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让我抱你上车,还是你自己上车?”陆修睿盯着他未穿鞋的脚看。
“都可以。”
“好。那你跟着我说一遍下面这句话。”他道,“请帮我开一下车门。”
他不知道该让孩子怎么称呼自己,叫叔叔?若之后DNA检测确是他的儿子,这未免太过残忍,叫爸爸?若他其实又不是他儿子呢?别人的孩子也是孩子,他若不想养他还是别叫爸得好。
“请帮我开一下车门。”孩子中规中矩地用女乃声女乃气的童音学了一遍,听着煞是可爱。
陆修睿嘴角勾了勾,甚为满意,似乎找补了些大首长绝对被服从的尊严回来。
“哎呦,前面的帅老板,是来快活的吧?还带着儿子呢!咯咯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可真是完全遗传了爸爸的帅气呢!老板,你放心,我们可以帮忙照顾孩子的。”
前头突然传来其中一个动作稍快的站街女的吆喝声,“来啊,找我啊,包你满意!”
“老板,我们这儿也可以帮忙照顾孩子,我技术可好了,不信来试试啊,不满意不要钱”
“喂!这是我的生意,我先看上的”
“少胡说,老板还没说选谁呢,你瞎嚷嚷什么啊”
接二连三的,人还未到,声先到,就为这一单生意,一拨的站街女开始起了内讧口角。
陆修睿阴了脸,恨不能立马飞出这肮脏黑暗的地方,原本还想让小家伙自己上车的心思顿时没了影,直接将他捞了起来,从驾驶座门里稳妥地扔进了副驾驶座上,自己也上了车,关上车门,耳根立马清净不少。
“安全带会系吗?”他边发动车子边问小家伙。
小家伙不动声色地自行将安全带拉下来扣在了自己身上,动作虽笨拙却算是娴熟,似乎并未被陆修睿方才的简单粗暴行径吓到。
陆修睿斜眼睨着他,眼里几分赞赏。
小家伙坐在那儿,腿伸直了也才长出座位一小截,还双手抱胸严肃地直视着前方,他甚至怀疑他的视线根本是被车前台挡住的,呵,也不知这小家伙在看什么。
就听小小人儿突然转头对他道,“你刚才脸红了。”
“你看错了。”陆修睿眼色一眯。
“没有看错。”小小人儿很是执着。
“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必须全部忘记。”陆修睿空出一只手盖在他脑门上,手腕一转,就将小家伙的脸转正重新看向前方,“这是命令。”
他依然无法笃定小家伙书包里的杂志就是他自己买来看的,倘若他继续问下去,什么叫快活,什么叫遗传,他也许忍不住会将他丢下车。
小家伙没了声响,突然安静起来。
话出口他也有几分懊悔,这毕竟还是5岁多的孩子,他以对他的兵的口气说话,他如何能听懂?为了掩饰这样的尴尬,他又道,“你的裤子和鞋子怎么不穿?”
出门的时候只顾想着与小家伙无视他置气,一直没留意,方才下车借着这巷子里亮堂得如同白昼的灯光才看清,他那白袜子早已成了黑袜子,身上也一直只穿了保暖裤,没有外裤。
“忘记了。”
“”
陆修睿觉得这问题问得真是傻透了,又补道,“冷吗?”
“冷。”
“”陆修睿皱眉,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忙开了车里的空调,“以后冷了饿了就要说。”
小家伙又没应声,偏头看向窗外的方向,许久,面露迷茫,“说了就管用吗?”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不解。
陆修睿听得清楚,暗了脸色,“你妈不给你吃饱穿暖?”
可看他并未长成面黄肌瘦,孩子何以说这样的话?!他十分不解,这孩子总给他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一个5岁多的孩子,能有什么心事?难不成是沈昕告诉他,以后不要他了,让他跟着爸爸?
“你是解放军?”孩子又无视他的问题,似考虑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这个疑问。
“是。”陆修睿不想逼他答他不想回答的,就也问他,“你妈妈跟你说过我是谁了,所以你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是谁。”孩子眉头皱了起来,似生了气。
“Isn-tenglandfun?”陆修睿突然换了英语问他。
这孩子的回答很有选择性,也非常有玄机,显然是被人教过的,他就不信这孩子的智商还能赢过一个成年人!若是他一直跟着沈昕,没道理不会说英文。
(英译中:英国好玩儿吗?)
“不知道。”孩子目不斜视。
陆修睿挑眉,小家伙竟听得懂,便不再说话。
一大一小突然都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车子轰轰开着的声音。
这厢,笑然从家出来,终于招到了一辆出租车,顾绵伦拉开后车门让她先上去,自己则坐进了副驾驶。
有什么办法,笑然在娘家没自己的车,顾绵伦又不开车,不知是不会还是害怕,这样两人凑一块儿自然只能打车。
“怎么样?他电话打通了吗?”刚一坐定,笑然便迫不及待地问顾绵伦。
“不接。”顾绵伦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顿了顿,又道,“还是你打吧,他若不想接电话,再打,就会关机。”
笑然有些不情愿,这臭男人走的时候还说马上回去接她回家,一去就几个小时没了音讯,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现在连电话也不接,真不知道这男人嘴里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她没吭声,想了想,为了杨婉蓉,还是打吧。
谁让陆家人现在一个也联系不上。但公公婆婆这个点儿也不在家着实让她费解,新来的保姆说婆婆和顾小姐一起出了门,还吩咐说晚餐不在家吃了,不知是去哪儿,其余的她也不敢多说,笑然也没再问。
刚拨了号码,她便忍不住咒骂了句,“神经病!竟然关机了。”
她气得不轻,“我们先过去吧,别等他了。”
“嗯。”顾绵伦有些疑惑,黑亮的眼眸闪了闪,终究没说。
“你们俩上车半天了,到底去哪儿?不去下车,耽误我生意!”
顾绵伦正想说去XXX精神病院,就听出租车司机对他们骂咧了句。
“哦,哦,对不起啊师傅,我们去XXX精神病院。”笑然想让顾绵伦一起陪着去处理陆家的事已是不好意思,还让他跟着一起被骂,更是过意不去,赶忙跟师傅道歉,想息事宁人。
顾绵伦眼角斜了斜,眸光一沉,没说话,望向窗外去。
师傅启动了车,嘴里还嘟嚷着触霉头,怎么是去精神病院。
笑然也很郁闷,她肚里还有小宝宝呢,如今要去这种地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胎教不好,但又没别的法子,毕竟和杨婉蓉妯娌一场,如今她这样的精神状态逃出了这里,也是危险的,偏陆家这个时候也找不到一个人。
其实,医院先是打了陆家电话的,但不知怎的,反正陆夫人不在,便联系了将杨婉蓉送来的林子期,但那家伙说自己在英国,让医院打顾顷国电话。
这回电话是通了,顾顷国却是气哼哼莫名其妙地说他此刻正准备上飞机去英国拆散林子期和丁文思,又让医院打陆修睿电话,医院说陆首长电话实在打不通,他急着赶飞机,便只好说打笑然电话。
这绕来绕去转了一大圈,杨婉蓉的事最后又落回到她头上,她听到杨婉蓉逃出精神病院的消息也是惊骇不已,第一反应就是她能应付得了这个状况吗?杨婉蓉现在是疯的啊,她又打不得,骂不得。
所幸顾顷国这小子还算良心未泯,一早先打给了顾绵伦,让他帮着笑然一块儿处理。
笑然估模着顾绵伦一得到消息就刻不容缓地赶来了。
所以,她刚一出门口,便见顾绵伦面无表情却是丰仪出众临临而立地站在那儿候着,见了她走去,始终和她保持一丈远,也没有其他话,只淡淡的一句,“走吧。”
她不觉感叹,同样的仪表堂堂,俊美无俦,眼前的人却是懂得怎么与女人划清界限,真该让老男人好好学学。
看来这些人里,最靠谱的还是顾绵伦啊。她心底自嘲了一句。
车子飞驰,转眼到了精神病院。
两人下了车,门口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子,白底黑漆上书‘B市第七人民医院’几个大字。
笑然恍然,原来这精神病院的学名叫这个。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进去,走到一半时,顾绵伦忽然停住脚步,笑然见状,也忙停了下来,正不解,就见顾绵伦转身,道,“你不用进了,我去了解下情况,你有事打我电话。”
笑然怔了怔,眼里有些感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顾绵伦进去没一会儿就出了来,手里拿着一张折好的画纸,见了笑然,仍是面无表情,淡淡的一句,“走吧”,便没了其他话。
笑然还以为他多少会交代下情况,但见他转身即走,急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杨婉蓉到底也是个可怜人,这种时候她虽没法做到感同身受,却也不会幸灾乐祸。
顾绵伦没吭声,瞥了她一眼,转身将手里折好的画纸递给了她。
笑然犹疑着接过,十分不解。
到底是什么隐秘的事儿,非得用这手段来叙述?打哑谜?
她忍着心内的不满,拆开画纸,一打开不觉头顶疑云更重。
下了好大一盘大棋,现在棋局终于慢慢开始有意思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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