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南宫修宸和亲之后,笑娆被赐居绛雪轩,他就不曾踏足过东宫,在东宫门前能撞上他这位东宫正主,不只是众人震惊,杜良娣更是有些恍惚,那一袭明黄朝服的俊美男子朝自己走过来,这是梦里才有的情景,气氛却又大相径庭。悫鹉琻晓
她于玫红垂纱笼罩肩辇旁,一袭华艳的红色曳地锦袍,鹤立鸡群,仿佛要出嫁新娘般的娇艳夺目,那满头珠翠,似是恨不能要把全部的家当都戴上身。
南宫修宸背着笑娆又往前走了两步,怔愣的杜良娣猛然惊醒过来,心里一阵惶恐,却又愤怒交加,怒不可遏,因而,她妆容精致浓艳的脸上,神情颇有些古怪,还有沉沉的幽怨。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便罢了,为何还背了一个宫女?让她这整日独守空闺的良娣,情何以堪?“太子殿下,她是谁?小小一个宫女,怎么能让殿下屈尊降贵地背在背上呢?”
“本宫问你话呢!杜良娣,你这是避而不答?”南宫修宸平日是不管这些女人的鸡毛蒜皮,可他就是忍不住,这座皇宫里一切都是颠倒的,小人得志,好人遭殃,不知何时才能扭转这种荒唐的局面。“你不知你父亲杜远啸弄丢了所有的赈灾灾粮么?如此奢华的排场,倒是颇有皇后的威仪!”
“因为太子殿下的寝宫空着,那边宫人又闲着,而嫔妾这边……这边人手不够,所以……所以……”杜良娣满月复怨言憋在心头,说话间,却又忍不住怒瞪着缩在修宸背上易容的笑娆瞑。
“你的西芸阁在皇宫里,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摆得下这么多人?”说话间,他背着笑娆上前来,俯视着杜良娣这一身奢华的装扮和浓艳的脸,怒声斥令跪在地上的宫人,“你们所有人等,全部滚出宫。现在就滚,别想拿走一分俸禄!”
“慢着!”杜良娣怒气再也压不住,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是站着的,只得又跪下来,“太子殿下息怒,宫人被赶出去了,嫔妾该由谁服侍伺候呢?东宫里事务繁杂,总不能嫔妾去做呀!”
“杜良娣,你这是在违抗本宫的命令吗?珥”
“嫔妾不敢!”
“既然不敢,就少说废话!”他冷眸回转,扫向满地的宫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滚?等死吗?!”
一众宫人领命,不敢迟疑,夺命鸟兽似地,慌忙散去。
笑娆一直趴在他肩上,不动声色,安静地仿佛不存在。
她不是不明白修宸为何如此,整座东宫的宫人,之前被何碧婵收买,杜家势头强盛,那些宫人都是墙头草,为保性命,比选择杜家这颗大树依傍。既然要肃清,不能出师无名。杜良娣在这场恶斗中并非无辜,却也并非十恶不赦,不过,她却着实不该如此奢华跋扈。且不说她只是一个小小良娣,就连杜皇后和贤妃出门在外,也无如此阵仗。倒也难怪修宸会生气,他一见杜良娣,恐怕就想起杜远啸,那位身在丞相之位,却无恶不作之人。
美丽的如梦似幻的肩辇,倒是不知耗费了多少宫人的心血去布置,杜良娣看向肩辇,神情懊悔惋惜,倒不是因为没人为她抬肩辇,而是昨儿她给皇后请安时,因听闻南宫修宸要回宫,她特给十三公主她们撂下狠话,今儿她绝对会以东宫女主人的气势,震慑整座皇宫。一会儿,她若是连肩辇都没有的坐,还怎么有东宫女主人的气势?
南宫修宸和笑娆因为她奇怪的眼神,也忍不住看向肩辇。
笑娆凝眉不解,南宫修宸却忽然就笑得明媚俊逸,仿佛刚才那样冷酷的大怒不曾发生过,“杜良娣好心情,这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么?”
杜良娣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转过头来,全然没想到,南宫修宸会突然又和和气气地和她说话,如此快的转变,让她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喜是怒。“嫔妾……正是。”
他剑眉飞扬,唇角浅扬,俊美的面容顷刻间又仿佛天边初升的旭日,一团和气,“正巧,帮本宫带句话给皇后。”
“什么话?嫔妾愿意帮殿下通传。”杜良娣忙又堆上笑来。
他的声音轻慢温柔,眸中却满是杀气,“让她洗净了脖子等死!”
“这……”杜良娣惊得瘫坐在地上,连南宫修宸何时进了院子,都没有注意到。
远远地,正见一队巡逻的护卫上前来,她忙起身,整理了袍服,坐在肩辇上,“你们,都给我站住!”
一队护卫整整齐齐地跪下来,“拜见杜良娣!”
“给我抬着肩辇去皇后那边。我要去给皇后请安,不能误了时辰!”
领首的护将忙说道,“请杜良娣恕罪,因为昨晚刺客刺杀太子殿下一事非同小可,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松懈防守,请良娣通传轿夫抬吧,卑职等必须要巡逻,不可玩忽职守!”
“你们……”眼见着那一队护卫离开,杜良娣气得从肩辇上跳起来,“你们混蛋,都给我滚回来!回来,我是杜良娣,东宫的女主人!”
寝殿内,笑娆被放在了床上,翘臀刚贴上床沿,她便忍不住惊呼一声,“痛!”
南宫修宸被惊出一身冷汗,逛街的额头也因为汗渍而愈加莹亮漂亮,他忙转头,紧张地扶着笑娆侧躺下来,大手小心地按在她的月复部,“是不是肚子痛?”
笑娆反而被他这样子,弄得满心愧疚,“修宸,放心……不是肚子,是伤口,我一举一动都像是牵一发动全身,缝合处老是刺疼刺疼的。”她痛得龇牙咧嘴,脸上的易容面具却绷得肉皮疼,忙捂住双颊揉了揉,“这易容面具也折磨人,贴脸上都不透气,绷着皮肤,真想撕下来。”
“让你自作自受!好端端地,当什么宫女?”他手伸过来,一把将她易容面具撕下来。
“别——”笑娆抗议大叫,却来不及捂住,易容面具整个儿被扯下去,她眼泪痛得都落下来,“你干嘛呀?这样很痛。我娘亲可是得外公易容之术真传,揭下来,再难贴这么好了。”
“那便不要贴!”南宫修宸随手将易容面具丢进了床边的纸篓里,“等着,我去找御医来瞧瞧,我不回来,不准随便挪动。”
笑娆哭笑不得,她只是怀孕和受伤,哪有这样娇贵?“我若是要去如厕呢?”
他弯腰帮她调整好枕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记,帮她揉了揉黏贴粉红的脸颊,“真要如厕,等着,一会儿我回来扶着你。”
她顿时面红耳赤,“我这还不是太子妃呢,怎么能得到太后的待遇?”
“虽然你现在不是太后,你肚子里可是准皇嗣!还有你是本宫的太子妃,一根头发都少不得,以后这样荒唐危险的事,再也不准做。”
“是,遵命!”她低垂眼帘,不敢看他温柔地仿佛能将她融化的眼睛,摆弄着他的大手,提醒道,“你这样一路背过来已经够累的,还在宫廊外跪了一个早上,肚子还空着呢!”
他反握住她的手,弯来,额头亲昵抵着她的额头,宠溺地柔声说道,“太子妃放一百二十个心,本宫身强体壮,累不着。本宫背着你,也背着我们的孩子,本宫幸福着呢!”
用过早膳,梧桐和巧喜随即被召来东宫,笑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硬是不肯让南宫修宸陪着,也不肯让他拿折子来在床边看。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耽搁,错过了时机,再出手会更难。何家被查封,杜远啸定然在筹谋着抹去自己的罪证,恐怕杜家还会借这个机会反击。她只恨自己有伤在身,不能在这关键时刻相助修宸。
东宫的所有宫人,尽数被清空遣送出宫,未出半天,皇上圣旨,集结追查宫女太监,就连各宫总管,都要被查,所有与何家有关之人,尽被遣送出宫,无嫌疑者,可继续任职原处。
慕曜乾一家逃离出宫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整座皇宫沸沸扬扬。
杜兰曦收到消息当日,便派人去追,同时给城外的唐清宇传了信,让他暂时静候消息,先不要带郡主入皇宫,而南宫朔也因为修宸的抗议,未免和亲再次闹僵,让唐清宇暂居驿站。
杜远啸却有些沉不住气,他甚至派人趁夜潜入御书房翻查,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罪证,倒是那个潜入御书房的刺客,不慎被高岑抓住,当即咬舌自尽。
这等防卫,让杜远啸心慌地越是沉不住气,再不反击,必死无疑,而最后的下场,可能是与何家一样满门落罪!
急匆匆地赶到椒房宫,他一身奇怪的打扮,却连高福都没有认出来。
“给本丞让开!”这浑厚的声音,竟是从一粉面胸大腰圆的老嬷嬷口中传出来的。
那一身袍子花花绿绿,袍袖却短了几寸,遮挡不住宽厚男性的大手,鼻子下面青色的胡渣虽然遮掩的脂粉,却因为冒汗,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搭配了满头的花簪,越像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高福惊得拂尘都落在地上,双眼圆瞪,不可置信,下巴也差点掉下来,“丞相大人,您怎么……”
杜远啸连站的耐心都没有,阴沉地低声怒斥,“嚷嚷什么?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