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什么声音?好冷,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摇晃,越晃越厉害,脑袋嗡嗡地响,快停下、快……
“嘭!”
原月猛地睁开眼睛,头上立刻传来尖锐的痛,好像被石头砸开了一样。她抱住脑袋,身子缩成一团,死死咬住嘴唇,断断续续的申吟从她口中溢出。不行了,脑袋要炸开了!
“月儿!”眼前突然出现一大块暗影,紧接着她被人抱起来放到木板床上,“怎么下床了?都是娘不好,脑袋疼不疼了?啊,又流血了!月儿!娘的宝贝月儿!”她被人紧紧抱住,脸被塞进两团大肉球里,憋得她喘不过气来,想要挣扎可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救命,快要窒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悠悠转醒。她看到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坐在她面前,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她转了转僵硬的脑神经,这是在把脉?
她的目光慢慢转过整个屋子,还算整洁的灰色墙壁挂了许多大红色的吉祥结,角落的桌子上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甚至看到一串糖葫芦插在花盆里。而她正躺在一张披着大红色纱帐的床上,纱帐里挂着各种各样的铃铛,床一晃动就会发出欢快的声响。
她有些茫然。等看清老人身上穿的打着补丁的短褐,而他身后一脸焦急的胖女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棉布衣裙时,心噗通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再看那女人,就像用一块大红布裹住臃肿的身子,鼻子旁边还有一块大大的黑痣,实在有碍观瞻。
既然不清楚现状,她就以不变应万变。
老人把了许久的脉,终于开口对胖女人说话。她竖起耳朵听,却发现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语言,但渐渐地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融会贯通,她开始听懂一些——“……受寒……脑袋……血……休息……”
胖女人连连点头,抓了一把铜钱塞给老人,然后又扑上去把她抱进怀里大声嚎哭,声音之凄厉不亚于杀猪。原月不耐地皱起眉头,磕磕绊绊地开口:“放、手,难受,我……”她的语言被自动转换成这里的话,她有些不习惯,而且嗓子好像暴晒了许多天,一说话就抽抽地疼。
女人惊诧地睁大眼睛,扯着自己的衣服问她:“月儿,这是什么颜色?”
“红、色。”她抬手捏住喉咙,艰难道:“水……”
“好好!”一碗干净的清水送到她面前,她立刻捧起碗来大口吞咽,水从她嘴角溢出,冰冰凉地滑过皮肤,很是舒服。舒服过后一股困意袭来,她隐隐约约地听到胖女人欢呼“我的月儿不傻了”,可怜的老大夫被胖女人抓得站都站不稳。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傻子,失策了……她又昏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在沉睡的少女身上。少女的脸是一种还没长开的清秀,脸色苍白,睫毛轻颤,似乎在做什么噩梦,翻来覆去的很是纠结,一床的铃铛也跟着“叮呤当啷”地响。
“啊!”她惊醒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原来不是梦。”她喃喃自语,随手抹掉脸上的冷汗,走下床。然而刚迈了一步膝盖就忽然一软,整个人往前摔去。
白女敕的手皮擦破了,血珠一颗连着一颗沁出,她先是呆呆地看了看,然后果断地拿下桌上的水细细清洗伤口,放进嘴里含着。一边止血一边思考现状,“她”叫月儿,是个傻子,头破了,还受了寒……呵呵,真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咳,连失忆都不需要了。
胖女人,或者说母亲此时并不在家,她挪动软绵绵的腿把家巡视了一圈,统共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再加一个鸡舍。比起她稍显华丽的闺房,另一间房简直是华丽至极,依然是大红色的床幔,屋子里堆了许多喜庆用品,看样子她娘十有**就是个媒婆。
红皮桌上摆了许多水果,她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啃,又香又脆,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傻子生活真不错,要不她就先过着吧。
突然,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她娘回来了,连忙跑回她的房间,却迎面碰见一个陌生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脸憨厚,是个很普通的庄稼汉。他看到原月先是吓得往后一退,但随即故作凶恶地瞪了她一眼,拿出柴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跟我走!”他凶巴巴地说。
她一眼就看出这男人外强中干,连拿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她想了想,做出呆呆傻傻的模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对,是个傻子。”男人一拍脑袋,抓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大步往外面跑。她的脖子被衣服卡得快要窒息,眼前模模糊糊的低矮房屋一闪而过。
“宋媒,你给我住手!”狗蛋一声喝下,原月摔在了地上,着地好疼。“你要是不放过翠花,我就不放过你的女儿。”
她扶着喉咙大声咳嗽,宋媒冲上去一把推开持刀的狗蛋,将她抱在怀里,“月儿,都是娘不好,你没事吧?”
“把你的东西拿开,快要憋死了!”她咬牙切齿地说。宋媒连连点头,一边放开她一边兴高采烈地说:“月儿被石头砸好了,娘真开心。”
开心你妹!她推开宋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瞪了那狗蛋一眼,耳边忽然传来女人的低泣。只见一个破旧的房子前,一个年轻秀丽的女人跪坐在地上垂泪,身后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家也佝偻着腰叹息。狗蛋扑到那女人面前,结结巴巴道:“翠花,你放心,我保护你,一定不让你嫁给那个老瘸子。”
翠花还没吭声,宋媒就先骂开了,“你自己都穷得叮当响还保护别人?人家张大地主可是出了整整二十两做聘礼,翠花嫁过去是享福的,跟你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狗蛋被说得无地自容,他知道宋媒说的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关键是他喜欢翠花,一直觉得翠花会做他的媳妇儿,要是翠花嫁给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见他动摇了,宋媒再接再励地劝道:“你们想想,张大地主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这样的男人才懂得疼女人。至于他瘸嘛,反正他家有钱不需要他干活,而且他允诺了只要翠花嫁过去就请个婢子专门伺候他们,日子要多快活多快活!”
“可、可是,我不愿,意……”翠花抽抽搭搭地说。狗蛋听到了希望,立刻拦在她面前对宋媒吼道:“翠花说了她不愿意,你快点走,不然我的柴刀对你们不客气!”
原月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无辜的自己要被不客气,更是兴味盎然。就见身材臃肿魁梧一点不亚于狗蛋的宋媒冲到狗蛋面前,**一挺,晃动了几下,狗蛋的脸唰得通红,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宋媒绕过他,蹲在翠花面前一脸谄媚地说:“翠花啊,你就听婶的,婶子不会害你,那张大地主对女人最是体贴……”
“婶你别说了,我真不愿意!”翠花哭得更伤心了。
见此宋媒沉下了脸色,冷冰冰地威胁道:“那你们一家就做好滚出村子的准备吧,张大地主已经买下你们的房子和地,再给你们三天好好考虑!翠花,婶子相信你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别让你爹娘因为你一把年纪被赶出村子!”她撂下狠话,拉着原月离开。
原月偶尔回头,看那一家三口哭作一团,初来这里听人吵架的兴奋渐渐褪下,心里不是滋味。又抬头看看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一脸喜色的宋媒,复杂更甚,忍不住开口:“娘,他们……”
“月儿开口叫娘了!”宋媒惊喜地抱起她,厚厚的嘴唇咧开了花,鼻子旁边的黑痣随着她的笑一抖一抖,惨不忍睹,“娘今天给月儿烧鸡吃,还想吃什么?走,娘带你去村口买糖葫芦!”
原月孱弱的身体根本拗不过宋媒,被半拉半抱地带走。直到看不到那个破旧的屋子她才回过头,心里叹了口气,现实好无奈,她到了这个地方会不会也被强行嫁给一个陌生人?不过她娘是个媒婆,又疼她,应该会给她找个好的。不不不,问题是她一点不想嫁人,她还有大把青春没有挥霍,相夫教子什么的一听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村口是村民自行组成的小市场,把自家多余的衣食拿出来卖。有卖水果的、卖肉的、卖布匹的……最显眼的就是水果摊旁边的冰糖葫芦,围了许多小孩,对着一串串晶莹红润的糖葫芦流口水。
见宋媒带着原月走过来,小孩子全都缩了缩脖子一哄而散,村民们的神情也拘谨敬畏起来。原月把他们的反应一一记在心里。宋媒拿了一串糖葫芦,还没掏出钱,卖糖葫芦的小哥就连连摆手,不好意思道:“宋媒,钱就不用付了,您看我的婚事什么时候才能有着落?我家里催得急……”
“行了行了,帮你盯着呢,赶明儿我帮你去张家探探口风,行的话就赶紧把事办了。”
“是是!”小哥一脸喜色,又拿了一串糖葫芦塞给原月,“月儿,以后馋了尽管来找小四哥,小四哥家别的不多,就这零嘴多,呵呵!”
原月瞥了他一眼,点头说:“谢谢小四哥!”
小四的眼睛猛地睁大,指着她哆哆嗦嗦道:“月儿你好了?那你还认得我不?”
“认得,你是小四哥。”你自己不刚说了吗?傻样!
(