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
叶卫掏了掏耳朵，仰首看了看下午的太阳，神情慵懒无比！
“这个天气还是睡觉舒服啊！”
“将军，那人说您不是英雄好汉！”
一位懂蒙古语的亲卫神色不忿，犹豫再三，这样答道。
“不跑就是英雄了？哥才没那么傻，看看后面多少人？老大说了，吃亏的买卖咱们不干！”
“切！他也不想想，他在这里劳师动众的，想打我们的埋伏，就算光明正大，就算英雄好汉了？”
叶卫扇扇耳朵，好像听到了烦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一般！
札木合黑脸一愣，涨的发紫！
的确！
这埋伏阴人也算不得什么光明的行径！
可眼见对方越跑越远，大家都是骑兵的行家，在远一点可就真的只能在人家后面吃灰了。他心中不由大急，顾不得许多了，污言秽语更是不要钱一般泼洒而来。
“他又在聒噪什么，烦死人了！”
叶卫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的随口问道。
那名亲卫侧耳倾听了一阵，脸色涨得通红。
“他问候您的女性亲属！”
“告诉他，哥还没成亲呢？估模着未来的媳妇儿就是他女儿呢！叫他问候吧，体贴点！”
叶卫停了一停，又道。
“先问他有没有女儿，没有就换他老婆，如果再没有，只好委屈自己，问他老母在不在了！”
亲卫忍住笑，就这么大声的用蒙古话喊了出去！
扎木合一张黑脸更黑了！原因很简单，他不光有个女儿，还真有老婆和六十老母！
这如何忍的住？
谁叫他没事和李全部下对骂，这不是找骂嘛！
要知道李全专门开了一课，叫做激将的！这骂人可是必修的，要不带一点儿脏字，骂的对方吐血才算合格啊！
“听说，你们什么黄埔四杰，个个英雄！特别是那个擅长攻击的！但没有想到排名第一的竟然是缩头乌龟！”
蒙古人本来就不擅长对骂，札木合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什么英雄啊，乌龟啊！哪里比得上国人骂人的博大精深！
亲卫又照原样翻译过来了。
这一回，叶卫停了马！
“将军，不要上当啊！”
亲卫大急，忙一把拉住了马头！
叶卫一张白脸红里翻滚，眼睛要喷出怒火来。
“骂我可以，可是涉及到黄埔军校的荣誉，涉及到老大的名声，那就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你传话过去！满足他的要求！”
“不可啊！将军！”
“切莫意气用事啊！”
叶卫身边的官佐闻言大惊，忙七嘴八舌的劝道。
只要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那蒙古将领使的是一个激将法，而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很清楚了，况且蒙古人早有准备，如果真的翻身杀过去，一旦合围完成，那后果就堪忧了！
叶卫却眼一瞪，吼道。
“别人都骂道鼻子上了，还缩头算不算男人！？”
“人家都说张著雨能打，难道我们狼军就不能打？今儿，老子偏要啃啃这块骨头，看看老子是不是不能打！”
“本将自有分寸，老大那里我自与分说！”
叶卫在军中的威信是显而易见的，众人一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说什么，个个面容肃穆，默默的转身，擦拳磨掌，准备一场恶战。
札木合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下意识的就喊了几嗓子，本来就不抱有任何希望。
诚然，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对方不是傻子，那是断断不可能回头再战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转身，而且还摆出了一分锋矢阵，这摆明了是要对冲啊！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呀！
要是本将，那是打死也不会上当的！
他心中一面这样暗自庆幸，一面不着痕迹的冲着探马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赶紧通知其他三面，加紧合围！
刚做好安排，就看见对面骑兵齐刷刷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来了一个大转身！
“漂亮！”
就是他也不免称赞起来。心中顿时涌起了万丈豪情！
让我们比一比，看谁才是天下最强的骑兵！
无论是骑射还是冲锋，我们蒙古骑兵还没怕过谁！
正思忖间，对方已经开始缓缓的加速，沉重的马蹄如同鼓点一般，重重的踏在地上，形成一种奇怪的韵律，似乎众人的心脏也随之跃动！
反观自己那边，虽然是面对着对方，但刚才一番穷追之下，队形颇有些散乱，况且众人也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敢回身而战，一时也愣了半晌！
“还啰嗦什么！赶紧加速，准备骑射！”
札木合一阵大喝，顿时就把众人惊醒！
蒙古军阵也缓缓的开始加速！
当时，双方的距离不过数里之地，这一加速，双方眼瞅着距离逐渐拉近，两股洪流就要撞在一起，甚至清晰的练对面年轻将领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可以看见！
“弯弓取箭，准备骑射！”
眼见双方的距离快要到达弓箭的射程！
札木合不失时机的下达了命令，可见他也不是一员草包！
众人一个漂亮的起身，上半身高高直起，手中弯弓拉成了一个弧度，只待听到那一声令下，便要飞射出去！
可以肯定，随着这一命令，对方定然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像这样的场景，札木合自从马踏中原以来，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了，闭着眼睛也能想象的到！
但他高举的弯刀还没有落下，就听见一声厉喝。
“放！”
他心中不免懊恼起来。
“谁？谁敢乱下命令！”
他在马背上站直了身子，就想找出那个声音的源头，但是好像是从对面传来，周围亲兵的脸色突然出现一种惊骇绝伦来！
什么？
他猛一抬头，空中密密麻麻的箭雨犹如雨点一般急速敲打过来，眼见就要罩住他们的头上了！
不可能！
他的瞳孔急速的扩大！
这还有一百八十步的距离！
对方的射程不可能做到啊！
“大人，小心！”
札木合还在发呆，一名亲卫扑了过来，举起盾牌往他头上一顶！
说时迟，那是快！一阵牙酸的笃笃声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般，伴随着一阵阵绝望的惨叫，周围的人马好像被刷子刷过一遍，一下子稀疏了很多！
作为一军的统帅，札木合自然受到了格外的照顾！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是李全的教条！他这边的箭雨格外的多，若不是亲兵，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只刺猬了，即使如此，肩膀上也中了一箭，火辣辣的，生疼生疼！
“谢谢了！”
札木合不愧是军中宿将，很快就从失神中惊醒过来，轻声对亲卫说了声。
却不见回答，转头一看，亲卫已经嘴角沁血，眼神黯淡下来，还直直的看着他，好像在说。
“大人，小的以后不能再追随您了！请帮我照顾好家小！”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兄弟，你好走！
你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他暮然抬头，眼中泛起了滔天的战意！
“射！”
札木合好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但回应他的是稀稀拉拉的箭雨，大部分人刚才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即使是没有受伤的，手中也不可能保持弯弓的姿势去躲避敌人的箭雨啊！
即使是这样，这箭雨呆给对方的伤害几乎是微乎其微。他甚至可以看见，对面轻轻抬起左臂的小圆盾牌，轻轻一挡，那箭就滑落一边，只有偶尔几个倒霉鬼才跌落下马！
“弃弓！操刀，准备冲锋！”
札木合睚眦欲裂，及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几乎在同一时间，叶卫也冷冷的下达了下一条命令！
“投枪！”
什么！？
即使是札木合不失很懂汉语，也明白了对方还有其他手段！
他简直要抓狂了！
怎么可以这样！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一杆杆竹筒粗细的长枪组成了一道铁幕，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猛的一头扎了下来，又带来了一阵腥风血雨！
札木合难过的几乎要闭上眼睛了！
他亲眼看见，一位蒙古的骑士徒劳的挥舞着弯刀，想要避开那迎面而来的投枪，却怎么也躲不开，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带离马背，然后狠狠的扎进地面，枪尾还犹自颤动！
这一波至少带来了数百人的伤亡！
而这一切却是发生在短短的数息之间！
札木合却觉得犹如百年那般漫长！
好了吧！
这下我们可以短兵相接了吧！
五十步，二十步！
札木合曾经一度认为这是一个梦魇，而心中早早期盼这梦魇结束之时就是双方短兵相接，到时候他肯定会狠狠用手中的弯刀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但是他的梦魇远远没有结束！
只听对方一阵怪笑！
“弟兄们，他们说我们狼骑兵只会偷偷模模，亮家伙啊！让他们看看我们进攻的手段！”
札木合惊骇万分的看见，对方施施然的从马鞍上掏出一个布包，夺手就往自己人扔去！
“快挡！”
下意识的，他就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已经不需要他下令了，身体的本能已经促使这些蒙古勇士挥刀斩落这些布包！
结果，他与所有的人一样，眼珠子碎了一地！
一名蒙古勇士，洋洋自得的将眼见的物事一劈为二，嘴角还挂着得意的微笑。
这些轻飘飘的东西也能打中哥？
也太小看我了吧！
但下一刻，他立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来。
因为那一团东西猛然一炸开，却形成了一团白密的浓雾，正好扑了他一脸，眼睛顿时火辣辣的如同开水煮沸了一般！
“天啦，我的眼睛！”
札木合几乎悲愤的要哭了出来！
这些是什么人啊！
这也太卑鄙了吧！
他是要哭了，叶卫却是在马上顾目四盼，脸上乐开了花！
“看样子，老大教的办法真的好厉害啊！”
是呀！
换做是谁？
这近距离冲锋过来的时候，能抵挡住这石灰的攻击？
正感慨之间，双方已经狠狠的撞在一起！
结果显而易见！一方是连眼睛都睁不开，另一方却是有备而来，个个从兜里掏出杂七杂八的物事，二话不说，先劈头盖脸扔上一扔！
整个场面就如同一把烫红了的尖刀狠狠的扎进牛油一般，很快就劈出了数条长长的口子！
“看到那敌将没有！”
叶卫指了指札木合的方向，冲身边一人努了努嘴。
那人心领神会，大喝一声。
“看箭！”
正沉浸于悲愤之中的札木合闻声一低头，一箭险之又险的从头上飞过，还带走了一束红缨！
“好险啊！”
他顾不得擦去额头的冷汗，就听见身边亲卫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大人小心！”
猛一抬头，一个方块的物事迎面砸来，远处叶卫还高扬着大手！
砰的一声！
正中额头！
札木合扑通一声落马，紧紧的捂住额头，鲜血不停的从手指缝里涌出！
回头一视，不远处一块板砖还带着血，咧着嘴朝他微笑。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谁家的弓骑兵还带这些玩意儿啊！”
他一下子悲上心头，放声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