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这个人,是又失踪好久的沈稼轩,这段时日以来,他和英子在组织青壮后生打鬼子,于此才没有来看洛醺。
或许他真正的原因是不敢,当然在为洛醺是他媳妇的事纠结,不相认,洛醺会伤心,相认,自己又不知所措的别扭,断断续续的往日片段会经常的涌出来,比如母亲的,比如弟弟的,甚至鬼三的、郝叔的,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就是没想起洛醺是如何成为自己媳妇的。
其实这个从心理学角度讲,是他太在意洛醺,大脑深处所有过去的影像堆积,不知不觉中他越是迫切想记起洛醺,却适得其反想不起来,有点与忙则出错殊途同归,有时我们越是着急干某件事,越不得好结果,反之有条不紊就好多。
总之沈稼轩现在恢复大半,不料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若萱大哭谁都哄不好,于是他为这个小女娃牵肠挂肚,灵魂深处这是一个父爱的煎熬,实在受不了,就偷偷来了这个小镇,也不知道洛醺几个人在哪里住,幸好发现在街上卖筐的鬼三,他一路跟踪到了这里,想偷偷看看女儿就走,却被邻居的某个大婶发现他鬼鬼祟祟。
“喂,你是谁?”那大婶很有些侠肝义胆的样子。
“我,是刚刚进去那个人的朋友。”他这样解释。
“哦,是朋友就大大方方的进去,我还以为你也是惦记他媳妇呢?”大婶叨叨咕咕。
“他媳妇?他媳妇是谁?我的意思,他有媳妇了?”沈稼轩还想把英子给鬼三呢,那丫头对鬼三一见钟情,不料鬼三却已经娶亲,不知他的缘分从何时开始的。
大婶非常诧异:“他当然有媳妇,他女儿都过百天了,他媳妇那个俊。街上那些混混都惦记呢。”
这一刻,沈稼轩感觉这位大婶所说鬼三的媳妇,差不多指的就是洛醺。他又纠结了,就像再次迷失一般。洛醺是鬼三的媳妇?若萱是鬼三的女儿?
掉头想走,近在眼前,那个扎着朝天撅的小女孩仿佛还在自己脑海里哭,他忍不住偷偷溜进洛醺的家里。
进来后发现这样的一幕,皓暄靠在墙上睡着,他腿上的若萱已经醒了,正乱蹬乱抓。吭吭唧唧的又要哭,还不停的吮吸手指,看样子是饿了。
这一对孩子,让沈稼轩心头突然又是一揪。像是痛,又像是甜蜜,捉模不定的感觉。
把若萱抱过来,托起放在眼前凝视,浓密的头发用红丝带扎着一个朝天撅。这个样子,就是他重度失忆时也经常出现,忽然明白,自己和若萱在冥冥中早就见过面了,怎么成了鬼三的女儿?
小女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然后裂开小嘴笑了,他的心就像被春风拂过,柔柔的软软的,慢慢把自己脸贴在女儿脸上,幸福的闭着眼睛轻唤了声:“宝贝。”
接着,就手托女儿放在眼前,百看不厌。
他正美呢,耳听背后,呼!什么东西带风打来,他抱着女儿纵身一跃躲开。
“恶魔,放下我女儿!”洛醺一声断喝,手中举着扫帚,沈稼轩回头她才发现,恶魔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洛醺,你为何打我?”沈稼轩不明所以。
“我以为……你要摔死我女儿。”洛醺指着他抱着若萱的姿势。
沈稼轩看看手中的女儿,问她:“你就不怕把我打倒,女儿也摔在地上?”
洛醺恍然大悟,掩口不语,是后怕,忽然回味下刚刚沈稼轩的话,他直接称呼女儿,难道他的失忆病好了?欢喜道:“叔,你想起我们来了?”
沈稼轩顿了顿:“却也没有,我昨晚做梦,若萱一直哭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可是邻居说,她不是我女儿,她是你和鬼三的女儿。”
“你放屁!”洛醺月兑口而出,腾腾奔过去指着已经被她喊醒的皓暄道:“去比量下。”
沈稼轩狐疑满面,还是遵命的举着女儿放在儿子旁边比量,小女娃咧嘴笑了,皓暄咧嘴笑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皓暄嘿嘿道:“爹,是妹妹啊。”
洛醺又拿过镜子照着沈稼轩,没好气的:“你自己看看,你们三个人是不是一个样子。”
沈稼轩听话的望望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女儿、儿子,三人不过是一个大版一个中版一个小版,即使仍旧失忆,也肯定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无疑,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哽咽道:“宝贝,爹爹早晚会好的。”
洛醺仍旧在气,气沈稼轩这么大个人,也不算算若萱出生的日期,自己怀孕的时候他沈稼轩还在家里呢,只不过当时不晓得罢了,嘟囔着:“这是你沈家的孩子,连名字都是皓暄给取的,他还说长兄为父,父亲不在身边,他这个当哥哥的就给妹妹取了名字,说你叫稼轩,他叫皓暄,妹妹就叫若萱,你们最后一个字同音,更因为萱草也叫忘忧草,他说……”
提及伤心的往事,洛醺说不下去了,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溢出。
皓暄接过她的话茬:“爹你给我讲过,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古时候游子远行就在北堂种上萱草,用以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忘却烦忧,所以萱草也叫忘忧草,爹你不是游子,但你是游夫游父,醺娘整天的思念你,日日站在咱家门口等,我希望妹妹会让醺娘开心些,早晚会把爹你等回来。”
儿子的一番话,即使沈稼轩仍在失忆,也足以感动得泪湿眼眶,更何况他猛然被皓暄的话激起一段往事,那就是当年给皓暄讲萱草也叫忘忧草的片段,皓暄就像从浮尘中慢慢现出的影像,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过皓暄:“乖,爹想起来了。”
皓暄开心的看着洛醺:“醺娘,爹他好了!”
洛醺猛然扑过来:“叔,你真的想起来了?”
沈稼轩眼神飘忽。其实他还没有想起洛醺来,为了哄洛醺开心,点头:“差不多。”
洛醺慢慢后退。想去通知鬼三,却发现鬼三和郝叔就站在门口看着呢。
一家人。都是喜极而泣。
沈稼轩和英子也搬到这里和洛醺几个同住,洛醺又焕发了往日的神采,开始嘻嘻哈哈说说闹闹,就像一个被冰封的人突然遇到春天,满月复的委屈都融化了。
而春天,也真正来了,桃红柳绿。风光无限。
心里高兴,沈稼轩难免问起当初洛醺为何不告而别。
洛醺看着他逗弄女儿呢,呵呵一笑,还有点难为情:“我吧。我当时看见你和英子亲热来着。”
沈稼轩之前听鬼三说过,于是重新解释:“当初的真实情况是,英子告诉我,即使我认不出你们,但看皓暄和若萱两个孩子都长的像我。一定是我的骨肉,你也一定是我媳妇,她劝我和你相认,也顺便问起一件事,那就是鬼三有无娶亲。我当时取笑她没羞没臊,一个大姑娘自己想找婆家,她就害羞的倚靠在我身上,她不单单救了我,还是个善良又可怜的姑娘,所以我很疼爱她。”
云散日出,洛醺心情恣意,听闻英子喜欢鬼三,她一拍胸脯:“这件事交给我。”
沈稼轩隐隐担心:“就怕鬼三嫌她哑巴。”
洛醺道:“我还怕英子嫌鬼三残疾呢。”
其实,沈稼轩和洛醺同时想的是,无论鬼三还是英子,虽然都不是健全人,但他们都可爱,应该促成。
洛醺说做就做,反正自从沈稼轩回来女儿就不离他的怀中,自己清闲的很,于是过去找鬼三说这件事。
孰料,鬼三听闻脑袋一扭:“我不干。”
洛醺问:“为啥?不要说那些我不想听的理由,男人到了你这样的年纪就应该成家立室生儿育女。”
她所谓的不想听的理由,就怕鬼三对她念念不忘。
鬼三心知肚明,道:“是因为……你瞧她的名字,英子,听着就想起和子,一个骗了我,不想再有人骗我。”
洛醺气道:“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名字像人就像?你还叫鬼三呢,你是不是和阎王爷是亲戚。”
鬼三被她逗笑了:“女乃女乃,爷他恢复了,你也恢复了。”
是啊,洛醺也终于恢复到过去的调皮顽劣状态,这状态让鬼三看着舒服,比她每天皱着眉唉声叹气好。
洛醺踢了他一下:“少给我转移话题,英子长的俊,心眼更好,说心里话,我甚至想过,要不让我叔把她娶了算了……”
话还没说完整呢,鬼三立即道:“我娶。”
洛醺后边的话是,可是英子对沈稼轩没那种心思,她喜欢的是你鬼三,不料被鬼三抢话,还急吼吼的样子,忽然明白就像鬼三当初想要小娥想要淑娴一样,大概都是为了替自己解围。
“算了,你不喜欢我不逼你。”她于心不忍了。
鬼三道:“我喜欢。”说的非常急,司马昭之心,当然又是为了袒护洛醺。
即使洛醺明白,暗想假如再让鬼三错过英子,只怕他这辈子就这样孤苦伶仃了,狠狠心,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再者英子会功夫,和鬼三按说真是般配。
就这样定下鬼三和英子的婚事,宜早不宜迟,选了个良辰吉日,就简单的给他们办了婚礼,也就是一对新人在沈稼轩和洛醺面前拜了天地,然后一家人围坐吃了顿饭。
既然是夫妻了,就要同床共枕,簇新的被子,英子自己动手铺好,回头发现鬼三坐在桌子边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局促不安。
洛醺料到鬼三会怠慢英子,是以提前知会过英子,告诉她鬼三曾经被一个女人欺骗过,这条胳膊也是被那个说爱他的女人砍掉的,受过感情伤害的人,就像沈稼轩失忆,需要慢慢恢复。
英子表示明白,自己会耐心等,也会对鬼三好,所以,鬼三眼下这个状态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就放到鬼三脚下,然后动手月兑他的鞋子。
“你干啥?”鬼三有些慌乱的把脚挪开。
英子笑了笑,使劲把他的腿扳过来,硬是给他月兑了鞋和袜子,把他的脚按在温热的水盆里,自己就蹲在地上给他洗。
鬼三的脚被英子揉搓着,这是他第一次同女人肌肤相亲,像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爬到心里,周身血液沸腾,他俯视下仰头看他笑的英子,一张俏脸暖意融融,他攥紧了拳头控制自己,猛然间,哗啦把脚从水盆里拿出,湿漉漉的趿拉上鞋就跑了出去。
英子举着双手,茫然的呆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