内室说话。”沈清夕吩咐道。
外间正厅上,顾照棠心情十分忐忑的等着,不知道沈清夕会不会见他,他本应昨日来找沈清夕的,但昨日是沈家的新妇拜舅姑的日子,他登门与礼不合,只得耐着性子等到今日,接着送腊八粥的机会来沈家,谁知却听说沈清夕病了,他不由担心,定然是他那日说的话让她伤心了。
那日他回去后细细想了想,他欺瞒沈清夕是不对,他也承认,可是沈清夕也不能说那样严重的话吧,不嫁给他,这话现在想来还是有些生气。
正心神不定间,见沈清夕的丫头进来了,却不见沈清夕,他不由急切的站了起来。
梦灵福身行礼,道“顾世子,大爷,大女乃女乃,我家姑娘头疼的厉害,实在无法起身,劳烦大女乃女乃进去说话吧,失礼之处,还请大女乃女乃见谅。”
顾照棠一听沈清夕头疼的厉害,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着急的是见不到沈清夕,怕是还在生他的气,担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可他也无法到内室去见沈清夕,只得朝庄燕云拱手作揖,“大嫂。”
庄燕云了解她的意思,沈青扬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她,顾照棠这样,自然是希望她劝解沈清夕一番的。
沈青扬朝庄燕云点点头,苦笑道:“你好好和三妹妹说说,让她别再生我的气了,这两日她都不肯理我。”三妹妹的事情,还是要赶快告知母亲,她多半是觉得家里人瞒了她,觉得受伤了,让母亲出面说开了或许会好些。
顾照棠一听沈青夕竟然连沈青扬都不理,由不得更加的忧心忡忡了。
庄燕云做姑娘时就和沈清夕关系亲密,现在做了姑嫂,更应该关心沈清夕,她见自己夫君和顾照棠都十分担忧,便安慰二人,“放心吧,三妹妹是聪明之人,心地宽阔,不会真的生你们的气,只是姑娘家,脸皮到底薄些,待会我进去给你们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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