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武入宫的到底是晚了些,当他在得知清澄前脚刚被父皇送回公主府,且候诚刚刚参拜过公主、离开不过半个时辰时,脑中的某根神经突然崩裂,从未有那么心慌过。
温尚武心不在焉的模样,自然全都落在了温太祖的眼中。不知怎的,温太祖忽而莫测开口道:“尚武,朕之前赏赐给了清澄一些东西,可她走时忘记了。这东西很重要,父皇我信任不过那些奴才,不若,你帮我将东西带去清澄府上可好?”
见温太祖面色如常的与自己闲话,温尚武却仍旧有种直觉——清澄很有可能已经将事情摊牌。不过,见温太祖在等待自己的答复,温尚武只得暂时撇去忧思,恭敬道:“儿臣遵旨。”
闻言,温太祖面上便浮现出一丝疲惫,挥手道:“下去吧,东西就在侧殿,你端着就能走。可得记住了一定要亲眼看到清澄服下才可以。”说着,微叹一声道:“唉,早些将事情了了结,清澄也就能撇去过去,重新过活。你与清澄是一母所出的,记得多劝劝她,别多想。”
听出温太祖话音中的恨铁不成钢,温尚武的心当即便是咯噔一响,强忍着才没有出口询问,恭敬的行礼告退后,便到了侧殿取温太祖所说的东西。
怎成想,守在侧殿的成总管直接将一些女儿家用的钗饰以及几批新进的贡缎,递交给了他身后的侍卫。接着,拿来一个不大的食盒,郑重嘱咐道:“四皇子。这食盒里装的是御膳房新出锅的粥食,还有些烫容易撒。还请您亲自端着,务必完完整整的送到清澄公主手上。这到底是皇上爱女所表达的一片心意,想着让公主多吃些。您、可定要亲自看着公主完全喝下。”
温尚武听着成总管不停的叮嘱要他亲眼看着清澄喝下食盒中的东西。只觉得手中的食盒万分沉重,仿若承载了什么清澄即将无法承受的东西一样。
温尚武本以为成总管这个老狐狸不会透露过多情况,因此便没有出声询问,点了点头托着食盒就往殿外走去。但却没想到,成总管在身后笑言道:“四皇子果真是忙,老奴还有些话要告知您呢。您可否留步、听老奴再絮叨几句?”
闻言。温尚武万分诧异,但面上却挂着谦谦笑容、转身道:“公公请讲,本皇子洗耳恭听。”
成总管见他态度如此谦和,面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他带着温尚武往殿内走了几步,凑近了些低声道:“公主在宫中不小心受了些轻伤,老奴提前跟皇子您说一下,希望您看到公主之后,不必太过惊慌。您需得知,皇上可是最最宠爱公主的,这份宠爱绝不会变。”
“受伤?”温尚武一愣。再欲追问却见成总管恭送道:“时候不早,老奴就不再耽误四皇子的时间了。希望您早去早回,等公主喝了以后,再回宫面见皇上。这是,皇上的意思。”
至此,温尚武基本确定清澄已将事情真相吐露出来。心中不免懊恼来得晚没有阻止。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稳住表情,却难掩焦急的向着成总管告别,着急出宫。
直到温尚武离开,成总管仍旧等了一会儿。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端着小太监沏的茶,走进了养心殿正殿,向温太祖汇报温尚武的反应
温尚武骑着马,手里却托着一个食盒,这幅模样不得不说十分扎眼。可他丝毫顾不得,只是一个劲儿的抽马鞭,希望能够再快点儿。之前从成总管的话中,温尚武总觉得温太祖要对清澄不利。若不是他深知此时不可轻举妄动,那他定早就将手中有可能装着致命毒药的食盒丢掉了。等他难耐焦急的一路赶到公主府门口时。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忽又不禁提起,端着手中的食盒不进不退,竟就是站在马旁托着食盒,杵在公主府前怔住了。
一名随行的贴身侍卫,翻身下马凑到温尚武耳边小声提醒道:“四皇子,可要下官去敲门?”
温尚武的身形微微一震,正欲开口,却忽闻清澄公主府内,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他心中当即一紧,再顾不得其他,将手中的食盒往侍卫的手中一递,便上前用力拍打着公主府门。
可却不知公主府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砸了好几下门仍旧未有人过来开门。
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略显熟悉的女声惨声喊道:“公主!”
只这一声叫喊,清透犀利的传到了府外,让此时公主府外众人皆是一愣。而温尚武一想到清澄出事,便再也等不及的一把抽出佩在腰间的宝剑,顺着府门的缝隙一划,将闸门用的木头一切两段后,抬起右腿用力一踢,任由府门大敞,带着一路护送御赏的几个侍卫冲了进去!
温尚武因为并未在正堂见到人影,便一路直奔她所居住的主院。可却在踏入园门口的石廊之后,猛地顿住了脚步——声声凄厉的哭骂在他耳边回荡着,天气早已开始转冷,但清澄却恍若未觉的躺在院中的石板之上。若不是翡翠正抱着她不停的声声呼唤,那他定会觉得这是一场梦,持续了几个月、要了他亲妹妹的命的噩梦!
翡翠哭的脸部涨红,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但仍旧抱着清澄的尸体不放手,即便嗓音早已喊得嘶哑,但她仍旧在哭唤道:“公主你醒醒啊!我是翡翠,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啊!”
看来,翡翠真是伤心到了极点,连尊卑之别也忘记。不知为何,她痛哭流涕的模样,看在温尚武眼中,却十分碍眼!温尚武拳头紧握,怒瞪着翡翠良久,终究是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推开,转将清澄拢入怀中,开口便是喝骂道:“真是没用的奴才!清澄怎会有你这个识不清大局的婢女!没看到清澄需要诊治吗?赶紧给我滚、滚去将御医叫来啊!快滚去!”
温尚武因翡翠明知清澄的计划,却不加以阻拦乃至通知自己。因此,看到她眼中若桃更觉碍眼,说话的语气十分之重。但听在不少围在院子里、一脸悲戚神色的‘面首’以及奴才的耳中,却是恨于翡翠耽误了清澄被救治的时间。
温尚武吼完翡翠,便紧紧的搂住的清澄的身体,似若疯癫一般碎碎道:“不怕、不怕,清澄不怕。皇兄就在这里陪着你,御医马上就到、马上就能到了。”可说着说着,他便察觉到清澄的身体正愈见转冷,他悲伤至极处,忍不住颤抖着身子,垂下头发出犹如困兽一般的呜咽声。看在随他而来的几个侍卫眼中,却是首次见到他如此受到打击的模样——即便是粮草被劫,军中不服他的士兵甚多,乃至亲近之人的临阵背叛,他也从未露出过这般模样。
再说翡翠,她被温尚武猛地一推,不由得向身侧倒去,却正巧撞在院中用来养锦鲤的瓷缸边沿之上。只是唰的一下,她的额侧便缓缓流下红色的鲜血。称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憋得通红的脸上,愈加显现出狼狈的模样。
可翡翠却丝毫察觉不到头上传来的痛楚,不知那艳丽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她的脸颊处向下流淌,更将温尚武对她的斥责以及吩咐,乃至于院中奴才们的哭嚎之声都屏蔽了,满心只记得刚刚的那一瞬间。只见她失了力一般的跌坐在瓷缸旁边的地面上,无力的身子倚靠着瓷缸,自顾自悲伤愧疚的哭唤道:“公主,都是翡翠的错,都是翡翠晚了一步啊!都是翡翠的错啊!”
温尚武抱着身体渐渐僵硬的清澄,逃避了现实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无论除却去宫中报信的剩余侍卫们如何劝慰拉扯,他的身形都如石雕一般动也不动。他与清澄在儿时玩闹的情景不停的在脑中回放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润感。他心神一恍惚,还以为是清澄死而复生,满面欢喜的抬起头一看,却见清澄面色泛黑,嘴唇紧咬似乎及其不甘心,紧皱的眉头也表明了她走的不够舒心。
温尚武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想到要追问清澄为何会突然死在这院中,可抬头一看却不知道该责问谁。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抓紧,但却察觉手心十分粘腻。他不由得将垫在清澄身下的右手抽了出来,打眼一看,只觉得怒火中烧——他的手上正遍布着黑色的血迹,这症状,可不就是中毒了吗?他忽而想到什么,瞄了一眼清澄的,却只见桃粉的衣衫上被浸湿了一块黑红。紧接着,他又觑了一眼清澄泛着黑青色、不若往昔充满生机俏丽的脸,理智已然崩溃,仰头便是怒吼道:“谁,这究竟是谁干的!”
院中挤满了对于自身结局彷徨的奴才们,还有一直面露哀伤之色守在他身后的侍卫们。但是,他的质问声出口,却无人敢应答,也不知晓该如何应答。
时间就仿佛静止了一般,停在了这个使得所有人都承受着煎熬的时刻。
无人知道是过去了一瞬、一刻亦或是一个时辰,只听翡翠沙哑着嗓子、阴森的难掩恨意道:“是明心公主!一定是她!公主吃了她遣人送来的新鲜糕点后,就痛苦的挣扎了半晌,接着”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除却温尚武之外,俱是打了一个寒颤——无他,只是他们觉得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不得不为掩盖皇室丑闻而为清澄公主殉葬了。
地上,距离清澄不过三步远的位置,正摊着破碎的碗碟以及几块白色糕点,看似纯洁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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