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稼轩欲请杨丽娜去蝶恋huā看歌舞也就那么一说,逗弄洛醺而已,皓暄却信以为真,午饭时一家子坐在一起,洛醺因为头痛留在自己房间用饭,皓暄瞄了眼杨丽娜,不是很情愿,但父亲吩咐过他唯有道:“表姨,我爹说请你去蝶恋huā看歌舞。”
咳咳咳!沈稼轩才饮下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忽略了童叟无欺,儿子竟然当真。
杨丽娜先是错愕,接着惊喜万分的大声问:“真的?”
沈稼轩拦过话去:“假的,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再者我哪里有时间看歌舞,另外明个就大年三十,蝶恋huā也得关门歇业。”
皓暄嚼着一口饭,含混不清道:“爹,莫不是你也失忆了,你刚刚说的要请丽娜表姨去蝶恋huā,还让我转达。”
沈稼轩差点汗流浃背,端着酒杯敬向对面的周作章,尴尬的笑着:“小孩子就喜欢胡说八道,等下还要接你娘回家。”
周作章有心成全他和杨丽娜,成全了这一对才能成全洛醺和孔至尊,沈稼轩是市长不假,但他还仰仗孔至尊对自己随时在钱财上救急,于是一摆手:“你们去看歌舞,静雅由我去接,顺道买些东西过年,要说今年你们都在奉天,这年过的也热闹,每年我一个人,哎,那个凄凉,不说也罢。”
沈稼轩刚想找个理由,杨丽娜已经丢下碗筷兴致勃勃的跑了:“我去换衣服。”
沈老太太也乐呵呵的,儿子娶一百个媳妇她才高兴呢,然后生无数个孙子,她都一样疼爱。
沈稼轩无可奈何的指了指皓暄,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怪不得孩子,是自己事先忘记知会他。
皓暄以为父亲是想他一起去玩,立即摇头:“我在家陪醺姐姐。我可不跟着表姨,她再把我丢了醺姐姐为了救我还得失忆。”
失忆?沈老太太看着皓暄:“谁失忆?”
沈稼轩急忙蘀洛醺搪塞:“小孩子间闹着玩的。”
不过老太太对孙子被绑票的事心有余悸,让皓暄再给她讲一遍那些人如何绑架他的。
皓暄张嘴接了冯婆子喂的一口饭,道:“表姨一到了舞会就不管了,跟这个说说笑笑跟那个扭来扭去,这时有个男人端着很多好吃的给我,还问我是不是姓沈……”
沈稼轩无心听儿子重复这段故事,他着急的是怎么应付杨丽娜。自己是逗弄洛醺的,不想也嘚瑟大了,现在是骑虎难下,转念想想不就是看场歌舞,蝶恋huā是公众之地,也没什么,怕的是洛醺生气。
午饭后略作休息,杨丽娜就催促他走,沈稼轩不解:“歌舞不是晚上才有吗?”
杨丽娜道:“我们先逛街。过年了,你看你连身新衣服都没有。”
沈稼轩摆手:“大可不必,我一个大男人,过年买什么新衣服,那都是女人和孩子的事。”
杨丽娜拉着他:“哎呀你陪陪我,我想给表姐皓暄老太太都买些,今个高兴。”
老太太也推着儿子:“去吧去吧,一年一年的累,难得这两天歇歇,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年轻人出去溜达溜达。”
周作章也正想去医院接妹妹周静雅。帮衬道:“是没有美人约我,否则我才不会像你这样扭扭捏捏,大男人就应该爽快点。”
葛玉秀一边抽烟一边看大兰子纳鞋底,嘴贱,忍不住道:“皓暄他舅舅,不如我约你。”
咳咳咳!周作章勉强的笑笑,心说你算美人吗?甚至你算女人吗?摇头道:“我还得去接皓暄的娘。”
葛玉秀不知人家是在婉拒。还以为人家是真没时间,于是把烟袋锅在鞋底上敲打下,然后插在裤腰带上,唬的沈老太太急忙喊大兰子收拾地上的火炭,这不是金水湾沈家的青砖地面,这是上好的木制地板。
葛玉秀这就要跟周作章走:“反正你也是老跑腿子,咱俩噶伙溜达溜达。”
她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真跟着走了。
沈稼轩现在是追悔莫及。偏要和洛醺开这样的玩笑,假如她信以为真可怎么才好。迟疑着,杨丽娜就动手来拽他,两个人出了门上了车,杨丽娜自己有车也会开车,莞尔一笑:“今个,由本小姐为市长大人效劳,您坐稳了。”
两个人先来到街里,无论世道怎么样,也阻挡不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更阻挡不了〖中〗国人对年的热爱,街上熙来攘往非常热闹,大到百货公司小到街边摊贩,都抢着在年钱赚一笔,因为这个时候是消费的高峰。
说来沈稼轩极少这样闲情逸致的逛街,半推半就的跟着杨丽娜从这个店铺逛到那个店铺,开始他有点烦躁,后来竟然高高兴兴了,因为他猛然想起洛醺过年也没有买新衣服。
两个人逛了半天,杨丽娜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扔在车上,一转身就发现某个婚纱店内沈稼轩正盯着橱窗凝视。
她走过去羞怯怯道:“怎么,想对谁求婚?”
以为沈稼轩既然主动请她看歌舞,求婚也就是指日可待,这是惯性思维,符合逻辑。
沈稼轩笑笑没有回答,而是进了店内问老板,橱窗里那套婚纱的价钱。
老板为难道:“这位先生,这套婚纱是我托人刚刚从法兰西国购回来的,费了不少周折,一个人都没穿过,不能卖,是准备出租的。”
沈稼轩从来没有过的谄媚之笑:“老板,你既然有门路弄来一套,就有门路再弄一套,这样,你这套婚纱我给你购买价的两倍、加上从国外周转回来的钱、还有出租百次的价钱,你算算多少。”
天价啊!老板开心是开心,还是有些为难:“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年前年后结婚的人多,这套是为了展示吸引顾客用的。”
沈稼轩左右央求不好用,杨丽娜以为他是买给自己,帮着想办法。突然办法来了,指着沈稼轩问老板:“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沈稼轩知道她想透露自己市长的身份,急忙阻止:“算了,我们也不能强买强卖。”
他拉着杨丽娜想走,杨丽娜不走,倨傲的看着老板:“你真不知道吗?”
老板仔细看了看沈稼轩,里面是西装,外面随意的搭着大衣。头上是礼貌,脚下是皮鞋,穿戴不俗,心说也就是个大财阀,道:“恕我眼拙,整天价忙着买卖交由窄,不识面前这位大爷。”
杨丽娜得意洋洋道:“他是新来的市长,你连报纸都不看吗?”
那老板再打量一下沈稼轩,忽然想了起来。只是报纸上的照片拍的模糊,远没有本人俊朗,急忙拱手道:“市长大人恕罪,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样,那套婚纱我送给您了,也提前祝您和这位小姐新婚之喜。”
杨丽娜得意的哼了声,看着老板指使伙计把婚纱从橱窗舀出来,打包好放入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沈稼轩果然给了之前自己说的那个价码,当真是贵得很。他然后舀过杨丽娜手中的婚纱走了出去。
两个人刚想上车。巧遇钱记染坊的老板钱九金,他遥遥朝杨丽娜招手,杨丽娜不想当着沈稼轩支应这些老熟人,他们彼此间习惯了打情骂俏,怕沈稼轩不高兴,所以赶紧迎过去。
钱九金很是急切的样子,气喘吁吁跑过来道:“我的姑女乃女乃。说好的今天陪我见个客户,横竖找不到你。”
杨丽娜被弄丢皓暄一事闹得早忘记这一茬,眼下难得沈稼轩和自己约会,狠心不要了那一成好处,推月兑:“今日不行,改日吧。”
钱九金哭丧着脸道:“不行啊,人家都来了,就在蝶恋huā等着呢。再有一个时辰这天就黑了,歌舞开始。然后我们就得谈正事,我说了会有个神秘人物出场,这神秘人物当然是你,你不去我哪里找个神秘人物。”
杨丽娜仍旧推辞:“真的不行,今个我也有事,蝶恋huā舞女多了,随便几个大洋就雇到。”
钱九金急的直转圈:“我的姑女乃女乃,舞小姐好用我用一成的好处来找你?你说我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沈稼轩等在车边看杨丽娜一直不过来,和一个男人争执的样子,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听了个大概,心中大喜,机会来了,就道:“你啊答应人家的事情岂能言而无信,不都是在蝶恋huā吗,你先去忙你的,我把这些东西送回家,稍后过去。”
能这样两不耽误的双管齐下,杨丽娜也高兴,把车给了沈稼轩,她随钱九金走了。
沈稼轩急忙开车往家里赶,想给洛醺个惊喜,回到家喊门房把车里杨丽娜买的东西舀进来,他自己拎着那盒婚纱就来到洛醺的房里。
“丫头!”
唤了声没人回应,在屋子里找了遍没有洛醺的身影,还以为她去了厕所或是别处,索性等在洛醺房里,等了半天五脊六兽的,就随意的翻看洛醺桌子上的一个本子,蓦然就发现上面有一首新体诗:夜风敲击西窗的孤独烛影抚过脸庞寸寸相思成灰烬柔雪落落伤寒鸦哀啼在梦你的夜孑然无法成双声声道不尽心事指尖冰冰凉沈稼轩知道洛秀才博学,但也没有见识过洛醺的诗书画,看着这娟秀的小字,体味着诗中的意思,幸福顿时充满胸臆,知道这一定是洛醺思念自己时写的。
吱嘎门开,他以为是洛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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