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清早,在被忽然弄醒之前,施静本来正在做梦。
这其实是件很稀罕的事儿,因为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
事实上,自从施小白来了之后,她一向都有些浅眠,很少能够酣睡。然而那一天,她却少有地深深沉入了梦乡,甚至在梦中忆起了久违的从前,在那个遥远的温暖而潮湿的城市里,自己一个人孤独而自由地生活着的时光。
繁华的都市、林立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现代化的电器、信息爆炸的网络……
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和娱乐。
真是极度糜烂又绝对完美的生活啊。
半梦半醒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里。好像正是深夜时分,在城中心的ktv包间里,她揽着闺蜜的肩膀,一面跟那声音酷似菲姐的小妮子大声k歌一面灌下一大口红酒加可乐,然后在周围朋友们善意的哄笑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把手伸向桌子上的那盒披萨。
是海鲜至尊的呢,她最喜欢的口味儿了。
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披萨的时候,她却忽然感觉到胸口一沉,似乎是有个看不见的重物猛然砸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这一下子的攻击力相当够劲儿,施静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瞬间空白,还没有怎么从睡梦中恢复清醒就几乎又当场晕了过去。幸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略显稚女敕的笑声。
下意识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放大了的包子脸,白白胖胖的脸上有两坨可疑的红晕,小小的红艳艳的嘴唇上,好像还正在往下滴着口水……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对于上一秒还在大都市里醉生梦死的施静来说,这一幕都略有些惊悚了,所以她很自然地维持着半石化的状态,一动都没有动。
似乎不满于她略显迟钝的反应,包子脸的主人气鼓鼓地挥舞了一下手臂,然后摇晃着继续往她身上爬,目标是……她的头?
拜托那个部位就算是你也根本爬不上去好吧?
大清早的这不是找摔么?
心念才转,预言便已成真。
施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去,正好接住了刚刚好从她身上滑落下去的孩子。
然后,她终于在这个瞬间完全恢复了清醒。
是了,闺蜜和ktv什么的,是没有的了,红酒和可乐也不要想了。
作为一名芳龄十八岁的古代未婚妈妈,美好的早晨开始于儿子的屁、股神功和口水**神马的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擦。
只是可惜了那块披萨了,才刚刚出锅的啊。
就算吃一口也好啊啊啊!!!
大约是作为一名前吃货的怨念太深,她竟然不知不觉间把这两句话念出了声。
然后……
“屁……杀?屁啥?姆妈,什么是屁啥?”
不出所料地再一次被童音打断白日梦,施静默默地将手里的娃放下,“小白啊,那不是屁啥,是披萨。披萨呢,披萨就是现……咳咳,呃,是妈老家的一种好吃的……等一下,小白!妈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吃手指头啊啊啊……快拿出来……”
“呵呵哈……屁啥,屁啥!我要吃屁啥!”
“施小白!你别乱动,脸还没洗完呢,往哪儿跑呢?你给我站住!!”
……
于是这个早晨依然在母子俩如此这般的日常里鸡飞狗跳地度过了。
由于在早晨的清洁和喂食工作中同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变得异常兴奋起来的施小白斗智斗勇、耗费了太多心力,筋疲力尽的施静,到了晌午才有机会靠着床榻稍微喘口气。
因为实在是太累,她本来只想稍作休息,却几乎是立刻瘫倒在了床上。
没成想,才这一眨眼的功夫,那熊孩子就又跑了出去。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这是连口气儿都不让喘的节奏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施静还是叹息着慢慢爬起身来,隔着打开的木窗密切注视着儿子的动向,准备一有什么异常就立刻冲出去救场。
最近施小白年岁渐长,已经学会了小跑,活动范围大大增加,让施静更加地手忙脚乱。天知道她上辈子混到快三十了还是个剩女,过惯了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生活,男朋友都不耐烦应付一个,更不要说怎么去照顾一个小女乃女圭女圭了。
你说,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娃,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呢?
真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用的这身体以前都吃过些啥,看来给这孩子的底子打的倒还真是不错。
想到这个,施静不由得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即使以再挑剔的目光看,这身材也是相当完美的了,骨架匀称,没有一丝赘肉不说,关节也又纤巧又灵活,跟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没有任何不同。
最让人惊叹的是,那皮肤的触感,就好像从小一直泡过牛女乃浴似的,真得应了沐浴露广告最常用的那句“如丝绸一般光滑”。
意识到自己又朝着自恋的变态阿姨方向进化了一步,施静默默叹了口气,放下了不知不觉开始自模脖子和脸的手指……到底是年岁轻,即便是已经当了妈了,这身材还是保持的那么好。
所以说,这姑娘以前吃的那些好东西感情都补到了小白那熊孩子身上去了吧?
但是想到她刚穿来那会儿的遭遇,她又默默否认了这个想法。
正常人家的孕妇应该不会被埋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吧?
若是个因为未婚先孕有伤风化的,又不会给埋了,多半是要浸猪笼的,所以说,她这身体的真实身份,还真是个迷啊。
可惜当时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根本没有敢回头看看自己千辛万苦爬出来的坟墓旁边,立着的已经只剩下一半了的墓碑上到底写着什么名字。
对不起了这位无名氏妹纸,这回的穿越方式太惊悚,姐真的被吓到了。
不过你看,你的娃姐也帮你生了,还好好地给你养着;你的身体姐也没瞎折腾,也好好地用着呢,所以说你在底下就好好地安息吧。虽然不知道为啥在家好好睡着觉醒来就上了你的身,但是这真的不管姐的啥事儿啊。初一十五清明节气,姐有空会记得给你烧纸的,拜托你保佑着咱儿子和姐姐我一辈子平安顺遂,千万别再玩儿雨夜被人活埋那种戏码了啊。
每当想到这个,施静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这身体原主人的杯具遭遇而难过,还是为了大约再也回不去现世了而悲哀。
这一天她的感觉尤其不好,果然是药不能停么?
她兀自在那里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思绪飘的竟然有些远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她才蓦然惊醒,这才发现她那宝贝儿子施小白竟然已经不在木窗外了。
她心中大急,一骨碌滚下了床,正准备冲出去查看,却忽然听得门外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女声缓缓道:
“孩子,你怎么了,摔疼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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