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立刻众目所向,这些人来自蛮荒各处,彼此多不熟识,看他倒并非因他面生,而是他竟然买下了这个众人皆不敢要的烈女。
莫问穿过人群走向木台,行走之际面无表情,围聚在这里的这些人无一良善,若面带谦和,定会被众人视为可宰羔羊。
莫问缓步上台,到得两位卖家身前站定,“此女我买下了。”
“小道长好生眼熟呀。“那卖家上下打量着莫问和随后上台的老五。
“你这靴子也好生眼熟,你那十几名同伴穿的也是这种靴子?”莫问冷笑开口,这些官兵自境内来,自然知道他被悬赏捉舀一事。
那卖家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又回头看了看西屋,转而干笑不已,“交钱领人”。
莫问探手入怀取出银两交予卖家,转而冲那愣在当场的女子柔声开口,“我兄弟敬你贞烈,愿为你赎身,松绑之后去留随意。”
那女子闻言抬头看向莫问和老五,此时她的面孔肿胀的极为严重,眼睛几乎无法睁开。
莫问转头看了老五一眼,老五会意,上前为那女子松绑并去除马嚼,莫问一直在凝神戒备,在见到马嚼去了之后女子并无咬舌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我要知道她的来历,那公文容我看上一眼。”莫问转视卖家。
卖家犹豫片刻自怀中掏出公文打开示与莫问,莫问看了一眼,眉头大皱,“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已经落罪,怕他作甚?”卖家不以为然。
莫问没有再搭理那卖家,而是转头冲那女子说道,“先离开此处,我设法为你治伤。”
女子闻言缓缓点头,转而举步yù行,奈何身上多有伤痛,竟然走不得路。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沉吟过后抬手取过了老五肩上的包袱,老五会意,上前半蹲,那女子碍于礼数踌躇不前,不愿让他背负。
莫问无奈之下再度冲老五使了个眼sè,老五会意,躬身背起了那个女子率先下台。
台下众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在意,让道让三人离去,随后催促台上卖家再拖新人出来。
出得西街,莫问很快找到了客栈,这处客栈位于镇中,占地颇广,为了等待住客此时尚未关门。
“选一处最好的上房为女客居住,再开一间为我们兄弟安身。”莫问冲店家说道。
“上房与寻常客房不在一处,万一跑月兑了她,我们可不担责。”店家见多识广,知道这女子是二人买来的。
“不妨事。”莫问摆手说道。
那店家抬头看了莫问一眼,转而吩咐伙计前头带路。
世人多有误解,其实上房并非指楼上的房间,而是泛指正屋,客栈给那女子开的上房位于东北角落,伙计进屋亮烛,老五将那女子放于正屋床边。
“多谢公子搭救。”那女子落地之后挣扎着冲莫问跪了下去,此时女子行礼分为大中小三等,跪拜为大礼。
莫问见状急忙侧身避开,“是我兄弟要我救下你的。”话毕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搀扶。
老五见状愣了一愣,转而上前扶起了那名又要向他跪拜的女子。
“你去为王小姐端些米粥饭食。”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声答应,与等候在旁的伙计出门去了。
“王小姐,你安心歇息,待得伤好以后再定去留,”莫问自怀中舀出一锭银子放于房中桌上,“若有处可去,这些银钱你可留做盘缠。”
那女子此时本已坐于床边,见状再度跪倒拜谢,言语哽咽,落泪不止。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快快请起,我去为你寻些草药。”莫问转身出门,并未搀扶那女子。
来到客栈前厅,老五正在等候厨下的饭菜,见莫问出来急忙迎了上去,“老爷,咱住东厢三号。”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女贞烈,你福缘不浅,当好生珍惜。”
“难看的要死,说话还大舌头。”老五撇嘴说道。
“你这夯货不识宝贝,王小姐若不落难哪轮得到你,”莫问出言训斥,“王小姐正值落难之际,你好生伺候,殷勤左右,想必不难换得芳心。”
“老爷,她长的太难看了,你别让我娶她。”老五央求,那王小姐鼻青脸肿,嘴歪眼斜,样貌着实吓人。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王小姐体形婀娜想必样貌不会难看,要待得消肿才见真容,口齿不清也是被打所致。”莫问转身走向柜台。
“老爷,她脾气不好啊,她在台子上是啥样儿你都看见了,要是没带马嚼子她都能咬人。”老五急忙拉住了莫问。
“为保贞洁不惜xìng命,此等女子你往何处去寻?”莫问不满的说道。
“老爷,求求你了,放她走吧。”老五再度央求。
“也罢,她若要走便随了她,若是不走便留下过活,你要与不要rì后再说。”莫问转身走向柜台,问明了药铺的所在之后将包袱留与老五,孤身出门寻药去了。
此女体虚气弱,身上有伤,下药以温补活血为主,镇上的药铺很小,存药不全,莫问绞尽脑汁方才配齐了合用的药物,借药罐煎好之后端药而回,回到上房发现老五并不在此处,自门缝可见那王小姐正在桌前吃粥,虽然月复中饥饿却不失吃相,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最大的区别就是气度高雅。
在门前驻足片刻,莫问并未进屋,而是回到自己的住处,推门而入发现老五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休要装睡,快将这汤药送给王小姐。”莫问将那碗草药放于桌上转身走向另外一张床铺。
话毕,老五没有动静。莫问皱眉转身冲老五走去,还未走到床边老五便一骨碌爬了起来,端起那碗汤药跑了出去,片刻便自回返,再度上床闷头睡觉,也不与莫问答话。
“你可知道她是何人?”莫问见状知道老五正在生气。
“不知道。”老五不敢不应声,却也语带怨气。
“她乃尚书令的千金。”莫问说道,那卖家随身携带的公文写明了此女的来历,乃尚书令王贤的女儿王元嫆,王尚书侵占民田被判充军,府中女眷和下人尽皆流放。
“尚书令是个啥官儿?”老五闻言顿感好奇,他知道尚书令是官儿,却不知道有多大。
“尚书令官封二品,直面君王,总揽事权,为朝中实权大吏。”莫问出言说道。
“她爹这么大的官儿,她怎么会被人卖掉?”老五震惊之下翻身坐起。
“他的父亲犯有罪过,她由此受到了牵连。”莫问说道。
“她姓王,他爹会不会也是王家一伙儿的?”老五抬手东指。
“当是王氏宗亲,不然做不得如此实权官职。”莫问点头说道,通过此事他隐约感觉到晋国皇家与重权王家之间似乎并不和谐,彼此之间存在较劲争权之举,尚书令乃朝廷大吏,单是侵人田产就被罢免充军实属小题大做,此事明显是皇家针对王家的削权举动,且做的很是显眼,随便找个借口便将如此大吏罢免充军,可见皇家与王家的矛盾已经极为尖锐。时局动荡正是皇家用人之际,可惜修为不jīng无法入世,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王家跟咱有仇,得赶紧把她打发走才行。”老五并不知道莫问心中所想,他关心的是千万不能娶这个厉害的丑女。
“她已无家可归,打发到何处去?”莫问摇头说道。
“给她银两,让她回都城。”老五抬手东指,“你要是不放心,咱就给她雇辆马车。”
“你对大晋律例一无所知,被流放之人怎能再回原籍?”莫问皱眉说道。
“那你还让她去留随意?”老五面露疑惑。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我那是以退为进之法,令她心安,自明rì起你殷勤照顾于她,落难之时雪中送炭她定会感恩于你,若换做平时,她都不会正眼瞧你。”
“老爷,您饶了我吧,我一个跑腿儿的下人,不要什么知书达理的老婆,她那个样子半夜会吓着我。”老五语带哭腔。
“此事就此说定,自明rì起你殷勤照顾,暖她心肠,若三rì之后你还执意不娶,我绝不强逼于你。若是这三rì之中你有些许怠慢,我定会将她许配于你,我便不信做不得这个主。”莫问正sè开口,说完闭目念经,不再搭理老五。
老五见莫问生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躺卧在床辗转反侧。
莫问念经当有半个时辰,老五见莫问睁开眼睛,急忙再度开口,“老爷,她是官家大小姐,肯定不会伺候人,以后还得我伺候她。”
“你这半个时辰就在想这些?”莫问起身铺床,“你放心就好,官宦女儿皆要学习炊烹女工,不然rì后嫁入夫家便会为娘家丢脸。她们出嫁之后自然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但用与不用是一回事,会与不会又是一回事。”
老五愕然瞪眼,好不容易相出的月兑身之计又没奏效。
一夜无话,次rì清晨莫问带着老五来到王元嫆房外敲门请进,王姑娘起身开门,睡了一夜面目不但没有消肿,反而肿的更加厉害。
莫问所料不差,王姑娘已经无处可去,愿意跟随二人洗衣做饭以报大恩。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老五闻言连连摇头“完了,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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