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是惦记着我?他那么硬的心肠温氏木然地看着孙嬷嬷,声音平静而缓慢,却听得孙嬷嬷心里一阵揪疼。“他是想让我走。嬷嬷,他是想让我走……”
孙嬷嬷听着温氏的话,心里酸涩难言,心疼地抬手,手指颤抖着替温氏擦了擦脸。干枯苍老的眼睛里泪珠子不停地滚落下来,声音哽咽地劝道:“少夫人想开些……嬷嬷都听见了,您往好处想想。世子爷话少,他又是男子,想什么也不会多说。他必定还念着您,就是去南边……”
“我不去!”温氏原本木然的脸色陡然漫上了一层怒容,眼睛动了动,满是愤恨和阴郁,“温家在京城,卢家也在京城,北边还有个西宁王府,我为什么要去南边?我哪儿也不去!”
“少夫人……”孙嬷嬷泣不成声,手脚颤抖地抓着温氏的胳膊,心里一阵哀叹。少夫人就是性子要强,吃亏也吃亏在这性子上。先前又顾及着温家,在世子爷面前说了好些惹世子不快的话。
哎,出嫁女心里念着点娘家也不是大错。可偏偏国公爷眼大心大,夫人又是个软弱性子,一味听国公爷的,连累着少夫人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世子爷心里有怨,偏偏少夫人又不是舍得段小意讨好的性子……可如今,世子爷也太无情了些。
屋子里,两人相对而泣,温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嬷嬷,泛红的眼眶里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神色间却透着股狠厉的坚决。孙嬷嬷拉着温氏的手哭得涕泪纵横,声音连不成串儿,哽咽着劝着话。
院子里,小丫头慧春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刚闷着头奔到屋门口,还没抬脚就被门口处的两个大丫头一左一右拽住了胳膊,面色急切而恼怒地冲小丫头使着脸色。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听见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的哽咽声,瞪大了眼珠子。惊恐地看着左右两个架着自己的丫头,声音惶恐而惊愕地问道:“世子爷和少夫人吵架了?”
大丫头青柳倒竖着眉,狠狠地瞪了小丫头一眼。♀压低了声音训斥:“糊涂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国公府送了年礼过来。赖嬷嬷从前院过来,说要见少夫人,我得给少夫人回话小丫头虽吓得脸色煞白,口齿却还算清楚,话也说得明白
正说着,屋里突然传出一声略带严厉的呵斥声:“谁在外头?”
青柳斜了小丫头一眼,这才松了手。整了脸色掀开帘子弓着身进了内室。头埋得很低。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毕恭毕敬地跟温氏回了话:“回少夫人,是小丫头慧春过来回话。说是国公府送了年礼过来,赖嬷嬷刚从前院过来,想求见少夫人
温氏怔怔地出了会神,声音平静地吩咐道:“你领她进来吧
青柳得了吩咐,答应一声。又弯着腰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转到门口时又瞪了小丫头慧春一眼,冷哼一声出了院子。
不多时,青柳领着赖嬷嬷进了院子。
赖嬷嬷一身簇新的青布袄子,笑得十分和善,头上发丝青白相间,脊背也略略有些弯曲,看着跟孙嬷嬷一般年纪。只是笑得格外精神,说话的声音也中气十足。
青柳请赖嬷嬷到东边厢房坐了,遂笑道:“嬷嬷略坐一坐,我去里头给少夫人回话
正屋里,孙嬷嬷抬手抹了脸上的涕泪,又亲自服侍温氏梳洗了,用凉水敷了敷眼角,待红肿略略消散些,才微微松了口气。
温氏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面容,嘴角牵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声音平稳冷静地吩咐道:“脸上再扑些胭脂
孙嬷嬷心里又是一酸,勉强笑着拉开妆奁,挑出一盒艳丽的胭脂来,细细在手背上抹开,见颜色差不多了,才往温氏脸上扑了一层。♀
青柳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孙嬷嬷铺好了胭脂,这才弓着身子上前回话。“少夫人,赖嬷嬷过来了,正在东厢房候着
“嗯,”温氏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看着镜中人的略显红润的脸色,吸了口气,目光陡然硬了起来。“让她进来
青柳得了吩咐,忙退出去领了赖嬷嬷进屋。
屋子里暖意融融,温氏斜靠在榻上,微眯着眼睛养神,小丫头慧春坐在地上轻轻地替温氏捶着腿。孙嬷嬷则静候在一旁,同几个大丫头一处收拾着案几上的笔墨等。
赖嬷嬷笑得牙缝都露了出来,进门就跪下来跟温氏行了礼,乐呵呵地笑道:“给大姑女乃女乃请安,大姑娘女乃新年好
“起来吧,不用多礼温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点着青柳吩咐了一句,“给嬷嬷搬个凳子过来
赖嬷嬷眉开眼笑道了谢,稳稳实实地坐到凳子上,眼珠子在屋里瞄了一圈儿,看到几个丫头正忙碌这收东西时,忙笑道:“哎呀,我这儿来的不是时候,倒是扰着大姑女乃女乃了
孙嬷嬷眉头皱了皱眉,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怒气和厌恶,眨眼间又恢复了先前的平和,从几个丫头手里拿过那抄好的佛经,挥手让丫头们出去了。
“不妨事。嬷嬷来我也高兴。母亲和父亲近日可好?”温氏声音温和,脸上笑意很浅。
“国公爷和夫人都好。就是夫人老念叨着大姑女乃女乃赖嬷嬷一张脸上皱纹叠起,一边笑一边叹,“才刚我跟着温管事过来,夫人还叮嘱了要好好给大姑女乃女乃请个安。国公爷也发了话,让大姑女乃女乃多出去走动走动
赖嬷嬷一说起来没个停,仿佛叨唠家常一般叨唠开了。
“对了,前儿府上才收到信。咱们家三姑娘,哦,瞧我这记性,是侧妃娘娘了,让人送了信过来。说是诊出了身孕。大皇子当即大悦,重赏了太医,也派人往咱们府上递了信。国公爷和夫人也高兴。夫人还专门过去看了侧妃娘娘,说是身子康健,母子都好。回来夫人就念叨着要来看一看大姑女乃女乃。只是年关了,国公府上今年迎来送往多,来送年礼拜年的人竟连成了串儿。哎,可把夫人忙得……这一耽搁就没来成
说到此,赖嬷嬷猛地顿住话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边笑一边自责请罪:“哎,瞧我,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真是越老越啰嗦,大姑女乃女乃勿怪
温氏面色平和地摆了摆手。只眼底隐着些嘲讽和冷意。示意赖嬷嬷继续说。
赖嬷嬷哎了一声。这才继续道:“是这么的。我出门前国公爷特意让我给大姑女乃女乃带句话。说是大节下,家里人情往来,各处走动送礼,大姑女乃女乃也多留一份心,可别出了岔子。若有什么事儿,只管遣人回家说。哎,我就说大姑女乃女乃当家理事这么多年。必定处处都是妥当的,哪儿能出什么岔子?估模着是国公爷心里惦念着大姑女乃女乃,不好说话,这才遣了我来传话。哎,我也是当娘的人,我们家那口子也这么念叨过儿女,都是心里放不下……”
放不下?温氏眼里的笑意渐渐讽刺,手里的帕子捏成一团儿,指甲掐进肉里,却觉不出疼痛来,只觉得心头似浇了冰水一般,冻得一点一点冷硬了起来。
她的父亲,高高在上的国公爷,想得可真是好!
他竟然想让她做那见不得人的阴损勾当!
盯着卢家的人,还给他传消息!他是存心让她在卢家受尽厌弃!她是他的女儿,他就从来不会为她多想一分?呵,是了,她不过是一个女儿,泼出去的水,比不得儿子,更比不得他心里的那点“豪情壮志”!
“我有些乏了温氏冷笑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将眼里的嘲讽和恨意遮了下来,抬手揉着眉头。
赖嬷嬷的唠叨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滞了滞,转动着眼珠子瞄着温氏的脸色,先前还坐得稳稳当当的,这会儿一半身子已经离了凳子,只虚坐着,干笑了一声。
“劳烦嬷嬷跑一趟。你回去给夫人和老爷说,我这儿一切都好,让夫人不用挂念我。等过了节,我再回去看母亲
赖嬷嬷答应着,从凳子上滑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跟温氏行了礼,又退了出去。
孙嬷嬷盯着赖嬷嬷的背影,脸上的不悦这才显了出来,蹙着眉头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而看着温氏,又迟疑着劝了起来。“赖嬷嬷在家里横行惯了,她又是家里的老人,连夫人也给几分情面。少夫人也别往心里去
略顿了顿,又瞄着温氏的脸色犹豫了起来。“少夫人看,大皇子府上,要不要备一份礼过去?”
“不用温氏声音冷然地开了口,“三妹妹倒是有福气,也不差我这份礼。我就看着她有没有福气生个儿子出来!有没有福气走到禁宫去!”
“少夫人!”孙嬷嬷急急地喊了一声,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敢再劝,怕再引起温氏的伤心事,怅然地叹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正院书房里,西宁王也翘着二郎腿,语气极为不屑地跟卢俊昭说起了大皇子府上的腌臜事。
提到那位已有身孕的侧妃娘娘时,西宁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极轻的厌烦,拧着眉头朝卢俊卿冷哼道:“老子卢家自认对得起温家了!温国公心大,老子还懒得去拦了人家的富贵。哼,一帮子蠢货!”
卢俊卿脸上的笑意滞了滞,随即苦笑一声,并不多言。
卢俊昭则紧绷着脸,眉头都没皱一下,听西宁王说完了,才冷声开了口:“朱六刚递了消息过来。二皇子妃去了叶家。叶盛南被三皇子请过去喝酒,叶盛英倒是去了四皇子府上。叶天明,”卢俊昭眼里闪过一丝讥笑,“被京兆尹魏朗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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