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回到王府是二更时分,莫问正在盘坐练气,听得老五的脚步声立刻自内院快步迎出。
“老爷,我回来了。”老五手提孝棒匆匆走来,他走时并未携带包袱,此番回来亦是空手。
“好,回来就好,走,进屋说话。”莫问待老五走近,探手拉着他向内院走去,老五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一直极为牵挂,而今见他回返终于放下心来。
“事儿办好了,东西带回来了。我不能进去。”老五止步于院外。
“不妨事,走。”莫问拉着老五进了院。
拉着老五回到房间,那两个宫女已然闻声起身,不待莫问吩咐便离开房舍前去为老五准备饭菜。
老五待那两个宫女离去,方才撩起外衣自腰间解下了一个布包递与莫问,“老爷,这是姑给你的东西。”
莫问接过布包随手放于桌上,转而侧目打量着老五,老五此时一身汗臭,垢面蓬头,不问可知是一路狂奔而回。此时可是乱世,往返辛苦暂且放于一旁,路上自是多有危险,老五此番能安然回返当是运气使然。
“老爷,你看我干嘛?”老五抓起茶杯大口喝水。
“再有此事,我绝不派你出去。”莫问有感而发,老五能安然回返令他很是高兴,心的欢喜甚至超出了老五带回的那些丹药,这个矮胖对于他已不再是仆人那么简单,有老五在身边他就感觉自己还是莫问,还是西阳县莫家药铺的少爷。
“你不派我派谁?”老五并不知道莫问心所想,放下茶杯将那布包打开,取出了紧缚其的两个瓷瓶放于莫问面前,“我没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是啥。”
“路上可曾遇到危险?”莫问并未急于打开那两个瓷瓶。
“没有,就是路不好找,去的时候走错好几回。”老五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老五北上用了二十多天,而回返只用了半个月,这表明他去的时候的确走岔了路。
“阿现在如何?”莫问问道。
“还是那么好看。”老五笑答。
“我问的是境遇。”莫问拿起其一个瓷瓶拔掉木塞,里面是一枚疗伤丹药,这枚丹药个头较大,有雀卵大小,颜色青黄,闻其药气当是以水属药材为主药熔炼而成的,水属药物起效于肾,护的却是心,这颗疗伤丹丸药力虽不能与五色芝草炼成的那枚丹药相比,却也是护心保命的上品。
“姑一直在无名山炼丹呢,她对你很是关心,我去了之后她追问了我半宿。”老五随口回答。
“她所问为何?”莫问拿起另外一个瓷瓶,尚未打开便微微皱眉,里面不止一枚补气丹药。
“什么都问了,还问你身边有没有女人。”老五说到此处面露疑惑,“老爷,我就不明白了,姑长那么好看,对你又那么好,你怎么就不要她?”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老五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阿对他有意整个无量山的人都知道,阿自己也从未隐藏这一点,不过她虽然没有隐藏心意,却并无过分表示,这表示阿自己也很清楚与他不可能有结果,二人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阿并非人类。
“老爷,姑挺好的,人也好看,对你也好,你别因为人家上赶着你,你就拿架。”老五半真半假的笑道。
莫问闻言仍未答话,而是挑眉看了老五一眼,这家伙在无名山可能接受了款待和贿赂。
此时那两名宫女回返,端回了饭菜,老五开始狼吞虎咽。
莫问摆手遣走了那两个宫女,打开了第二个瓷瓶,对掌倾斜,滚出金色丹药三粒,这三粒丹药并非一炉炼就,丹纹丹色略有差异,却都为上品丹药,若补气丹药分为十等,他自身炼制的那枚丹药应该在八等左右,而这三枚丹药有两枚在八等以上,一枚略逊,亦过七等。
在此之前他猜到过阿会这么做,但阿真的这么做了他仍然感到愕然,阿独身一人,需要寻找药材配比五行,还要耗费大量时间熔炼,这三枚补气丹药当是其炼制补气丹药的全部所得,阿自己可能都没舍得吞服,老五一到她便倾囊给予,这恩情太大了,确切的说这已经超出了恩情的范畴,完全是爱意催使。
古往今来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是较美人恩更加难以消受的是这个美人不是人,这份情义当如何报答。
“老五,阿问我身边有无女,你是如何作答的?”莫问冲手抓鸡腿吃的汤水嘀嗒的老五问道。
“我实话实说了。”老五腾出手来指向南屋,“我告诉姑贵人给了你俩丫鬟。”
“她是何反应?”莫问问道。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老五摇头回答。
“这些丹药她是何时给你的?”莫问沉吟片刻出言问道。
“第二天午,临走的时候给的。”老五回答。
“她可有出山助我之意?”莫问再问。听老五的言外之意,他应该是傍晚时分到得无名山,自那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午启程回返的。
“没有,她那山洞里到处都是药,一时半会儿炼不完,她可能走不开。”老五啃罢一条鸡腿,端茶送食。
“可有书信与我?”莫问问道。
“没有,不过她让我给你捎话。”老五话说一半又去拿那鸡肉。
莫问并未追问,老五撕下一块鸡肉在手方才再度开口,“姑说如果需要丹药,尽管去找她。如果遇到了棘手的伤病,也可以去找她。”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这番话说的虽然平淡无华,分量却重,其言下之意是‘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竭力帮你。’更深一层的隐秘含义是,“我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叹气过后,莫问再度看向掌的三枚丹药,阿活的年岁远比他要长,心思之缜密不输于他,料事之长远亦不逊他分毫,此外她也熟知上清戒律,因此她应该很清楚二人之间不可能有结果,但她并未退走,她为什么不走,她想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深奥,亦不难推敲,阿什么都得不到,因为她的身份已经决定了二人之间不可能有结果,如此一来阿心所想就显而易见了,她并不想得到什么,亦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她只是想这么做,情之一字并非理智所能掌控,亦不能以得失来权衡,很多时候只是想那么做,没有理由。
老五见莫问看着手心的丹药出神,猜到他心在想阿,便小心翼翼的出言探问,“老爷,如果姑不是狐狸精,你要不要她?”
老五之前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但他从未给予明确回答,此番亦没有开口,只是重重点头,点头过后便缓缓摇头,他分得清真情假意,亦非无情之人,阿待他如何他自然知道,但阿的异类之身在他心留下了三道难以开解的心结,一是上清戒律,祖师明令禁止人与异类婚配,若是违背,必遭天谴。二是礼法,其多年所受儒学已然根深蒂固,不会允许自己与异类有肌肤之亲。三是孝道,他乃莫氏独,当需传承血脉告祭列祖双亲。
老五见莫问如此神情,猜到了他对阿是有情的,只是有所顾忌,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莫问,知道莫问绝不会违背人伦礼法,便不再劝说于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老爷,我困了。”
“早些回去休息,明日睡的够了再起身。”莫问起身送他。
老五点了点头,探手抓起盘没有吃完的那只鸡,转身出门摇摇晃晃的去了。
莫问目送老五离去,这家伙当真是疲惫不堪,站都站不稳了。不过片刻过后心疼就变成了哭笑不得,老五没忘记把鸡拿走,倒把孝棒给撂了。
老五走后,莫问再度展开掌心,自其挑出最好的一枚吞入月复,其实就算是最差的那枚丹药所含灵气亦足够将他送入紫气,只是眼下时间紧迫,药效越强的丹药提升灵气越快,必须争取时间。
将那两枚丹药小心收起之后,莫问拿过酒坛大量饮酒,转而回到床榻盘坐行气。
之前吞服的那枚丹药早已在半月之前熔炼殆尽,此时所化灵气皆由阿赠送的丹药所出,阿所用丹鼎为雌鼎,雌鼎所出丹药和雄鼎所出丹药所含灵气多寡差距不大,但吞入月复加以炼化时就有了明显的差别,雌鼎所出丹药散气既缓且柔,灵气散出之后通体舒泰,并无雄鼎丹药的嚣然和桀骜。
一周天之后,莫问睁眼皱眉,凡事皆有两面,这丹药亦是如此,阿所赠丹药散气太慢,即便以酒水催动,散发的亦不够快速,用来筑基当是踏实稳固,但此时用来则显得太柔太慢,时间本就极为紧张,如此一来更不够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此之前他想到了种种干扰和变故,却唯独忽视了雌鼎所出丹药与雄鼎丹药的差异,但到得此时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加大酒量,尽快加速。
次日清晨,莫问请见周贵人,直言需要练功备战,周贵人自然应允,出面为其挡走了所有闲人,且为其准备了大量酒水囤以备用。
莫问行气练功,日夜不辍,与此同时寄希望于周将军晚些班师,但事与愿违,周将军挂念周贵人和他的两位外孙,得胜之后立刻率领大军星夜回返,不足一月便回返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