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 43宫

作者 : 郑良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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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踉跄跄跑向卧房,脚下发软,竟是没有一脚能稳稳踏在地上。♀阿南还在睡,我扑到床边细细看她,白色的亵衣下,瘦仃仃的身体看起来十分的虚弱。我到了此时才看出来,阿南的睡颜也是轻蹙着眉头。她一定也是很难受。

我小心的撩开她的袖子,这才看到她手臂上缠的白绫。

难怪我一直觉得她看起来憔悴,难怪她一直说想睡,原来她也受伤了。而受伤的阿南却一直在照顾着生病的我!

我的手轻轻的放下阿南的袖管,不敢惊醒熟睡的她。可我的手却不自觉的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抚上她的手臂、她的肩膀,最终停留在她的脸颊……她的小脸又变得苍白没了血色,而这是我的过错!我觉得自己很浑蛋,和阿南在一起这么久,还说自己会对她好,可当她受伤的时候,我却根本就没注意到。邓芸说我不管阿南的死活,这大概是真的,我只想要她对我的好处,而我自己对她竟是这样无情!

如果阿南也像我一样小心眼,她早该讨厌我了。说不定她已经讨厌我了,只是为了我能对南楚的百姓好一点,才一直在我面前委屈求全。

我的确该被厌弃。

我看着熟睡的阿南,鼻子发酸。我很想抱抱她,却又怕弄醒了她。

我还说她不会照顾人,其实我更不会照顾她!

我想我得学会什么叫对别人好。我琢磨着,当我自己生病的时候,只想着要阿南陪在我身边。所以当她受伤的时候,一定也想要我来安慰她。

一想到这一点,我决心哪儿也不去,就这样守在阿南的身边,直到她醒来。

我起身,向如意打个眼色,如意领会,出去见那个还在前面急得乱蹿的少年。而我,自己月兑了外面的衣裳,静静的在阿南身边躺下。我想阿南醒来时,能看到我在她身边,就像我醒来时,第一眼就想看到她那样。

我是那个可以和阿南同床共枕的人,是那个连命都与她相连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在乎阿南的死活!这一点邓芸不明白。

阿南她一定不会有事,我的眼睛藏的是阿南的泪水,我可舍不得轻易流下。《》

我再也不要阿南来照顾我,她身体比我弱,本该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才对。就算阿南后来给我看了她的伤口,表示伤口不大,而且毒也已经排出。我还是觉得阿南要更多的休息才行。

可惜这事也由不得我和她。我们又在金陵呆了几天。见了些金陵及周边的名流蓍老。听他们谈谈他们生活的不如意处。我见客我时候,阿南她就得见客人们的夫人。她们中许多人本就是阿南的故旧,见了阿南,又少不得牵了阿南的手落泪,这又让阿南费去许多精神。

几天下来,我和阿南不仅没得到休息,反是更精力憔悴了。我想,这回我们两个可算是真正的同病相怜了。

我其实早该想到,我喝下那一口钩吻,说不定正是这个李逸的杰作。他与冯家的关系,如今看起来真是扑朔迷离。许多事,我得重新认识考虑。那个李逸这一回又消失在金陵,是我此次南巡的最大憾事。这一失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此人。

但此人既已早早现身,那么我相信前一世命运的轨迹一定已经改变,我又有了生的机会。我得牢牢把握这个机会,方不负阿南对我的好。

我和阿南离开江南的日子,是一个秋雨蒙蒙的清晨。不像来时那么狼狈,这一回,金陵城有百姓冒雨出来为我们送行。我和阿南两个在府衙前登车,与金陵一干父老辞行。

临行前,我对谢子楠一再叮嘱清查臃税,把季康的案子查个清楚。我把季康的案子彻底交给他办,足以证明我对他的看重与信任。

此时,谢子楠谨慎地站在我们的车边。

有一件事,我想我再不问的话,可能就没有机会再问人了,此时正好。那些邓家和其他世家的命妇贵夫人们正在车的另一边,拉着阿南的手哭着与她告别。阿南此时顾不上注意我。

我压低了声音问谢子楠,“你们江南名流中,可有人的名字中带有一个‘香’字?”这是阿南那块玉牌上的字。重生后,我到现在还没再见到。

谢子楠一怔。

我严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在我的瞪视下,有那么一丝紧张,但又迅速的恢复了平常,“老臣想不起来了,似乎是有谁的名字里带着‘香’字。可这人一定不是老臣熟悉的人,江南这些世家,动辄几百口人,老臣也没办法人人都熟悉说着他快速抬眼看了一眼阿南那边,“不如皇上去问问楚修容?她年轻,说不定还能记得

这只老狐狸!

我想起了邓芸那小子,以后有机会,我去诈诈他看。到了此时,我不得不问:“邓参军怎么没来?”我又问谢子楠。

谢子楠生硬的转了转脖颈,假装四下看看,“没来吗?我刚才好像还看见他来着

我冷笑一声,那小子这些日子每天围着我的屋子,嘴里阿南阿南的叫着。到了此时却偏偏没了人影,没有弄鬼才怪!回头去看车里的阿南,果然阿南的脸上有些隐忧,也在四下乱看。

我们的车开始缓缓的移动,谢子楠骑了马带了大队人马亲自送我们去润州的码头。他在车外假意的咳嗽。车里,我和阿南两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南有些窘,小心的看着我。“其实,邓芸的事……”她有些踌躇,“邓老爷子已经七十了,身边就剩下这个年纪最小的邓芸,我和谢大人的意思,他还是应该留在金陵比较好

自从知道阿南受伤后,我就不许阿南再操心什么刺客、什么朝堂。除了没办法时应付人情,阿南每天的事就是尽可能的吃了睡,*潢色小说

但不知为什么,阿南也好,谢子楠也好,好像都觉察到我对邓芸的青睐。那少年与北方那些少年总有些不同,他的活泼和风度,连他的相貌都比朝堂上我那些年经的朝臣更出众更秀丽些。

更何况,他自己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向往。我又何必不顺水推舟?

“阿南,连我都不介意的事,你又何必介意我笑着看阿南,“不就是多一个和我抢着叫阿南的人吗?我还有承受得起

我的玩笑让阿南瞬间红了脸,“不是……”不是什么,她可不敢再说下去

我坐过去一点挨在她身边,随手亲昵的揽着她的肩,向着坐椅对面那几只大筐呶呶嘴,“难为他送你这么些甜瓜,这么大一笔贿赂,也收买不了你的心吗?”

我又揉揉阿南的粉红了的脸,“虽然说伴君如伴虎,但我这老虎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阿南你一人在洛京,宫里宫外都有不方便处。而你那个叔叔归命侯又有些靠不住,你需要一个真正的娘家人。古时候,女子嫁给别国的国君,还都需要一个陪臣呢

这是我暗示她曾经的南乡公主身份,这让阿南有些吃惊。

车里面我和阿南说着话。车外的雨声却大了起来。穿林打叶,密密的响成一片。

我没有等到阿南的回应,却听到外面谢子楠大叫:“皇上,前面的人好像是邓参军!”

这一回,我不得不冒雨向外面探出头去,果然看到前面官道上,一个穿了蓑衣戴了斗笠的人影在大雨中徘徊。

我回了头笑着对阿南说:“正说着,人家可就送上门来了,你说我该怎么拒绝他。这么俊美的少年,我可不忍心让他失望

阿南这下更窘了。我看她习惯性低头咬唇,笑着推了她一把,“不然你去哄走他

玩笑归玩笑,我还是让他们停了马车,让人叫那少年过来。

果然,这穿了一身毛刺的就是邓芸。他走到我车门边时,不等我掀开车帘,倒也规规矩矩先向着我的马车施了一礼,然后他理直气壮地大声说:“求皇上载我一程

我止不住大笑:“一程?一程是多少?”

“一程就是这里到洛京的距离这少年郎声回答。“我要去洛京攻书赶考。我想要入朝为官

“邓芸!你别胡闹!”我身后的阿南终于发话了,“你这样出来,邓老爷子知道了吗?”

显然是不知道。这少年回避了阿南的问题,只一脸倔强的看着我,“人人都说皇上不任用南人,看样子是真的喽?”

“为什么要到洛京来”我好整以暇问这少年,“你可想过洛京对你来说有多凶险?”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洛京只有邓芸一个南臣,他在洛京也会举步维艰。不知他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

邓芸有些怨恨的看着我,“阿南都能为皇上受伤,皇上有时也得为阿南想想。洛京对阿南有多凶险,皇上可曾考虑过?”

雨越发下得大了,车门檐上密密垂下的雨帘,让我有些睁不开眼,对面少年在雨笠下的脸上,坚毅的表情却还是映入了我的眼底。

我微笑了,假装没觉察阿南在我身后拽我衣襟的小手。

“我不能就这样栽你一程”我说,注意到这少年脸上明显的失望,“我今天带了你走,邓老将军会生我的气的我假装在慎重的考虑,“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家,回去和家里好好商量。我记得你的母亲与阿南的母亲楚烈皇后是同姓同族的姐妹,这样算来,你就该是阿南的表哥了。待我回到洛京,下旨封了给阿南新的名位,自然会下诏书为阿南招一个陪臣。那时你再风风光光的应诏而来。至于什么科举……我笑了一下,你就不要占我明年三甲的宝贵名额了

身后那个拽我衣襟的小手停下了,对面的少年则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我放下车帘,坐正了身体,敲敲车门板,示意马车继续前行。不再去看那外面的少年。

阿南正瞠目结舌的看着我,那双大眼睛此时睁得滚圆。

没错,回去以后我要给她封赏,这一回,她随我南巡立了大功。我不趁这机会封她,还等何时?至于邓芸,那小子就只能一辈子当阿南的表哥,其它的,他想也别想!

好一会,阿南才讪讪的笑了一下,“其实,芸哥儿真去参加科举未必考得上,那小子从小就不爱读书,皇上不必对他的话当真

“我知道,他肯定考不上我冷哼了一声。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明年开春的科举,冯家大肆作弊,三甲全是他们冯家的党羽,而冯迈就是明年的状元。这事,我还没想到该怎么拿捏。到时候又是一桩难题。

“其实,邓芸该任个武职我说,“画舫上那个刺客必然有一天会再出现在洛京,我希望到时候有邓芸在场。我怕我和你,到时会认不出那个刺客来。邓芸与那人接触过,也许能有点用

阿南吃惊的看着我,“皇上还没和芸哥谈过吗?其实,那天,芸哥那天在那个刺客身上做了点标记。以后,我们若是再遇见那个人,只要留心,还是能认出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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