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可曾请了大夫诊治过么?”算起来,十七年前肖十三刚出生,这叶爱娇还是肖府里的当家太太,兄长叶希重又是商贸重地苏州府的知府,如此的身份应该能请到不错的大夫,怎得会迁延至此?
叶爱娇摇了摇嘴唇,面上羞赧之色又现,眼中渐渐湿润了,竟似是要滚下泪珠儿来一般。
傅文卿见她如此反应,心里好生奇怪:看她的脉象,似是瘾疹之症,只是自己不知道病因不好下手开方,这才询问病史。这瘾疹之症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难言之隐”,何以这叶爱娇会如此反应?
叶平儿也劝道:“小姐啊!这么些年了都没有恶化,如今刚巧我们又有了傅公子来诊治,说不得这就是我们平日里礼敬菩萨才得到的善缘啊!这会子我们若是不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可让傅公子怎么给您诊治呢?这不是白白浪费了菩萨保佑我们的一番心意了么?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怎么好呢?”
叶爱娇面上有了一丝松动,待要张口,终是觉得不妥,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竟似是要掉下泪来。
叶平儿性子直爽,急道:“罢了罢了!我替小姐说了罢!我们小姐这病是自从生了十三少爷之后就开始发作了,当时也请了大夫来看确诊了。我们虽然不懂得医术,也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也是因为了这个,小姐在府里总是抬不起头来,尽由着那个老婆子来欺负。后来有一次发作的实在厉害了,小姐不想连累十三少爷,这才搬到了这水仙庵中。本是想着就此等死了,没想到发作的竟是轻了一些,迁延了这些年。没有变的更好,但是幸好也没有变的特别坏,我想着这都是菩萨保佑的缘故啦!”
十七年前就开始发作,这也就是说明病程很长了,这十七年来病情没有恶化。这就基本可以排除恶性疾病的可能性。但是这叶平儿为何会说这叶爱娇会因为这个病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呢?
皮肤病虽然难以除根,却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给这叶爱娇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么?
还说什么不想连累十三少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想到这里。傅文卿不由惊异道:
“这肖府里竟是有这样的规矩?伯母这样的疾病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以会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傅文卿此话一出,叶爱娇与叶平儿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叶平儿叹道:“傅公子真是宅心仁厚,旁的大夫一听了是这病,立即就拿眼角来看我们小姐了,没想到傅公子不仅不轻视我们,还为我们说话。可知我们这一次请了傅公子来看是请对了。”
这瘾疹之病病因多样。发作时的症状就是皮肤出现鲜红色或苍白色风团。瘙痒剧烈,累积成片,时隐时现,且退后不留痕迹。因病因不同,又可分为风热犯表、风寒束表、胃肠湿热、血虚风燥等几种辩证情况。
看这叶爱娇的脉象,是典型的血虚风燥之症,如此的病症。何以就会让旁的大夫鄙夷不屑?
傅文卿于是又问道:“如此说来,伯母竟是在产下了十三少之后这才发病,可是在月中就开始起了斑疹么?”
叶爱娇低头道:“是的,是在临近出月的时候,身上开始起了这红疹的。”
傅文卿点了点头,又问道:“发病时除了身上起斑疹,还有别的什么症状么?比如,有没有体倦乏力的症状?”
叶爱娇点了点头,道:“有的,每到了发作时,便觉得身上没有力气,腰也酸痛。”
腰痛?这说明斑疹发作时可能会有肾脏功能的损伤。于是又问道:
“恕我问得冒昧,斑疹发作时这腰痛会持续多长时间?两便可正常么?”
叶爱娇面上腾地红了,良久才嗫嚅道:“腰痛时间挺长的,一般待到斑疹好了,后腰眼那里还是酸痛。两便么……去茅厕小解的次数多一些,还有些发黄。”
腰痛,小便次数增多,初步可以断定病伤肾经了。
于是又问道:“这斑疹多长时间发作一次?可有什么规律么?”
叶爱娇想了一想,道:“说起来,每年总要发作上那么几次,至于季节么……似乎是哪个季节都会发作,只是到了春夏季节会特别厉害罢了。总是白天稍微好一些,午后和夜间痒的厉害。”
叶平儿也道:“说起来今年夏天我们小姐也发作了几次,只是都没有这么厉害,我们用了自制的草药,也勉强能够止痒了。只是那日十三少爷来了,不知怎得小姐这病突然就恶化了,不仅胳膊上起了红疹,竟是浑身都要长满了一样,实在痒的难耐,也多亏傅公子送了那药膏来,果然管用。”
傅文卿点了点头,每年都发作,午后和夜间痒的特别厉害,似乎是有些过敏的迹象了。于是伸了手指,用指甲在叶爱娇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道,只见指甲划过的地方立即起了一道隆起,颜色鲜红。
傅文卿心里了然了,于是笃定道:“经过我的辩证,伯母这病症是过敏性紫癜,属于瘾疹的一种。只需要平常日子里多加主意,不要吃禁忌的食物,不要碰禁忌的东西,再按时吃药,定无大碍。”
“什么?过敏性紫癜?”叶爱娇与叶平儿都是大惊。
傅文卿看到他们一脸惊讶的表情,心里也很是奇怪,于是道:“怎么?伯母不相信我的医术?”
叶爱娇愣愣地摇了摇头,缓缓道:“傅公子确定么?是……是过敏性紫癜?”
傅文卿笑道:“自然确定!这疹病原因虽多,却可以通过发病的时机、脉象和疹子的形象来分辨,方才我又在您手背上做了指划实验,确定您身上的斑疹是由于过敏引起的。只是对于这过敏原如今尚不可知,待到您身子好一些,我们可以用排除法试一试寻找过敏原。”
在各类导致瘾疹的疾病中。过敏性紫癜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导致肾脏功能损害的,且通过脉象上来看也很契合,指划实验又呈现阳性,基本可以确诊了。
叶平儿也道:“傅公子说……我们家小姐是过敏性……紫癜?不是……不是杨梅疮?”
“杨梅疮?怎么会是杨梅疮呢?谁说是杨梅疮的?自然不是杨梅疮!”傅文卿闻言,也是一愣。杨梅疮与瘾疹虽然都是身上起斑疹。但是临床表现迥异,且脉象也不同,怎么可能会是杨梅疮?
莫非……十七年前的大夫确诊说是杨梅疮?所以这叶爱娇这才觉得没有脸面继续在肖府里待下去?
难怪自己问病史的时候叶爱娇会那么地尴尬羞愧。在这个知书达理的女子看来。自己患了杨梅疮那样的脏病,实在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情。
这也难怪叶平儿会说出在这水仙庵里等死的话来。
杨梅疮又称为“梅毒”,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性病,由梅毒螺旋体引起,病人发病初期确实是红疹,随着病情的迁延,红疹会慢慢恶化扩大。终至全身溃烂而死。
治疗梅毒最有效的药物是青霉素。因此在二十一世纪这种疾病在正规医院已经非常少见。但是在这没有抗生素的龙天王朝,患了梅毒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叶爱娇喜极而泣,拉着叶平儿的手道:“你听听!你听听!我得的不是杨梅疮!是那个什么……对!过敏性紫癜!我没有得杨梅疮!我不再是有辱肖家门风的放荡女人!我也不会再让儿子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没有得杨梅疮!我不用再担心父兄为我的事情而蒙羞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会连累儿子了!”
叶平儿也抬了袖子擦了擦眼角掉下来的泪水,喜道:“是了!是了!小姐得的不是杨梅疮!不是那脏病!小姐向来行事稳妥知礼,又怎会得了那脏病呢!如今好了,傅公子可是为小姐翻案了!”
叶爱娇于是挣扎着下了床,向着傅文卿一跪到地。泣道:“多谢傅公子还了我的清白!我……我……”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叶平儿也跪在了地上,给傅文卿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傅公子还了我家小姐的清白,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傅文卿万料不到她们会行此大礼,忙不迭地过来搀扶,英姑也赶紧将药箱放下,过来一起将叶爱娇、叶平儿俩人扶了起来。
傅文卿道:“两位何必行此大礼?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叶爱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于公子来说这时小事,于我来说这却是天大的事情。公子不知道,自从十七年前我被那大夫诊断说是那……那脏病之后,我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不舍得儿子。只是……傅公子,您……您能确定么?确定我不是杨梅疮?”
傅文卿点了点头,坚定道:“我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伯母所患不是杨梅疮,而是过敏性紫癜,是由于血虚风燥引起的,日常养护只需养血驱风除湿即可,再就是避开过敏源便可痊愈了。且那杨梅疮导致的红疹是破溃之后难以愈合,且破溃面会越来越大,而伯母身上的斑疹是消退之后不留瘢痕的,单从这一点来看,便可以肯定不是杨梅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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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作者的第一本书,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沐焱晶会很认真地来写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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