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综合医院手术室门前,肃静或是不安,总有这样忙碌又紧张的时候,今天又显得格外的不平。
“给我签字,快高谦从医生那里夺过各种家属签字的单子,看也不看,低头就开始签字,一张又一张,潇洒的落笔,其实内心担忧的不得了,每签完一张顺手就张递给丁旭,敦促道,“快,就在我的下面,签字
“你们好,我是主治医师,先把情况和你说明一下,病人现在……”
“不用说了,我们签字,快点手术高谦很激动,直接打断了医生的话,如果可以,他真想自己跑进去。
“你好,我是麻醉师,现在病人情况极其危重,需要马上在全麻下做手术,现在和你们……”
“我说过知道了,我们都是学医的,不用再废话了高谦怒吼,就算换了一个医生,他也没有好态度。
“可以,是,谈话都知道了,上麻醉主治医师抬头看了丁旭好久,他是认识丁旭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只知道个眼熟,当即也不为难了,直接跳过了各种说明谈话,准备手术,其实这样的决定是很危险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有家属死不认账,还怪在医院头上,纠结了再三,又补充道,“这里有病危通知也要签
“知道,快手术,丁旭,签字,快,乔还在等着我们高谦有点不耐烦,可又实在不能勉强什么,她也是吓坏了,竟然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好站直了身体,在她耳边提醒,“这里,这里,在我签字的后面。都写下,写啊,签字
“——”丁旭倒吸一口气,终于被唤醒,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大叠a4纸。
授权书,病危通知,手术知情同意,麻醉知情同意,输血治疗申请,深静脉穿刺。一张张白纸黑字摆在眼前,丁旭恍惚,自己从来没有那么郑重的在这些复杂的单子上承担过责任,现在突然成了委托代理人。她害怕,手也一并颤抖起来,她也为病人办过签字手续,在一堆的入院宣教或是特殊治疗以后告知一句,在这里签字,然后就转身工作。做好自己的就行。
但是现在,她要为乔赛签署这份风险,想郑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是郑重的对待生命那样。但是一落笔,写下得却是歪歪扭扭,在她还来不及懊恼字迹难看的时候,高谦已经一把抽走了这张纸,然后就出现第二张、第三张,甚至到最后,她都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张,只知道“丁旭”这两个字越写越不像。越写越难看。很假,笔画不对,笔序不对。什么都不对。
签完字,医生开始忙碌去了,手术室外面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丁旭跟着高谦在等待室坐下,很漫长,也很煎熬,空洞的大脑让她开始回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但是大脑仿佛失忆了一样,浑浑噩噩的没有任何真实感,或许是因为他们都讲英语,所以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回头看向电梯口,原本站在那里的霍潮墨早已不见踪影,她在签字的时候明明还看见他的,却在这以后就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
“快点快点,你们,家属,帮这边,把床头把握一下,抬高,减少震动,帮一下呀电梯门打开,一个女声焦急着在里面指挥,声音干哑,“等等,慢点,液体拿好。出去,出去,小心
四五个人围着一辆推床,从电梯里挤出来,人手很多,却无所适从,也不帮什么忙,手术室的门打开,穿着深绿色手术衣的护士在里面张望着,大呼:“接病人了
“姓名?”手术室护士接过病历,开始核对交班,病人男性,车祸导致硬膜下血肿,行开颅手术,手部闭合骨折,石膏保守固定术,深昏迷,气管插管,导尿,未发现药物过敏史,血液送检,已备血,梅毒阳性。
“啊?”至此,手术室护士一惊,从病历夹上抬起头,和来人对视耸肩,随后很不情愿的接过呼吸皮囊,和工友一起将车子拉了进去。
送来病人的脑外科护士月兑掉手套,擦着满头大汗,不敢怠慢,又急忙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丁旭他们,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说来也巧,那个送病人的护士不是别人,正是许闽闽。
高谦很敏锐的瞪了她一眼,侧过身子,很自然的帮丁旭整理衣领,她脖子上被掐过的淤痕泛着青紫,有点扎眼,更扎痛人心。
看着他们的亲昵,许闽闽努努嘴,并没有任何言语,等到电梯,最后又看了他们一眼,憋着嘴便走掉了。
“你们家属谁签字?刚刚的病人?开颅的病人家属?你们谁签字?麻醉还要签字的,有人在么?”麻醉医师也是穿着深绿的衣服,抱着病历扯着嗓门喊了很久,才看见有人慢吞吞的的走过来,清了清嗓子,仍旧略显疲惫的继续说,“啊,我是麻醉医师,现在和你讲一下我们麻醉风险的知情同意书。病人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有没有其他什么毛病?”
“噢,噢。没有,没有一个小个子女子倾身向前,很茫然的说,拿起笔就想签字,追问道,“在哪里签?哪?”
“先和你说一下关于麻醉的情况,病人做开颅手术是要做全身麻醉,因为来的时候昏迷,气管插管是已经插好了,谈话也有,就不多重复了
“嗯,嗯
“还有要和你说的就是,就是麻醉过程,麻醉过程中还可能进行深静脉穿刺置管术、动脉穿刺置管术、有创血液动力学检测等,这些操作均可能引起组织出血、神经损伤、创伤、感染、坏死等情况。手术还需要使用各种、各类,病人可能出现中毒、过敏、高敏、神经毒性等反应,导致休克、严重脏器功能损害、呼吸心跳停止,甚至危及生命。麻醉时,特别是急症饱胃病人发生胃内容物反流、误吸、喉痉挛、呼吸道梗阻、神经反射性休克和心率失常等而导致的重要器官功能损害,危及生命。有没有吃过东西?”
家属听的太投入一直在点头,当问到有没有吃过东西的时候还在在点头,麻醉师不得不重新又问了一遍:“病人晚上有没有吃过东西?”
“哦,吃了晚饭,吃的挺多的家属估计也是吓坏了,一边说着挺多的,一边还憨憨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圈。
“哦,那就更容易发生误吸,呕吐等现象。患者本身合并其他疾病,或有重要器官损害,或是潜在疾病还未发现过,相关并发症和麻醉危险性显著增加,如哮喘、心脑血管意外等。授权麻醉医师在病人病情治疗必要时使用自费麻醉和抢救药品及物品的可能,麻醉手术中输血输液可能发生致热源反应、过敏反应、学院性传染病……”
“知道知道,签字,签字手术,可以的,医生一定要帮我用最好的药家属似乎失去了耐心,也似乎是害怕再听各种危险,总之,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求赶紧手术。
“你听清楚再说,我在和你讲各种可能,都是要知道的,手术有风险,麻醉也有风险,到时出了什么事,又说你没听见,不知道
“不会的,要快,知道,不会说的,你们都说过了,知道了
“上面的情况都知道了,就在这里签字家属刷刷签字,看也没看一眼单子,病人情况危重的时候,什么都豁出去,还管那么多知情不知情,签字就行,死马当活马医吧,真有什么事,再说。
要知道,就是他们心底里的那个再说,其实害苦很多人。
“呼——”医生转身离开,丁旭却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压抑。刚刚医生和家属谈话的时候,已经把内容背的滚瓜烂熟,语速惊人,正好一字不落的全钻到丁旭的耳朵里,听得她心惊肉跳,全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高谦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无声的安慰让她一阵虚月兑,很无力的靠在他怀里,紧紧闭上眼,仿佛看不见,就可以逃避,但是一幕幕又切实的映在脑海里,包括霍潮墨面对着她说的那串咒语,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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