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佳亭心中暗恼自己,没法子即时从三少夫妻手中讨得配方。又怪傅景亭,怎么能让他媳妇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不相干的外人。但现在多想无益,傅家连番遭遇危机,凭着花炮作坊本有可能翻身回本,却在他的急功近利下,折损许多。当务之急便是寻一注大买卖,巩固傅家经济命脉,安抚庄上的人心。只要对方提出的条件不是太过离谱,傅大少都愿意答应他。商诰不知道傅佳亭的底线,见傅大少没有反对,便坦言说出自己的要求。
商诰道:“从今往后,傅家出产的一应火器,只能卖给我一人傅佳亭反驳的话几乎月兑口而出,哪有这样合作的。傅大少原以为对方是要和自家二一添作五,共同制作出售火器,再按照五五三七的分钱。没想到对方居然要垄断傅家的所有出产,真是好大的口气。他想反驳对方这个无礼要求,没有自由买卖,哪里还有生意可谈。但苦于有求于人,只得忍下脾气,听对方继续往下说。商诰打了大少一棒槌,又给一个甜枣,笑道:“你放心,价钱上好商量
傅佳亭暗道:只你一个买家,没有比较哪有高低,好坏还不都是你一人说了算。不过,对方敢把方子交给自己,又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不可能没有制约的后招。傅大少到现在也不晓得商诰的名讳,只好笼统称呼道:“先生,你开出的条件恐怕不止这一个吧
商诰笑了笑,见傅佳亭能想到这一层,倒是对这位风评一般的傅家大少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随口说道:“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过是受人请托的一桩小事。严格说来。不能算在你我的交易范围内商诰越是这样轻松谈笑,傅佳亭越是紧张疑惑。摆出个洗耳恭听的姿态,郑重请商诰一并说出。商诰便把春妮求他,带她离开之事说了。傅佳亭不久前才因着这笔桃花债,和一向和睦的妻子苏氏有了口角。此刻听到春妮的名字从个陌生男子口中说出,一时掩不住情绪,当即黑了脸质问道:“却不知先生和她之间是何关系
商皇孙见傅大少突然变脸,拆除春妮在傅佳亭心目中似乎颇有分量。如此对他而言,却是更好。便也正色对傅佳亭道:“实话说给大少知道。我与那位小娘子还是头一回见到。不过是去作坊那边,搭把手抬了她回住处。之后帮忙张罗了郎中,陪着略坐了一会而已傅佳亭听他分说解释,心里还是不能确信,出言问道:“既是如此,她为何会求先生带她走相关内情商诰不肯对傅佳亭多说,便推诿言道:“这个我却是不知晓。大约她看我是个外乡人,迟早要离开本庄子,才会找上我吧
傅佳亭心头念头兜转,他对春妮的情意如今又多了对子嗣天然的维护。他费尽周章想把春妮留下,揽在自家门里。可当事人的做法却叫他郁结,那个女子居然明知有了自己的骨血,还去向个陌生人求助。这举动严重地伤害了傅佳亭的感情。另一方面,他还不得闲和春妮详谈。尚且不知到底她和事故的发生,有什么具体的牵连。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春妮想要离开的地步。那么凭着他傅家大少,能否在众乡亲和二爷的丧亲之痛下保住这个女子。傅佳亭突然没有了底气,他开口想要言辞。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过来,被宗沐霖拦下。大少和商诰走过去一瞧,是大名傅庚,小名元宝的长随。傅佳亭喝问他道:“元宝,什么事这样着急麻慌的。半夜里乱跑。冲撞了人怎么好
傅庚对几位爷作揖行礼,口中道了个不是。便上前对大少小声说道:“大少,你让我看着春妮。可我适才在大爷院子里伺候,老太爷提了一句,说要把春妮处置了呢大少眉头一皱,低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儿子也是老太爷的重孙子。他不要大人,难道连孩子也不要了傅庚是自小和几位爷玩惯了的,大少虽渐有威仪,但此事事关男女私密。出于旧日情分,他还是多了一句嘴道:“大少,少夫人和你都年轻着。区区一个尚在月复中的庶子,真的算不上什么。我听我爹说些外面大户人家的典故,常有妻妾不和。转脸把带着身孕的小妾,连母带子一同卖了出去的。二爷和二夫人这样容得下人的。才是个别状况
傅庚话没说全,其实他爹进京见了世面,和他说的这些都是官宦人家的惯例。商贾之家并没那么多讲究,规矩也早就乱了。不然于情于理,都不该二爷执掌傅家家务。规矩点的做法,是由大爷夫妻接管里外事物。他们夫妻俩没有儿子,这也不要紧,这时再从兄弟家过继一个来。将来家业便交给这个过继的嗣子,如此才是顺理成章的做法。
如今任老夫人出于私心的缘故,疏远前夫人所出的大爷。任老太爷则是看中了二爷夫妻,掌管内外事物的手段能力。殊途同归,齐心合力把大爷一家弄到城郊庄子上务农。倒把傅家的营生,尽数交到了次子夫妻手上。在春妮这桩事上,想来不管老太爷和二爷怎么抉择。最终的结果,都不会为了个没有名目、生母卑微的私生子。打压大少夫人,开罪正经姻亲亲家漕运苏家。大少之前,指望着少夫人和一应尊长,容纳一个待罪的母亲和一个庶出的长子,的确是太过轻率。
作为仆从不好指摘主人家的行事,所以傅庚的话说的很是委婉。大约便是言尽于此,听不听就看天意和大少自己的悟性了。
傅佳亭脚下踉跄,傅庚见状要来扶他。大少拦下他的手,对傅庚道:“元宝,你先走,我和宗少他们说说话再回去傅庚心中叹了口气,事情到了今天这地步。说来也有他的责任。若是当初他发现大少和春妮之间有了端倪,便即时阻止,哪里还有今天这些混乱。也怪春妮那个丫头心大,其实大少是再好不过一个人。果真她只是想做个姨娘,日后在傅家庄上有个妥帖的去处。不生出这些是非,傅家庄上安稳,苏少夫人面子上过得去,一家老小也不至于难为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见大少让他离开,傅庚不好久留。又给宗沐霖和商诰行礼。托宗少代为照看主人。一句多余的话没说,便离开了当场。
宗沐霖和商诰站在一旁,给这对主仆留出说话的空间。那边窃窃私语,这边宗沐霖也在兴致勃勃地对商诰道:“殿下,这笔买卖咱们不亏。香炉本是出自他们傅家,从中得了财物,再拿来买卖傅家的出产。赚了。那香炉在有眼无珠的手上,只是个不起眼的破铜烂铁,搁在家里还嫌碍事占地方。给了咱们,咱们得了好处,傅家也得了银子。各取所需,这岂不是天意要助殿下一臂之力商诰听了宗沐霖不着痕迹的好话,面上含笑。岂止如此,还有一桩好事就在眼前等着他们。
商诰是练武之人,耳目聪颖。他和宗沐霖又是站在下风口。傅大少和仆从的对话,商诰不费力气便听了个**不离十。这才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根本不用他们烦神费心,这好事便自己上门。关于春妮的消息,对傅家大少来说是个坏消息。对于商诰而言,却像是最后的临门一脚一般。傅庚走后,宗沐霖退到一边。傅佳亭继续和商诰的谈论。商诰见傅佳亭神色不好,还故作关心说了两句。
傅大少被最后一个稻草压完了腰,底气也泄了个干净。对商诰扯了扯嘴角,道:“我同意你带走春妮。先生,你有你的条件,我也有我的要求。我要你务必保证春妮和孩子的安全,照顾好她们母子。至于所有用度花费,便从咱们合伙的买卖,傅家的那一份里出商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自是欣然答应。接口道:“这些都是小事,大少只记得不要把我的东西,卖给他人就行了大少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把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托付给了此人,其实也就是变相地交给了他两个人质。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别的办法护住那对母子。
傅佳亭苦笑答道:“这个却是自然顿了一顿。又道:“先生,咱们之间谈到了这个地步。你总该告诉我,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吧虽说不得已,只能选择信任这个陌生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连人名姓都不知道。商诰点了点头,表示这个可以告诉他。商诰整了整衣裳,对傅大少道:“我的祖父是离世不久的先帝,我的父亲是在位短短时日便被人谋篡的安平帝,我姓商,单名诰。同辈人中行四,在东宫行三。如今你叫我闵诰也罢,成醴也行。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大少还是统统装作不知,称呼我一声先生即刻傅佳亭没想到问出这样劲爆的回答,脸上青青白白,怔愣了一会,才想起向这位皇孙重新见礼,结结巴巴道:“殿下,敢问,那个、那个宗少……宗沐霖可晓得您的真实身份
傅佳亭点了点头,道:“贵府的三少夫人和宗家父子算是救了我一命,这份情谊某记在心里傅佳亭每多问一句,便多后悔一层。他真是,没事那么好奇做什么,知道那么多做什么。知道的信息越多,傅佳亭心中越是忐忑。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家和身边人,已经深陷朝廷纷争的沼泽泥潭。商诰还嫌傅大少受的打击不够多,笑了笑,又开口道:“傅家的三少特立独行,如今在七皇孙手下驱遣,正在追寻我和宗少的足迹,四下里通缉捉拿我呢这口气听来像是在玩笑,可内容在大少听来,却是格外惊悚。
商诰皇孙说这话又是个什么意思,如果自己不投向他,是否就意味着傅家同傅景亭一般,是投向了新帝的。将来,这位殿下成败,和自家到底又是个什么干系。傅佳亭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商诰的笑容落在他眼里端的是诡异刺眼。现下他也不敢再多想多问,赵小舍人和马快董清河、两位差役还住在家里。他只求菩萨保佑,让这尊瘟神早些离开傅家庄。当然,临走前,他还要亲手奉上人质二枚。
ps:
=d大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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