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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清此时九弟的表情。但我猜他一定饶有趣味的俯视我们这小小的画舫。小小的画舫,半露粉面的神秘的美人。贪心的九弟,很难不受诱惑。
九弟果然先耐不住了。
“我家公子说了,姑娘琴技不错,大约放眼大肇也再找不出第二人来。但我家公子不爱听琴,他想找个能谈得来话的红颜。不知姑娘是不是能合我家公子的意,若能合意,我家公子奉上的缠头,那是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九弟总是这样,他最喜卖弄他的聪明,到了此时还要来这一手。难不成他还想要阿南来解九连环?
不用阿南吱声,靠在门边的邓芸接嘴极快,他装模作样抛洒着他的媚眼,“这位俊俏的公子听着:我家小姐也是个挑人的主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得我家小姐的画舫。至于缠头……你快休要提起,这金陵城中,没有我家小姐看得上眼的利事。公子有什么本事,先得亮出来让我家小姐看看,满意与否,还在我家小姐定夺
诈术,比的是,谁先沉不住气。
老九一向是个自信的人。我知道,这一回他是有备而来。所以,不用说,自然是他来推动这戏唱下去。
在短暂的冷场后,老九的声音从舷窗处传了进来:“红娘子,簪银花,入寺降香,连翘百步,含羞求云母天仙早遇宾郎
我一愣,很快明白老九这是出了一个对联的上联。这算是他的故伎重施,他一向自持脑子好,,喜欢用他的捷对在父皇面前卖弄。
这对子出得很绝,一听就有调笑之意。多少还讽刺阿南盛装打扮,明明是出来勾人,却还故作姿态。
阿南显然也听出来了,她愣了一下,接着嗔怒的向窗外瞪了一眼。想了想,她有些气愤地揪下头上簪的珠花,赌气隔了窗向水中抛洒。我看到她专门簪上的那朵艳丽的剪绒牡丹,此时也落入水中。粉女敕娇艳的花朵,在暗沉的水面上格外刺眼。
真可惜!我想,其实阿南戴那牡丹还是挺美的。
牡丹花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向远一点的地方飘去。
九弟咯咯的笑着,“小娘子勿燥,我这药名对的确难了点,你若想不出也不怪你,只要你陪我睡上一夜便好
大舫上有人用竹杆从水里挑起那朵剪绒的牡丹,递到了九弟手上。九弟把玩着,又送到鼻边嗅了嗅,“不然小娘子认个输,我也可以放过你,免得你身边有人不情愿。其实我还是更喜男风,把你身边的龟奴、小倌全送了我也行
阿南生气,哗的一下拉了身边的窗帘。
我想了一下,提醒阿南:“白头翁,跨海马,手持大戟,甘遂伏令,迎辇封车前将军立赐国老
要知道,老九的对子里,含着九味药名,想要应对,不仅得字面相扣,还得同样以药名应之,我怕阿南应付不来。
阿南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了些惊奇。只这一眼,我心里就暗暗有些小得意,她一定是没想到,我应对的本事也不差吧。我这下联也有九味药,而且很工整呢。
只见阿南略想了想后,用手拨了一下琴弦,脆生生的隔窗应道:“皂角儿,驾河车,遇水见愁,断魂独活,砒霜挥草茅大戟沦为木贼
声音清脆,用的是婉转的南音,此时入我耳中,竟如仙乐般好听。让我几乎没注意到她这应对中用了许多高妙的技巧,且不说字字相扣,用了砒霜谐音披霜,单是这对子的应景和暗讽的意味,甚至比九弟的上联还入木三分。比我那下联更是高明了许多。
阿南果然聪明,不负她那妖女的名声。
我不由得对这小东西刮目相看,她到底还暗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邓芸在一旁噗噗的暗笑不已。向发呆的我做了个鬼脸。
对面的舫上沉寂了,想来老九也知道自己被骂。他那上联本就有些调戏的意味,如今被骂也是活该,我想他应该多少也有点羞耻之心吧。老九自诩聪明,一向以为世无对手。这下可算是吃了蹩。
不一会儿,对面舫上又送了一只提篮过来。邓芸揭开一看,竟是整整一篮南珠。
我不得不暗暗赞叹老九的大手笔,我还没给过阿南这么阔绰的赠与呢,整整一篮的珍珠,够穿多少珠花?打多少手饰?就是赏人,也够打发我后宫里一半的奴才了。我这个穷酸皇帝,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不过,母后曾提醒我,九弟在蕃地经常逾制,这回可算是落了实。
“一粒珠,可惜蒙尘那边九弟又扬声出了一联。仍是药名联。
阿南对那珍珠瞟了一眼。“九重皮,不知羞耻这一回阿南回得极快。接着吩咐邓芸:“退回去!”
邓芸立刻拎了篮子又转了出去。将一篮南珠扔回了小舢。
阿南的指尖在琴弦上划过,那声音清清淡淡,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琴音未停,这一回,是阿南开了口:“新蚌含珠,吞不入,吐不出,难免珠成身裂
这明显也是个上联,寓意明显,是阿南看了那南珠临时想起来的,即像是自谦却又是在劝人。
我想,老九要对出这对联并不困难,只是他会怎么来对,才是我关心的。阿南算是深知我心,知道我想从老九那里得到什么。
如果他能顾念兄弟之情……
那边一时没有回应。这上联简单,应该不是对不出来。
果然,不一会,我看到从那大舫上又放下一人来,到了我们的小舟上并不打话,一靠近我的小舫不等停稳,就直接跳上我们船来。没人拦他,放他掀帘进了船舱。他进来探头看了一圈。目光把船舱中的人都扫了一遍,尤其是对我和阿南看了又看。
此人我见过,正是老九的亲随跟班。算是当年洛京城中的旧人。这显然是九弟派了人相面来了,那人的目光锐利,在我与阿南面上缓缓扫过。
此时我就在阿南身后席地而坐,尽量放低了姿态,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起眼。可阿南却是高傲的漠视了来人,只管翘着指尖吃自己的葡萄。
那人露出了疑惑之色。看了看又看之后,才狐疑的退了出去。向他的主子复命去了。
“阿南,你觉得他认出我们了吗?”我忍不住问阿南。
“不知阿南回,“等一下就知道了
我警觉地向船舱外看了看,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动。我的手下和谢子楠的手下,应该都在不远处待命,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可对手是老九,我还是觉得不得不妨。我把一柄借来的剑,横放在膝上,紧紧的屋了。
老九见过阿南,但他见的是易了容的阿南。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没易容的阿南和我这易了容四哥,不知他还能不能认得出来?更不知,若是认出来了,他又会如何表现?
我们又等了片刻,我觉得这时间有些长,长得让人不安。
此时连邓芸也不嘻笑了,他默然的倚门而立,手中紧握那把玉笛。他不愧是将门之后,临阵倒不胆怯。
倒是阿南,此时又得意的掀起了窗帘,不知又从哪里模出一面铜镜,想起来对镜整理刚才扯花钿弄乱的发丝,还自得的哼着小曲,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分明是勾人魂儿来了。
在我都快要不耐烦了时候,那边大舫上终于有人传话,“赵公子求过舫一见
邓芸把个嘴一咧,“瞧,鱼还是咬钩了!我去迎迎说完,柳腰一摆,分花拂柳的扭了出去。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邓芸还真是个人才!
“当然!”阿南不容质疑的赞同。
不一会,大舫上放下踏板,我隔着个帘子,看到九弟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他那一身白衣也一如既往的纤尘不染。他的面上的微笑却是假得很,只薄薄的挂了一层在面皮上,很容易看出不是发自由衷。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不对劲。
邓芸殷勤的上去迎他,嘴里叫着,“哟,赵公子怎么就过来了,我家小姐还没说请呢!”一边很灵活的拦住了九弟身后那些手下,“公子啊,你都带了些什么腌脏人物,他们也想上我们的画舫!?”
九弟停下了脚步,他只斜眼看了一眼邓芸。挥了一下手。示意手下止步。
“不好意思,得罪了,我们船小,容不下这么些客人邓芸手中玉笛一转。竟是伤势要避断那踏板。我们船中的手下人,也都很长眼色,此时齐齐上去真把那踏板抽了,硬是把九弟手下隔绝在了那边大舫上。
我有些担心,以为一向小心的九弟会就此发作,说不定他会马上跳回他的大船,就此逃跑。
可是没有,老九只在走到门帘处时,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纸鹞系绳,放得去,收得来。究竟落入谁手?”声音里竟有豪迈之气。这不是九弟平日的风格。
我有些怔忡,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九弟笑得古怪,但终于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老九的目光落在了阿南的脸上。阿南兀自百无聊耐的捻着琴弦,不时的弄出几个单调音来,连头也不抬。
老九看了很久之后,终于说了句,“丽质天成,果然不负小生的期待
那个人赞完了阿南,才转过眼珠看我。
我此时老老实实在阿南身后角落里席地而坐,除了膝头上放的一把向谢子楠借来的剑之外,身上没有任何起眼的东西。
我垂了眼,避免与老九的目光直接交锋,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如老僧入定般静默着。
是我先动还是让老九先动?我还要不要给九弟一个机会?九弟的武功远不如我,他单身赴险,也许并不完全是对我有恶意。
我们是兄弟,父皇临终前曾一再嘱咐我,要尽力照顾他们每一个人。
这么纠结时,我握剑的手也就难免用了些力。
我感觉老九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
阿南慢慢开了口,隔着案,也假惺星的客气着,“公子谬赞,我倒看公子风姿不凡,难怪好大的口气阿南说。
我听到九弟干笑了一声,“姑娘更不平常,连所使唤的龟奴也这般出众
我突然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人说话的口音,根本就不是九弟!他的声音与刚才应对调笑的九弟声音完全不同!这人的声音里有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之气。
我慌忙抬头,一瞬间,我认出了眼前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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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弗格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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